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姑娘与腹中龙子,当真有了什么差错,那才是害了娘娘。”
“这,此话怎讲?”
寒烟呆呆的看着眼前人,像是头一回听见这种言论般。
“姑娘与娘娘同时怀胎,奴婢等又是娘娘所派遣,若是姑娘出了什么差错,这其中责任,只怕是要落在娘娘的身上。”
这话说的委实有些大胆,惊得那些小宫女一个个扑通扑通跪倒在地吓得抖若筛糠,实在不知道这行事素来稳妥的容嬷嬷怎么突然间这般的放飞自我。
竟然连这种话也敢说出口。
只是这隐含着威胁的话语却是格外有用,寒烟盯着眼前人看了半晌,才忽的抬袖抹泪“这般说来,寒烟留着这孩子也是害了娘娘,不留更是害了娘娘,这、这可叫寒烟如何是好?”
“姑娘慎言。”容嬷嬷忽的厉喝出声,惊得寒烟险些没拿住手中的帕子。
“寒烟姑娘,此话可不是乱说的。”容嬷嬷又放缓了语气,柔声劝道:“寒烟姑娘所怀之子是皇上的骨血,龙子留存,又怎么会害了娘娘呢?”
好容易劝着从安少吃些东西,而后趁着皇上未下朝,再去休息一会儿。
李承德和妩天轻手轻脚的退了下去。
如今这两人,一人对外,一人对内,配合的如行云流水般顺畅自然,倒像是合作多年。
有了他俩在,从安更是只管着养胎即可,这坤宁宫中的大小事没有半点儿是要她操心的。
妩天近身伺候的时日不长,可却将从安的喜好摸得透透的,从安一抬眼,她便知道要拿什么东西过来。
若非偷偷确认过,从安都要以为这个人是醉竹假扮。
等到了门口,李承德再度看了眼房中,略微沉吟了下才对着妩天发问“如今娘娘的精神可是大不如从前了?”
妩天无奈的点头“就连饭量也少了不少,奴婢尽可能让小厨房给娘娘多做几顿小点,可娘娘如今最多吃上一两口便放下了。”
她说着,又偷偷瞄了眼从安的方向,虽隔着门板,但察觉到屋中已经没了动静,妩天才压低了声音道:“之前安南候府还特意送了些点心之类的来,娘娘也是吃的不多。”
李承德顿时皱起了眉头,陆茗做的点心,从安素来喜欢,每次都能吃掉大半盘,如今看来,的确是有些不对。
可姜院卿却只说是一切安好。
容嬷嬷刚柔并济的一番劝倒也起了作用,寒烟果然吃了大半碗米粥,外带两个蒸饺。
虽吃的极度不情愿,但好歹是吃了不是?
等到从安和萧允辰一起踏入零丁苑时,寒烟已经在容嬷嬷的看顾下,坐在院中的石凳上——虽然还是在发呆而已,但总比之前好些。
见着从安过来,寒烟哆嗦了下,直接跪倒在地,动作之大叫从安的手都不由得抖了抖,唯恐她这一个不注意,把孩子给磕下来。
“快扶寒烟姑娘起来啊!”从安赶紧对着容嬷嬷吩咐道:“这地上这般凉,还是等生了后再跪。”
???两眼泪汪汪的寒烟忽的听见这么一句,惊得脸色发白,连话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从安凉凉的看着眼前人,笑眯眯的道了句:“听说你思念本宫,本宫就来看看你,省的孩子出事,皇上怪罪到本宫头上。”
一边的萧允辰眼皮子一抽,忽的意识到可能有哪里不对。
“寒烟,本宫大抵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从安被李承德扶着,慢悠悠的走到寒烟的对面坐下。
一边还站的萧允辰干咳一声,脸上表情略微有些不自在。
谁料从安却抬眼瞄了他一眼,指了指一边那垫着软垫的石凳“没人不让皇上坐呀?”
她的口吻自然,一派亲昵。
这样子看的寒烟的脸上又是一白。
她这点儿表情上的改变自然没等逃得过这两个人精的目光,尤其是坐在她对面的从安,看向她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只猎物。
“小姐”寒烟伸手想去捉从安放在桌子上的手,却被她轻松躲过。
寒烟扑了空,更是哭的梨花带雨,楚楚可怜“小姐生寒烟气了吗?”
“是啊。”从安答的干脆利落“听闻你不想要这个孩子,却打着本宫的旗号作孽。本宫自然生气。”
寒烟顿时一个哆嗦,瑟瑟发抖的看着从安,小脸煞白一片,心中满是不解。
“我告诉你,这个孩子,你不想要”从安嗤笑一声,凉凉的看着眼前人,眸中目光清冷,口中语气平静“本宫要。”
“太医已经告诉本宫,你怀的是个龙子。”从安似笑非笑的看着眼前人“只可惜,本宫怀的却是个公主。”
寒烟顿时一愣,眼中立时爆发出两抹精光,但很快又被她遮掩过去,看向眼前人时,更加小心卑微。
“所以本宫已经放出消息,”从安轻描淡写地丢下一句“本宫怀的,是双生胎。”
寒烟立时抬头,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从安,似乎在确定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不管你怀了什么心思,”从安慢慢站起身来,睥睨的看着她“希望本宫给你了,争不争这口气,就看你自己的了。”
出了零丁苑,从安才深吸了口气,不慌不忙的立在门口一边等被绊住的某人,一边给自己顺气,好不容易才缓过那股子恶心劲。
可出来后的萧允辰脸上却是铁青一片,看向从安的目光更是能吃人一般。
他这样子看的从安只觉着好笑,但也没多说什么,只上了凤辇,待等到回宫,屏退了宫人,从安才凉凉的道了句“怎么,叫臣妾说中,所以皇上恼羞成怒了?”
萧允扫了她一眼,咬牙切齿地道了句“朕从无此心。”
从安满意的勾了勾嘴角,笑眯眯走上前去,踮起脚尖费力的在他脸上印下一吻“好啦,臣妾只是想叫皇上的孩子平安而已。”
萧允辰脸色稍霁,只是看向从安时,格外认真的强调了句“原本朕瞒着你,只是不想叫你伤心,可如今你已经知晓,朕便同你交个底。”
他这番郑重的模样倒看的从安心中一颤,不解的注视着眼前人。
只听见他道:“哪怕咱们的孩子没了,朕也不会选她的孩子为王。”
萧允辰深吸了口气,认真的看着从安“她的孩子,不配为王。”
从安顿时一愣,有些不解的看着眼前人,似乎不明白他何出此言。
许久她才从这般炙热的眼神中回过神来,巧笑了句“因为寒烟出自乡野?”
“因为其心不正。”萧允辰说的干脆,他伸手轻只从安的胸口“皇后谋略虽多,但心是正的,她不一样。”
从安心中微凛,笑着拍开萧允辰的手,却见后者神色清朗,不像是在玩笑。
“好啦,皇上说的这般认真,可是又有什么事情想拿来说给臣妾听?”
这本是句玩笑话,谁知萧允辰当真收敛了神色,满脸的迟疑。
从安心中顿时一惊,当即没好气的行到桌边坐下,端起桌上的茶盏吹了吹,冷冷的等着萧允辰开口。
萧允辰有些苦恼的挠了挠头,走到从安身边坐下,几番迟疑还是道:“朝堂上的事,朕本不想说与你听。”
明白明白,后宫不得干政嘛!这话从安自己都说腻了,只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不急不缓的等着他开口。
“陌州。”萧允辰无奈的揉了揉没想,斟酌着慢慢开口...
自打战争停歇后,萧允辰便将精力转移到新政上来,但减赋税安民生的举动,虽然利于百姓,但还是触动到了某些土皇帝的利益。
陌州本就是个富饶的鱼米之乡,之前富可敌国的云家便出自陌州。
而那陌州巡抚,在此地经营多年,更是若土皇帝一般。
此番新政推行,少不得派些钦差过去。
谁知这新政尚未推行,这派去的钦差倒先被那陌州巡抚腐化,所谓新政在陌州就跟闹着玩一眼,只走了个明面上的过场。
不仅如此,那新旧赋税间的差额也进了陌州巡抚和钦差的腰包。
若非之前无常卫来报,萧允辰还要被蒙在鼓里。
可萧允辰暴怒之下,再派去的钦差,竟直接被软禁起来,直到前些日子,才有消息传来。
这话莫说是萧允辰,就是从安听了也觉着胸中有股火焰在蹭蹭蹭的往上冒。
不过事情说道此处,从安却不得不小心的看着萧允辰,似乎在等着后文一般。
可萧允辰却闭了嘴,两边对视许久,萧允辰才缓缓道了句“皇后怎么看?”
从安呆呆的眨了眨眼睛“办他?”
???萧允辰满脸黑人问号,关键是这人狡猾若狐狸,怎么办?况且,根据最近传回来的消息,那陌州巡抚已经在私下里开始招兵买马,大有随时自立为王的趋势。
从安弱弱的看着萧允辰,而后用一种同情的眼神看着他,最后道了句“臣妾是没有什么好的法子,不过若是两军相交,在我方处于弱势的情况下,臣妾可能会考虑斩首。”
派上两路人马,一明一暗,伺机接触可以在那陌州巡抚嗝屁后可以迅速掌握大局,或者就干脆派出这么个有能力的人出去。
明的吸引视线,暗的潜入城中摸清局势。
等到时机成熟,在百姓间放出陌州巡抚造反,皇上派人暗杀的消息。
而后派出武功高强的人斩首。
“这样岂不是会打草惊蛇?”萧允辰有些不解。
“可若非如此,新任无法迅速掌控局势啊!”从安一本正经地道了句:“而且,单听皇上所言,便知那陌州巡抚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为祸一时时必有人相护,但一但墙倒那也是众人推。只要再这消息弱下去前真的有人暗杀,那一定能给那些不满他的人一个信号。”
一个,这个人已经惹怒了皇上,无论以何种手段,皇上都要除去他的信号。
这般一来,那些追随他的人也得掂量掂量。
暗处的那位钦差,行事间也会更加方便。
哪怕这第一次刺杀不能成也没关系,只要把信号放出去就好。
“暗影楼的业务水平,皇上不是见识过了嘛。”从安轻描淡写的补了一句。
这!萧允辰脸色瞬间变得有些难看,朝廷事,交由暗影楼来解决?这...
看到萧允辰这幅表情,从安只笑道:“以私人身份委托,再暗示有皇权撑腰,也不用您沾手。”
不过她顿了顿,又笑着补了一句“臣妾的法子,虽不知有用没用,但确确实实漏洞颇多。”
“臣妾说这些,只是想给皇上提个醒。”从安懒懒的打了个呵欠“陌州巡抚既然经营多年,直到现今才暴露出狼子野心,可见其手段以及对皇上的了解。”
她顿了顿,意味深长的瞄了眼萧允辰补充道“还有,这京中,只怕也是有人罩着的。”
她说的这些萧允辰心里都清楚,只是不明白她到底想说些什么。
“所以,常规的一些手段,对他而言也许无用。”从安歪了歪头,黑色的眸子里满是天真“皇上何不试试,反其道而行?”
萧允辰仔细思量,不得不认同从安的话,她这随口而言的计划的确算不上什么完美,其中很多问题也无法像她说的那般轻描淡写的两三句话便被解决。
但的确是个思路。
见着萧允辰陷入沉思,从安慢慢悠悠的品茶吃点心。
所以有时候,这话本子多看看还是有好处的。
旁的她不会,但是她脑洞大呀!
“安儿。”萧允辰忽而开口,扭脸看向吃的一嘴糖霜的从安“等着孩子出世,咱们出巡吧?”
???大哥,你脑洞怎么比我还大?
从安呆呆的咬着半块明华糕,许久才反应过来哦了一声“也好。”
萧允辰深吸了口气,低声絮叨道:“此次之事,朕才发现,这北辰有许多事不知是折子上写下来的这般简单,朕想亲眼去看看,看看究竟该做一个怎样的君王。”
听见她这般说,从安艰难的咽下口中的那半块明华糕,而后尽可能镇定了问了句“那皇上确定您走后有合适的人监国?”
单单看萧允辰现在的这般忙碌样,只怕莫说是出巡,就是京城半日游也够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