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卫闻言竟是一愣,扭过头来看这个前后说辞不一致的女子。
“你不是说你不知道她到底去了哪。”
朱小小并未理睬那人的话,只顾着盯紧那个贵人。
她有一种强烈的**,看这狗官对这人的态度极其趋炎附势,若是攀上这人的关系,或许能改变自己今下的局面。
何况这人不是强烈想知道她究竟去了何处。
如今最有可能知悉她下落的也就只有自己。
也就只有自己。
整个寨子的人,死的死,伤的伤,只剩下为数不多的妇人和孩子。
这些人的死都是拜她所赐。
那个女人不费吹灰之力的便害死了那么多条人命,这个仇,她迟早有一日是要跟她要回的。
“如果是你想找她的下落,我会告诉你。”
朱小小笑若春风地看着那清贵无双的男子。
护卫看了下自家世子风姿毓秀,如玉如琢,又摸了摸自己不太光滑粗糙的脸,颇有些无奈地说道:“你这个人怎么看菜下碟?”
谢玄道停下脚步,侧头迎向那人视线。
身上和衣服系带更甚至沾了草屑和血污。
淫秽的气息还弥漫在她周围散未散去。
脏,是他初始印象。
即便这一切不该责难于这可悲的女子身上。
可她脸上势在必得的情绪让人心中起了厌怒。
见他许久未曾吭过一声,朱小小骤然有些许急切:“除了我没谁知道璋宪公主究竟躲去了何处,只要你放我出去,我什么都告诉你。”
谢玄道:“你觉得凭这么一句话就可以跟我做交易?”
朱小小面色微变,看着眼下这气势内敛深沉的人,说话时的底气有些不足。
“你,你没得选……”
谢玄道轻扯了扯薄唇:“放你出去,你的命便是我的,我随时随地都可以让你死。”
朱小小脸上挂着泪珠,双手紧紧地扣在牢门上,指尖早已被拔除,断断续续地往外滴着血。
“如今我这样的处境还不如死亡来得痛快。”
······
雨过天晴后的天空格外空明,蔚蓝的底色里缓缓飘过几缕晶莹的雪白。
空中飞过几只飞鸟,翱翔于苍穹下,空灵的叫声引起深山中的猿啼回应。
流动的浮云下,悬在崖壁上的一块石头上坐着一人。
圆圆托着腮仰头看天,不知望了许久,直到太阳直抵她发顶,照得她实在难以睁开自己双目,才略显失望地拍拍屁股起身回去。
避世隐居的日子怎么这么枯燥无聊啊?
再这样下去她不得发疯才怪。
不行,不能就这样安于天命。
大步流星去往弗陵房中,将窗户朝外推开,让赤辣辣的阳光径直照进这屋中,所有的灰暗的阴冷的地方尽数被日光所占去。
可那床上的人还是这么地纹丝不动。
圆圆甚是不解,她怎地就能如此嗜睡?
更奇怪的是她怎么能那么顺其自然地接受这种避世想的日子?
“这都日上三竿了你还不起床?”
“嗯。”
低不可闻的呢喃声似在回应她的话。
可她叉着腰站了好一回,依旧不见那人从被褥中伸出个头来,气急败坏下的人径直起身去到她床榻前。
“起来了,再不起来我连你午饭都吃了。”
弗陵被她撤掉身上的被褥,周身不由阵阵发寒,不得已睁了睁眼去看这扰人清梦的家伙。
“我好无聊。”
“……”
一时间还以为自己听茬了,但并没有,反倒是这人期期艾艾的眼神望着自己,直将她看得稀里糊涂。
圆圆道:“我觉得避世的日子过几天便够了,我还是适合人间烟火。”
之前她原本也信誓旦旦地觉得自己能够在这桃花园一般的仙境中干出些许成绩来。
可经过长时间,周而复始,没有新意的拉练,种田,养桑,打猎这种毫无技术含量的日子后,无聊感渐起。
她越发想念山下的灯火阑珊,街道两旁的熙熙攘攘。
弗陵抿了抿唇:“所以,你要出山?”
圆圆颇为苦恼地抓了抓头发,想到如今她们的处境压根不适合出现在人前,烦躁不安道:“好烦啊,早知道我们就大隐隐于市了。”
弗陵:“……”
弗陵无奈起身,打着哈欠看她:“那你现在什么打算?”
圆圆往前伸了伸脑袋,迫不及待说道:“我们出去玩玩吧散散心,闷在这里好几个月了,我再这样下去就估计要闷死在这。”
逛街这种事可不是她的长项,尤其是她这种毫无耐心恒心和毅力的人。
弗陵道:“要不你自己去吧,毕竟我的身份……”
圆圆道:“怕什么,我这都几个月过去了,你的葬礼都办了。”
“就是因为办了才奇怪。”
至今想想都觉得晦气。
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朝廷怎么还会找到自己的遗体,甚至大张旗鼓地将葬礼给办了。
当初圆圆带回的消息是底下官吏拿着假尸体冒充,朝廷也没有认真查验,随意就给这件事盖棺定论。
若是真的觉得没必要找她,是死是活无所谓,随便找具尸体冒充,也算是给高句丽王子一个交待。
可要是别的什么原因……
她始终担心自己的身世问题会被元诏帝看出端倪。
即便现在还没有任何表象出现。
唯一的知情人桑齐,应该也不至于只为了祸祸她一人牺牲一大家。
再者,或许最有可能知悉这些事情的便只有谢侯府了。
谢玄道又……
想到那人因为自己遭遇的宫刑和毁容,她便觉得愧疚万分。
还玩什么玩啊。
她要去念经,抄经书,为谢家祈福,宁愿折寿也希望谢玄道今后平平安安健健康康,最好是心情愉快。
如若能娶妻生子,夫妻和睦,子孙满堂那再好不过,只是他……
弗陵又陷入深深的愧疚自责中了。
圆圆不知道她这又是发的哪门子疯,抬手往她额头上戳了两下才将人给晃醒。
“唉,你这又是怎么了?”
弗陵怏怏不乐道:“你要玩自己去玩吧,我实在没心情。”
圆圆被她这丧脾气感染得一时间也没了兴致,叉着腰哼了一声。
“算了,既然你不乐意我也不勉强,免得说我总是强求你这强求你那。”
话虽这般说,到底一个人玩哪有两个人好玩。
过去她出去都是璋宪陪着。
现在她占了璋宪的位置,连陪着自己出门逛逛都不乐意了。
果然最最是无情无义的人。
转身出门前更听到身后传来这人的声音。
“那祝你玩得开心点。”
圆圆气息一滞,捏了捏拳头过去看她,果不其然,这人的脑袋又碰着枕头,怕是又要开始昏天黑地地睡觉了。
难怪说不陪着自己出气玩,不过是嫌她耽误她睡觉罢了。
那个女孩子像她这般嗜睡的。
如今她可不是公主了,自然也没有什么宫廷的礼仪规矩要遵守。
不成。
今天偏就不能如她的意。
蛮不讲理地将对方从被窝里拽了出来,生拉硬扯地揪着对方必须陪着自己出门。
“若不然我晚上搬到你房间来睡。”
弗陵无奈起身,拾掇拾掇自己,要换衣裳陪她出门时,却对着妆花镜子骤然犯了难。
她看着自己这一头快及腰的长发,无奈地将头扭过去,看向那气势汹汹的老妈子。
“圆圆,你可会梳头发?”
圆圆挑了挑眉:“我又不是你的梳头女官,怎么会做这些。”
“那当初在宫里……”
“当初在宫里我的头发也是由梳头女官梳的。”
弗陵叹了口气,为她们过去那奢靡之风感慨万分。
幸好现在是不用她们亲自下地耕种,要不然就她俩四肢不勤,五谷不分,下地了也就是被人看笑话的地步。
弗陵拿过琵琶梳子递给她:“那你帮我绑个男子发髻吧,就像你现在这样。”
圆圆难得能够被她委以重任,接过梳子往她发顶上梳了两下。
“我这叫道髻,当吃在山上可是由我师傅亲手教的。”
“随便吧,不要披头散发便成。”
“你这头发太长。”
见她脸上泛着为难,好几次都不知道怎么着手,弗陵看着也觉抱歉,问:“要不,剪剪?”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除非你是要断发做尼姑,要不然怎么能够将头发剪掉?”
“那现在……”
圆圆随意地将发全部梳到发顶,绑成一个半圆不圆的发髻,用青玉鱼纹的簪子勉为其难地将其固定在脑后。
“就这样吧。”
看着有些歪歪扭扭,但总好过她一开始便披头散发,跟个女鬼似的。
尤其是这黑的发,白的肤,红的唇。
圆圆捏着下巴想了一想,转头又从衣柜中拾掇出一定粘毛小帽。
帽檐连着一圈黛蓝色的毛,不仅能够将那歪歪斜斜的帽子藏在其中,也足以修饰她那让人过目不忘的美人尖。
“戴个帽子……”
“这样就顺眼多了。”
弗陵:“……”
幸好自己五官长得讨巧精致,若不然还真经受不住她这样的折腾。
换衣裳的时候,弗陵毋庸置疑地选了一袭男衫。
好在圆圆救下的那个哑娘会做衣裳,当初嫁妆箱子中拿出来一些布匹,给山中的人每人都做几件衣裳。
而这项艰巨而伟大的工程便落入哑娘手中。
心灵手巧,做出来的衣服更是好看。
弗陵嫌自己长衫长裙的样子实在没有脱离封建皇朝公主的奢靡之风,便主动要求了和山中男子一模一样的衣衫。
躲屏风内换衣裳的时候,听到外头那人对着自己搭在架子上的衣服评头论足。
“你这黑漆漆的斗篷怎么一直留着?”
“总觉得那一天还要用到。”
弗陵生怕她乱碰,连忙探出去个头道:“不要随便乱碰,要是中了毒我可不一定能够找到解药。”
圆圆吞咽了一口唾沫,连忙将手收回。
没好气地瞟了两眼这身乌漆嘛黑的衣服,对弗陵道:“你这嘴巴怎么就不能往好点的地方想。”
见她换了男装出来,风度翩翩的确实有几分风度翩翩浪荡小公子的型,唯一的缺陷便是这肤色太白。
细皮嫩肉的,哪家的小公子再怎么锦衣玉食,金雕玉琢地养护,都不像她这般。
委实应该出门晒晒日光。
“我这不是担心朝廷或许还疑心我还没死。”
她这杞人忧天的态度可跟个老太太一模一样。
“真不知道你到底有啥好担心的,朝廷不都已经将你的死盖棺定论了,连高句丽王子都灰溜溜地回了自己的地盘,你难道还怕有人去掀你棺椁不成?”
一面说着一面推着这慢悠悠的人往外走。
再继续磨蹭,自己真的要被饿死了。
跟哑娘交待了一声后,二人便独自出了山。
到底是被闷在山中有段时日,难得能够见到山门外的太阳,圆圆甚至有些兴高采烈。
弗陵牵着马跟在她身后,亦步亦趋,心事重重。
“也不知道是找了什么人假冒的我,地方的人未必敢这般猖狂,可要真是地方的人随便找个尸体来糊弄,朝廷就没有谁能够看出什么端倪?”
圆圆叹了口气:“若真的是朝廷示意,那他们估计也是不想再找你了,随便找人凑合了下,把这件事彻底结束。”
“你可以放心了吧?”
她扭过头去看她,只见后者始终眉心紧缩。
“……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圆圆骤然无语。
之前决定逃婚时那般干脆果断的人如今都去了哪?
不会是觉睡多了傻了吧?
······
久不曾下山,世间的烟火气息都仿佛充满了无数新意。
分明曾经吃到快吐的酱肘子还是那般的好吃不腻,分明已经能拆穿对方做手段的马戏表演都相映成趣。
看着街道两侧熙熙攘攘的商贩都在准备过节要卖的商品,久离人间的二人差点便忘记明日不就着凡间的七夕。
圆圆咬着手中的糖葫芦道:“明天便是七夕节了,我们要不就不回去?”
弗陵斜睨一眼过去瞧她,跟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无甚差别。
“之前不是说好,太阳下山就回去的。”
“再待一个晚上。”
“准确点,是两个晚上吧,明天七夕你肯定是要玩到很晚才回去的,夜里山路又不好走,不得等到后天白日才回。”
弗陵道:“你怎么这么烦?”
:“怎么这件衣服还留着?”
“你忽然要学写什么字啊?”
“我想给我们寨子取一个名字。”
“你还真想把这里当个山寨?”
“威虎寨,还听吧?”
“是够威风凛凛的,但……”
“你出山打听打听,现下朝廷对山贼抓得有多严,我们就好好做一个老老实实的”
“这里什么都好,要吃的有吃的,要喝的有喝的,但是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我看”“再待一个晚上。”
“准确点,是两个晚上吧,明天七夕你肯定是要玩到很晚才回去的,夜里山路又不好走,不得等到后天白日才回。”
弗陵道:“你怎么这么烦?”
:“怎么这件衣服还留着?”
“你忽然要学写什么字啊?”
“我想给我们寨子取一个名字。”
“你还真想把这里当个山寨?”
“威虎寨,还听吧?”
“是够威风凛凛的,但……”
“你出山打听打听,现下朝廷对山贼抓得有多严,我们就好好做一个老老实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