学生们领取木头和绳子完毕,教室重新变得鸦雀无声。
老老师站在讲台上,听着下面的学生交头接耳地议论着,他不出声,面露担忧,默默地站着,直到教室重新变得安静,他才缓缓地开口说话,口气异样地沉重:
“当教室外那棵古树开出第一朵花时,通过考核的学生,将会得到一张通行证。”
“通行证这是通向何处的通行证”
在下的学生,有的心生好奇,忍不住小声问道。
“到时,你们自然会知道的”
老老师不愿再多说。
他转头,眼睛看向窗外,学生们的目光也随他的视线一齐望向窗外窗外的那棵古树刚熬过一个严冬,只剩下一树光秃秃的树枝,似乎已经枯萎,枝丫伸向苍穹,好像在向上苍祈求一场春雨。
看来,时间并不多。
他们中许多人都听过水滴石穿的故事,只要持之以恒,一滴看似弱弱的水珠,都能将一块坚硬的磐石滴穿,如果假于漫长时日,用绳子来锯木头,完全不在话下。
就算退一步来说,在这么短的时间,用铁锯来锯这般粗的木头,尚可,可倘若用柔软的麻绳来锯断它,似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事。
老老师眯起一双昏浊的眼睛,目光从每位学生的脸上一一扫过,嘴角咧了咧,露出一丝神秘莫测的笑。他不再多言,背起双手,默默地离开了教室。
他一离开,教室立即像炸开的油锅,学生们七嘴八舌地议论开:
“只需一场春雨,古树就可能抽枝发芽,再来几场雨,它就会开花了,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怎么可能用绳子锯断这么粗的木头”
“就是这条麻绳没有利齿,柔软可断”
“唉,看看这截木头,不仅粗厚,还这般死硬”
“这几乎是很难做到的事”
“不,简直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事”
“嗨,让我每天用绳子锯这截木头,重复如此单调枯燥的事,我会抓狂的”
“这可不是聪明人做的事,每天用绳子锯木头,只为了得到一张过关通行证,我不如趁早放弃”
“算了,我也不要在这里浪费时间”
“”
有几个学生干脆把手中的麻绳一把掷在地上,没有尝试,他们就选择放弃,心灰脸灰地离开了教室。
威子却表现得异常兴奋,大声呼道:
“嗬,这下子有好戏看了”
他的应声虫章子也随声附和:
“我倒想看看谁有这个能耐能用绳子锯断木头”
章子和威子的家境都很富裕,他们来读书纯粹是父母所逼,是为了光宗耀祖,给他们父母脸上贴光彩,他们来上学,就像街头游手好闲的小混混,只图来看个热闹。
他俩把木头和绳子扔在桌上,但没有离开之意,而是在教室里窜来窜去,充当看客,看别人如何动手,时不时地,他们在旁边送上几句冷嘲热讽的“点评”。
魏子拿起一根麻绳,放在木头上,开始埋头用力地拉动绳子,像拉动一把铁锯,一来一回地拉动着麻绳,与其说是“锯”,不如说是“磨”更确切些。
半天功夫过去,木头上连道白痕印子都没有,好似吹气入竹笼,劳而无功真让人抓狂,实实在在地,魏子给这段木头困住。
按这样的蜗速“磨”下去,猴年马月才能“磨”断这般粗实的憨木呀,魏子禁不住在心里暗叹
他看了看手中那根麻绳,嘴角不由露出一丝苦笑,绳子几乎都快给木头粗糙的表皮磨断,说什么绳锯木断,应该是木锯绳断才对
就在魏子低头暗忖的当儿,荟子的身影出现在教室外。
她低着头,脚步匆匆地走进教室,来到她的座位前,看着桌上的木头和麻绳,着实愣了一下。
魏子看到荟子回来,眼睛顿时发亮,来了精神,急忙走过去。
“荟子,你怎么迟了”
荟子抬起头,一脸的愁容,眼睛红红肿肿的,看得出她曾经哭泣过,定定地看着魏子,嘴唇抖动两下,未语泪先流。
他一看到她流泪,立即慌了手脚,上前扶住她的肩头,关切地问道: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爸他他”她呜咽着,说不出话来。
“你爸他到底怎么啦”魏子心里猛地一沉,已猜出了几分不妙。
“他他归西了”
归西,就像落日西去,永远的去了,而不会像旭日东升那样重现。
魏子明白,此时说什么话都无法抚平她那颗刚失去亲人痛苦的心。他的手只是轻轻地抚着她的肩头,很快,她停止了呜咽,抹去脸上的泪珠,沙哑着声说道:
“我知道今天要大考,所以,还是来了这些木头和绳子是怎么回事”
“呃,我们今天大考的题目是绳锯木断,就是用这些绳子来锯断这段木头”
荟子一听,愁眉苦脸地一屁股坐在桌前,呆呆地盯着那段木头好一会儿,眼眶里又重新蓄满了晶莹的泪水。
魏子看着她,不知道她是因为父亲不在而伤心流泪,还是因为这个古怪的囿活而担心流泪。
“荟子,不要担心,我们一定可以过关的”
魏子一边安慰她,一边从她桌上的一把麻绳中抽出一根,在她面前飞快地“锯”起那段木头。
可以说,他的示范效果不仅没有一点说服力,反让荟子更加灰心泄气,因为他手中的绳子居然给木头“锯”断了
这样看来,绳子不争气,就算他有志气,有中气,有骨气等等许多气都没辙
荟子强忍着眼泪哀哀喃喃道:
“怎么办呀如果无法通过这次大考,过不了关,我妈就不让我继续读书了”
话音未落,她眼眶里直打转的一大串泪珠滚落清秀的面庞,滴落在她面前的那段木头上,就像水珠落入尘土中,木头表层的枯皮迅即将泪水吸干。
她的泪水让魏子的心悲恸,但口拙的他,一时又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好借用书本上的一些道道来安慰她:
“荟子,不要发愁,先动手试试吧古书云,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更何况是一截木头呢只要只要”
坐在荟子后面的精明仔尤子一直静坐着,冷眼看着他面前的一幕,听到魏子的话,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忍不住打断他的话:
“你信那书上说的难道你没听说过,尽信书不如无书我相信滴水可以穿石,但那除了需要毅力和恒心之外,最关键的是,还得需要漫长的时间,老师让我们绳锯木断,可是,他给我们的时间太少太少了”
“但无论如何,我们都要试一下怎么能轻易放弃”魏子不服输地辩驳。
尤子将双手臂交叉摆放在胸前,一副落拓和特悠的样子,冷笑道:
“那你动手呀说那么多的废话干啥继续锯你的木头呀憨木我看,整个教室恐怕就只有你一人在锯木头”
魏子环视了一眼教室,确实没有几个人动手,大家都呆坐着,个个都被道难题囿住了
“钝矛,快动手呀老子现在正愁没戏好看呢”威子和章子也凑了过来,起哄道。
“哼尽管看好了”
魏子毫不示弱地立马抽出一根麻绳,憋着一股气,当着众人面,开始使劲地“锯”起荟子桌上的那段木头。
说也奇怪,那段木头的表皮吸收了荟子的眼泪后,似乎比先前好锯许多。在魏子那股牛劲爆发出来后,在他持续不断地锯断三根麻绳之后,在他的手指和手臂逐渐发麻之际,木头的表皮终于给“锯”出一道深深的裂痕。
尤子在一旁冷眼旁观,渐渐地,他嘴角一歪,露出狡黠的笑容,出其不意地爆出一句话:
“我有办法了雕虫小技,等着瞧吧”
尤子扔下这句莫明其妙的话,便摆出一副志在必得的神情离开了教室。
围观的许多同学似乎也从中看到了一丝希望,盘算着,还是趁早动手吧,好比娃娃啃甘蔗,吃一节算一节至少,试了还有希望,不试,那就连一点希望也没有。
他们纷纷回到自己的座位,尝试地拿起麻绳,开始“锯”木头。
威子和章子没料到他们的一番冷言冷语会激将出魏子身上的那股牛劲,竟然“锯”出一道深深的缝隙,实在是灭了自己的威风,长了对手的志气。
威子悻悻地对章子扬了扬手说道:
“靠我们走简直是一出沉闷的独角戏,没啥好看的”
威子和章子很无趣地离开教室。
荟子看到魏子早已是满头大汗,有些心疼地说道:
“魏子,你的手一定酸了,歇会吧,让我来锯”
荟子拿起一根绳子,魏子把手中那段木头交给荟子:
“好吧,你来锯它,我回座位继续锯我的那段木头”他边说边用衣服的下摆抹去脸上脖子的汗珠,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荟子开始像魏子那样锯起了木头。可是,她一边锯,仍然一边暗自垂泪。
大颗大颗的泪珠不停地滴落在木头上,受到泪水浸润的木头,就像受不了女人眼泪的男人一样,坚硬的外表渐渐变软,就范在麻绳之下。
慢慢地,她似乎感觉到眼泪对木头的作用,她本来就是个多愁善感而爱哭的女孩,常喜欢流泪,这下子,她的眼泪流得更欢了,不知不觉,她将木头锯出了一道更加深的裂缝。
她好似透过窗缝看落日,看到一线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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