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承平选了几个黄道吉日,要连生挑选。连生想了想,命人请来廉佑德,问道:“太史公,按本王的规制,这是纳妾呢还是选妃?”
廉佑德道:“主公英明仁慈,虽自称吴王,却未正式即义圣王位,按理该称纳妾。”
连生道:“称王称帝,需大福德。贾先生以前也说过,天道后举者胜,即位宜待天下初平时再说。既是纳妾,岂有频纳广收之理?我想跟两位商量一下,能否免去这些繁文缛节,就在甲子日,迎郑如琪、蒙菲儿先入宫吧。馨儿闺房丫头马翠儿,侍奉本王向来尽心,我是想将她一起正名的,她已得马恒煊收为孙女,不能叫她无名无分。”
廉佑德犹豫道:“按选妃之礼先迎新人进宫,也无不可,如今天下谁不知吴王威名?我们不妨问问蒙将军和曹俊芳老夫人,若他们都同意,就可从简成婚。”
连生叹气道:“非是本王不懂礼仪,故意怠慢,实在是兵事繁重,举国不堪财货之费。虽说是为社稷着想,如琪和蒙菲儿对本王也算倾心,可要是大张旗鼓操办,天下人便以为我连生是纵欲好色的,不知惜度。我原只想先立翠儿名分,再不选妃的,妻妾成群,实非王家之福。古王者之兴,未尝不由于勤俭;其败亡,未尝不由于奢侈。前代得失可为明鉴,后世昏庸之王往往纵欲败度,不知警戒,卒濒于危亡,此深可慨叹!”
廉佑德道:“要是蒙将军和曹夫人有些介意,该如何?”
“那便往后延些时日,待天下初平,本王正式即义圣王位再说。另一则,蒙菲儿、郑如琪尚且年幼,急于成婚,未必真能如她们心中所愿,延些时日,说不定她们便钟情于别的才俊,本王即可为其指婚,岂不两全其美?”
廉佑德突然笑道:“洞房花烛夜,乃男人所求,主公何故一推再推?”
连生命人取了些酒菜,与廉佑德、贾承平两人边喝便谈。连生道:“欲取金华,便娶了郑如琪,欲安苗疆,便娶了蒙菲儿,将来欲图天下,还真去广罗天下美女么?其实,这都是古来昏庸帝王一厢情愿的想象,后宫都安置不下了,天下何曾太平过?我本是淮右布衣,被时势牵扯,为众人所推,成了吴王,已是我不曾想过的。当初在定阳慈济医馆,我只想有口饭吃,有个贴心的姑娘嫁给我,生儿育女,此生足矣。怎么现在成了吴王,反而不能满我所愿?”
贾承平道:“王天下不易,就拿生儿育女来说,将来平服四夷,安定九州,诸王子得不得力干系重大,王家子嗣,自然是越多越好。”
连生道:“这就是我拜托廉先生为本王教导皇子的原因,生而不养,多亦无益。馨儿生了成校,依玲生了成林,将来肯定还有其他王子,唯有好好培养他们才是正道,若是不成器的,生的越多,祸害越大。”
廉佑德道:“倾力培养理所当然,主公放心,诸王子不至于失教。”
连生道:“我也是手刃焦六发之子焦三舍之后,才有了这番感慨。还有,每次当我去馨儿住处时,便要听她一通啰嗦,随后又赶我去别处,其实我在别处都休息不安好。馨儿和翠儿知冷知热,体贴周到。你们也知道,依玲那丫头是个马虎莽撞的,对我虽然呵护有加,却十分不喜孩子哭闹,毫无耐心,动则打骂,不把我气死就不错了。是以我将成林也交给馨儿去带了。”
两人听连生诉了一腔苦水,陪连生又喝了几杯酒,贾承平便笑道:“这有何难,既然馨儿知冷知热,将来便立她为后,命她教导他人礼仪周到便可。”
连生摇摇头:“我何尝不是此意,可馨儿死活不从,每每谈及,便与我置气。”
贾承平道:“这么说,主公倒要快些娶如琪过门才行。如琪深得刘婆婆真传,厨艺称绝,又聪明伶俐,将来必是主公的贤妻内助。”
“现在说这些都为时过早,万一她也像依玲似的对孩子没耐心,我可真没法活了……”
……
廉佑德、贾承平陪连生又聊了许久,告辞出来,两人相视大笑。
廉佑德道:“我们主公真是与众不同的,贵为吴王,却不以选妃纳妾为喜,难得!”
贾承平道:“不忘初心,问天下几人真能做到?我看,咱们来金陵是来对了。”
“是啊,以后我须认真教导诸王子才好,但愿他们个个成才。”
“蒙将军、曹老夫人那里,便由我去?”
“那再好不过了,你也知道老夫心性,除了读书,别的都做不来。”
“太史公过谦了,我这些本事不过是旁门小术,你腹内藏的可是康庄王道。”
“哎呦,咱们就别你抬着我,我抬着你了,让人听见,以为我们酒喝多了互相吹捧”
贾承平哈哈一笑:“正是,那我先去蒙将军住处,告辞。”
廉佑德忙拉住贾承平道:“说是去问问他们心思,实则要你舌灿莲花,让他们开开心心同意才好,王家子嗣,也不能光依着主公喜好,该他受的罪,一个也不能少。”
贾承平拍拍廉佑德的手,会心笑道:“理会的,理会的!”
两人这才相辑别过。
毫无悬念,贾承平一抖星相八卦之象,畅谈勤俭定国之理,曹俊芳和蒙能将军便欣然同意,高高兴兴地送郑如琪和蒙菲儿入宫,只等连生即位称王,再行册立。倒是马翠儿这边,死活不愿意连生为她正名。
周可馨气道:“翠儿,你怎么这般不醒事?主公是为你好,难道你要一辈子不明不白的,这要是不怀孕还好,再怀孕,岂能瞒得过了?”
翠儿眼泪汪汪道:“我只想陪在夫人身边,名不名分有什么打紧?要怕怀孕,以后我便躲着主公便是。现在岐梅大了,另有房间去住,可成校、成林都小,我只带好孩子,替夫人分忧,便是翠儿最要紧的职责。主公原是喜欢跟夫人相处的,倒是孩子们从中吵着,多有不便。”
周可馨知道翠儿无意要名分,可实在不愿她一生担着委屈,冒着风险,自己在的时候没什么,可万一自己有什么三长两短,连生府院里还能有她立身之地?翠儿是成校亲娘,成校又是连生长子,迟早是要承嗣的,翠儿的名分,或许就是成校将来建国的章圭,岂同儿戏!她便耐着性子道:“你就别替我操心了,我是连生明媒正娶的正妻,陪不陪他,他能休了我?你要再不依我,我真打你出去!明儿你便去主公那里,接他赏的位份,听见没?这事儿我不是和你商量,是吩咐你去办。你现在气也粗了,规矩也没了,但这事儿你敢违逆试试!”
翠儿见周可馨说了狠话,哭得反而更凶了,她跪在周可馨跟前,拉着她的手道:“姐姐,您要是答应我一件事儿,我便依你。”
“你说,要是真能答应的,我便答应,不能答应的,也须依我。”
“姐姐,等你生下自己的孩子,我便应了这名分,要不然,我死也不从。”
周可馨见了翠儿眼里的坚决,气得一把将她推开道:“你糊涂!我要是能生孩子,怎么能两年都怀不上?连生三五天就来我这里一回,你又不是不知道。”
“姐,糊涂的人是你……眼见周家就剩小姐一人了,你怎么还能整天操心张罗别的?我打小就在周府长大,周府就是我的家,我绝不能见周家绝了后。以后凡我能做的,你什么都别理,就算我累死,也要帮着主公调理好你的身子……”
周可馨听的心里一颤,流下泪来,摸着翠儿的头道:“你真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