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答应你便是,有必要因为这件事闹性子,但事先说好,后天玩够了一定要回去。”
“知道了知道了,一定会。”
到底是她最先让了步。
念在这么长时间了,朝廷对璋宪公主的事随着入葬皇陵后,这件事多半已经不会怎么关注,她确实不该总是这般绷着精神。
不仅仅是圆圆想要好好地放纵自己玩一把,她的确也应该好好放松。
这段期间时时空时时刻刻绷着一根弦的确是让她够精疲力尽的了。
然她前脚才刚同意对方留到后天再回山上的要求,后脚对方便已然不管不顾地拽着自己往赌馆中去。
弗陵真心觉得自己答应她方才的事情确实有些头脑发热了。
可这个时候再让她提反悔估计圆圆要将她埋怨死。
只好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防止她因为输得太惨大闹赌馆及时拉着。
然事与愿违……
圆圆的手气一如既往地臭。
偏生这人还勇往直前,不到最后关头绝不认输。
弗陵于心底吐了这家黑店几句,又结结实实地将手上仅剩不多的银两给捂着,生怕要是有个什么万一好歹的,她们今晚便是连住店的钱都没有。
清透的阳光透过二楼小窗,分割成六棱雪花的形状倒映入房。
光线明朗视野开阔,也将楼下发生的一切一览无余地尽收眼底。
怪不得说是?州城内最大的信息中转所,也正是因为之前有线索传来,璋宪郡主极有可能藏身?州城内,他们主仆二人才有今日此行。
不过看眼下这档子功夫,这才多久,他们?州城可还没有见到此间主人,便已然寻到了目标。
那熟悉的眉眼,清亮的嗓门,这一出口就是老子长老子短。
那不是璋宪郡主身边的圆圆又是谁。
再看圆圆身前拦架的人,这不就是假死逃婚的璋宪郡主。
别看她再怎么以男装示人,有圆圆这个大嗓门在她身边就已然能够将所有的遮掩毁于一旦。
能够想出假死的方法来躲避成婚,也只能说她胆大包天了。
“世子……”
富贵的眼神难得的露出惊慌,弹跳地从椅上站了起来。
“那就是……”
谢玄道的目光早已经停滞不前,捻过茶杯的手久久顿住,喉结上下滚动,似是艰难地在吞咽什么。
看自家世子这般模样,他心中也越发确定了什么。
富贵从窗外伸了脑袋回来,快步走到世子跟前,压着声低声道:“世子,真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这不是璋宪郡主和她身边的圆圆又是谁?小的这便去将人抓来……”
话音方落便见谢玄道微拧着眉头,微微侧身过来看向他。
富贵被他看得疑惑,微微歪了歪脑袋仔细以一想,狠狠地拍了一下自己后脑勺。
“现在出去无异于打草惊蛇,小的糊涂了。”
有圆圆这个护卫在璋宪郡主身边,很难做到将人平平安安地接过来。
可护卫今儿又被世子给叫出去办事,也不知道这迟迟不归,如今又是什么样的情况。
富贵这才敛息凝神,让自己镇定下来。
想想也不该如此心急。
这段时间他们爬山涉水,为了找人可不容易,还险些被一个其心不轨的恶毒女人给骗了。
当然,那女人最后的结局也很不好看。
可不能如今才勉强地看到几分希望就因为冲动妄为而将人给吓走了。
稍安勿躁。
他看着自家世子这气势内敛深沉的眼神,底气顿时也足了起来。
这一次可不只是将璋宪郡主带回,更是想让她真正看清楚,想清楚,安安分分地跟他们回西洲去。
······
弗陵并不知道那人眼中的势在必得。
不过圆圆对于输赢的势在必得却实在让她头疼不已。
“他出老千。”
圆圆指着那负责掷色子的长衫男子看了过去,微微眯着眼,视线落在他紧紧攥起的拳上。
“这位姑娘,赌博就是有输有赢,你不能因为你输了就质疑别人出老千。”
“对啊,你有什么证据没有?”
圆圆一时语噎。
看着这群帮腔的人,越发觉得这些都是帮手。
“你们都是一伙的吧?要不然怎么可能没一把都输?”
围观人一时间恼怒不已。
瞧这姑娘说的什么话,就因为输了还认定所有人都帮着作假,就为了坑她手中那点不成气候的银子。
弗陵抬手遮了遮脸。
哪家赌馆会请这么人帮着作假,从一开始她就不该指望能从赌馆手中赢钱回来。
就连那长衫男人都觉得好笑不已,“姑娘,你要是没有证据的话,这些人可不能乱说。”
弗陵拉了拉她胳膊,压着嗓音道:“赌馆能在此处屹立多年不倒,就是利用你们这些小赌徒想要短时间内赚到最多的钱的贪婪想法,这要真被你把把都赢了,别人还怎么开店做生意?”
圆圆气不顺,更是听不去自己半句话。
“这要是有赢个一两把我也不会这样生气,就算我手气再怎么不好总不至于次次都这么背。”
这人就像牛性子,脾气执拗,还一根筋不撞南墙还偏就不那么容易心死。
圆圆冷笑着挑了下唇角,忽地一抬脚便上了桌,出乎众人意料的一个飞扑,将那人给压在了身下。
弗陵抬手遮了遮脸。
老天爷啊,这到底是有多希望看到她平平安安地活着。
长衫男子被她这般生扑下来,毫无任何防备就被对方给压着了,身手敏捷地拽过他的手肘向后,又一鼓作气地压在他背了上,再那人回过神时,圆圆转头便将那人被抵到背上的右手掌心强硬地摊开。
她倒是想要看看这里头究竟藏了些什么移花接木的东西。
然事与愿违,掌心空空,便是连一张纸条的尾巴都没瞧见。
圆圆一脸懵逼状态,鼓着一双大眼珠子,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怎么可能?”
长衫男子道:“姑娘现在相信没有作假了吧?”
圆圆倔强地昂着下巴,硬是不肯承认眼下这局面。
“你肯定是藏在别的什么地方。”
说罢从身后扯开长衫男子的衣襟便要细瞧。
这一幕委实让在场的人看得目瞪口呆。
那长衫男子倒是面色如常,甚至不在在乎自己的腰带都要被人掰断。
“愿赌服输,姑娘这是要耍赖?”
圆圆死鸭子嘴硬:“你就得出老千,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
看着她都快要将那男子的腰带给掰断了,周遭人发出看好戏不嫌热闹的唏嘘声,弗陵尴尬无比,抬手抚额间余光骤然瞥见二楼的一幕,即便只是隐约的一个侧影都足以让她心中为之一骇然,拽过圆圆要走。
“都说了别拉着我。”
弗陵气急不耐,掉头就要走人。
至于什么圆圆方方,只怪他们缘分太浅,今生注定走不到一块。
“看吧,这连证据都没有,这姑娘好生没有道理,二话不说就将人给压倒了。”
圆圆并不知道弗陵已然悄无声息地离开,反而是身后看客眼中的戏谑让她暂时得以观望四下。
余光瞥见那企图逃跑的鬼祟身影,牙根紧紧一咬,正要喊她等等自己一起跑路,孰知这人简直半点不晓得她们是一条船上的人,需得同舟共济,有难同当。
竟是真的丢下自己便走了,简直可恶。
圆圆气急,手掌撑着地面便要起身离开,却被赌馆内几个夹枪带棍的人给困住了。
“是啊,怎么能因为输了几个钱就为难人呢?”
“何况这小伙子有什么错处,他只不过是在替赌馆干活而已。”
被压在身下的长衫男人配合着咳嗽几声,清瘦的脸颊顿显几分苍白。
“姑娘,愿赌服……”
话音未落便被圆圆给逼停:“你少给我装。”
长衫男子点了点头,就差委屈得直接叫姑奶奶了,这一样痛心疾首的样子直接给人看痛心疾首去。
世风日下,就连女子如今都敢这般猖狂。
圆圆到底挨不过周遭看好戏的人的腹诽声声,只好将人给放开,临走前不忘记甩了一眼刀回去。
“给姑奶奶等着,下次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圆圆甩了狠话后快步离开赌馆。
楼下发生的一切一览无余,尽收眼底。
但富贵着急忙慌地看着那璋宪郡主的身影悄无声息地淹没在人群中,一时间忙向自家世子道:“世子,郡主又走了,您还坐得下去?”
谢玄道端着茶盏,细细品尝,对于目标的离开未置一词。
皇帝不急太监急,富贵心中也确确实实地烙下这一想法。
富贵眼神幽幽地望了望他两眼,道:“阿武现在也还没回,您要不跟,干脆小的跟过去得了。”
谢玄道拧了下眉:“你不怕璋宪发现你的话就跟过去。”
富贵愣愣地抬了一抬眼:“您是说璋宪郡主方才已经发现我们了?不应该啊。”
谢玄道微微抬起下颌,视线落在微微敞开的门上:“你再站出去一些试试。”
富贵不解其意,倒还真顺着他所指的地方走了过去,正好是方才他趴在那门缝处偷窥璋宪郡主主仆二人的位置。
“这样也能看到,那璋宪郡主眼珠子可真够好使的。”
谢玄道:“……”
良久,听到屋外有叩门声起,才放下茶盏,望向声音的方位。
······
点了面食,擦拭了筷子,好整以暇等着饭菜上桌,便见那人循着香味摸过来了。
弗陵正襟危坐,等到那丫头气势汹汹跑过来,一脸凶神恶煞,混淆着被最最信任的人辜负了的愤怒和伤心质问自己时,弗陵连连将人扶在长凳上坐下,马不停蹄地便把热腾腾的羊肉面给她端上桌。
“刚才那为什么跑?”
“你没怎么样吧?”
弗陵答非所问。
圆圆毫不留情面地将筷子给她抢了过去,咬牙切齿地瞪着她看:“他们能拿我怎么样?你说你跑什么跑?要不是我担心你出事我也不会追出来。要我不追出来现在肯定能将他们那些龌龊的作假的手段全部揭开。”
要她方才不跑现在以后可能都跑不了。
这圆圆方才将动静闹得这般大,现在怕是已经这?州城留不住了。
偏偏眼前这姑娘还盼着要留在这城中过七夕。
她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建议在桌上一提。
然话方说了一半圆圆便已然咬着筷子看她:“我没听清楚,你刚才说什么?”
弗陵叹了一口气:“说没事那就好。”
“什么那就好了,你可还没回答我方才为什么那样。”
“我哪样?”
圆圆:“你跑路,丢下我跑路你还算是个人吗?要是以前的璋宪绝对不会这样对我。”
说到这里她便又开始怨声载道。
惋惜过去那个璋宪怎么还一直不回来。
弗陵也爱莫能助。
要是照着现在这种躲躲藏藏的情况下去她恨不得早点脱身才好。
圆圆这又是吃着饭又是惋惜腹诽,又想到方才在赌馆里被坑的事,心情怏怏不乐。
“不就是几个钱,咱们还有。”
库房里那些东西自购她们花三辈子都花不完呢。
圆圆不乐意听她说话,不管是道歉还是安慰,反正这个时候她的心情是因为自己才闷闷不乐。
弗陵一时间无奈,且不说她现在忙着跟自己冷战,如今要想劝说这人明白此间状况,随同自己离开都是个顶顶困难的事。
她寻思许久,只好道:“我要是有办法能让赌馆里那些人原形毕露你是不是就愿意理我了?”
圆圆心思微转,脸上绽着舒心开怀的笑,就差戳着她的心口追问:“你是不是已经有什么馊主意?快说出来让我听听。”
弗陵看着这变脸只需一瞬的丫头,无奈道:“有是有,但解决完这件事我们说不定就跟那赌馆结上仇了,说不定得连夜离开。”
“连夜离开就连夜离开。”圆圆一鼓作气。
弗陵只当她这是缓兵之计,为的只是骗她想办法去帮她把面子场子都要回来罢了。
孰料这人还真一本正经地拍着胸膛,信誓旦旦地拿着自己师傅的性命做担保。
上山的师傅要是知道自己有这么一位好徒弟,怕是得兴高采烈地去摆祖宗。
“只要把不该结下的梁子解决了,这?州城八抬大轿请我过来我还不乐意呢。”
弗陵托腮浅浅一笑,将筷子搭在面碗上,心中主意已定。
为的就是让她同意今晚离开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