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有道丝毫不畏惧,他笑得越发奸滑,“最后这件小事很简单,就是孔胜的线索,必须要由邬将军的二公子亲自告诉宁王爷。当然,最好也是由二公子带宁王爷前往俞氏别院。”
“为何?”邬同昌眼角狠狠抽搐一下,似是对于“二公子”三个字极为敏感。
徐有道狡猾的狐狸眼眯起,口气中难免多了一丝讥诮,“邬将军的问题问得也太多。你确定,你真的想知道?真的有资格知道?”
邬同昌头嗡得炸开,铁拳倏地松开,整个人沉重的后退几步,面无血色的陷入沉默。
徐有道冷笑一声,不屑得拍平被弄皱的衣襟,缓缓道,“这件事就拜托邬将军,且望将军将事情处理的妥当一些,莫要节外生枝。不然,我可不知道我会不会不小心告诉宁王爷一些他不该知道的事情。”
“你——!”邬同昌气得咬牙切齿,面怒狰狞,一张刀疤脸青筋暴突,杀气四溢甚是骇人。
徐有道却毫不在意,一脸得意的仰头大笑而去。
笑声落入邬同昌的耳中,刺耳尖利,震得他头痛欲裂。
砰!邬同昌一拳重重砸在茶炉上,居然生生将坚硬的茶炉炸开一条裂开的缝隙,他的脸瞬间如同苍老了十几岁,脸上的刀疤犹如困兽般挣扎痛苦。他眼神复杂至极的盯着眼前粼粼碧水,嗓音沙哑至极的自语道,“玉铃,我欠了你的,终究要还。”
此时,一道高大的身影从四季轩后快步走出,只见正是神情复杂的邬磊,他面颊颤抖的,结结巴巴的问道,“爹,他,他说的可都是真的?原来二弟的身世,竟是如此……所以你当年才不让我说出是管家将二弟推下假山的……”
话说到此处,邬磊又是脸色一白,心脏窜到嗓子眼。他的一双眼睛睁得极大,似乎忽然明白了什么,震惊得盯着邬同昌,眼神犹如见到鬼神一般惊恐,不自主的后退道,“不!不!不!爹,难道当年是你命管家将二弟推下去的?是你……?”
“可是,为什么?爹!二弟也是你的亲生骨肉啊!”邬磊不可置信的问道,他的心情复杂到极点,一个五大三粗的少年壮汉此时却几欲站不稳。
邬同昌一脸痛苦,眸光赤红,下一刻却是冷笑起来。他沙哑的嗓子,笑得凄厉至极,“为什么?你说什么!你当皇上让我当宁修睿的习武师父真的没有别的用意?你当皇上真不知道俞氏的身份?你当你二弟能够平平安安活到现在是理所当然?!”
“爹……”邬磊震得头疼欲裂,犹如五雷轰顶,刹那间想通种种关联。一股苦涩至极的情绪涌上心口,堵得他多一个字都无法说出来。
原来如此!他内心震荡如塌天,原来皇上早就知道他父亲私自救下龟兹国女奴,还带回府中。所以哪怕他父亲后来立下赫赫战功,还是无法解开皇上心结,才会让他父亲成为宁修睿的师父。
邬磊脑内嗡嗡炸开,忽然想通,为何他父亲会在壮年解甲归田,更明白为何父亲对他的二弟邬锐不理不睬,不但不允许邬锐习武,更是令人将亲生儿子邬锐的腿摔瘸,为的就是要护住邬锐的性命。
这一刻,邬磊才真正的感受到邬同昌这些年背负的沉重,才真正明白何为父爱如山,用心良苦。
“爹,你为了二弟做了这许多,为何不告诉他实话。”邬磊痛心疾首道,“二弟误会父亲这么多年,他不但恨你,也恨我,甚至恨府上的每个人!我要告诉他,是他错了!”
“站住!你敢这样做,我就将你赶出邬府!”邬同昌拳头捏得咯咯作响,身上发出一股浓烈的杀气,犹如万军压境,煞气逼人!
“爹,我想不通——”邬磊双目赤红含恨,咬牙道,“你堂堂一世英雄,为何为了异族的一个女奴,竟然犯下这等错事!娘亲说得对,那个贱人就是祸害,早就该死!包括她的孽种!若不是他母子二人,你立下如此赫赫战功,如何会沦落如此境地!不但断送了邬家前程,眼前还要被一个文官这般逼迫羞辱!”
邬同昌勃然大怒,脸色一阵青紫,一巴掌扇在邬磊脸上,“闭嘴!这件事不准再提!若是再让我听到你说这种话,我便亲手砍了你这个不孝子!”
“爹!你竟然为了那个祸害打我!”邬磊面色彻底冷下去,眼底阴鸷至极。
“滚!”邬同昌骂道。
“我明白了,儿子定然会按照父亲吩咐,一个字都不说。”他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几欲将牙咬碎,却被邬同昌身上的杀意逼得不敢再行造次。如果今日不知道这些秘密,他对于只做一个普通的武官是没有任何异议的,可是他真正明白他的前途是因为父亲当年带回那对母子造成,他内心便无法再次平衡,汹涌疯狂的恨意几乎要烧掉他全部的理智,恨不得此刻就冲去亲手杀了邬锐!
邬同昌心中翻江倒海一阵难受,一股腥甜几欲冲喉而出。他死死忍住,沉重艰难的抬步,朝着邬府最偏僻的院子走去。
那是邬锐的居所。
该做的,他还是必须做。
至于徐有道这笔账,邬同昌发誓,他也绝不放过。
绿荫院,阳光暖融。
沈锦文正在葡萄藤架下晒着太阳想心事,昨日她和宁修睿谈完不久,邬府管家便前来请她前往兵器库挑选合手的兵器。将军府上的兵器库果然不同凡响,沈锦文当时看得心脏狂喜得几乎要跳出嗓子眼,完全是一种掉入藏宝库的感觉!哪怕此时她回想起来,依旧会热血沸腾,激动得不能自已。
不过,沈锦文撑着腮帮子,咬着一根竹叶,眉头微蹙。宁修睿那个腹黑狡猾的病王爷和她耿直一根筋的兄弟莫乘风完全不同,忽然对她这么好,让她非常不踏实,总觉得背后有阴谋。
“头疼!”沈锦文忍不住站起来走来走去,脑海里全是那些神兵宝器,随便一件拿出来都足够她在衙门里横行了!啊啊啊,她这个人最经不住的就是诱惑!最令她无法拒绝的是,宁修睿最慷慨的是,没有规定她拿的数量,原话是拿不下,可以打包。
啊啊啊啊!那么多宝贝啊!她用不完还可以拿出去卖!沈锦文的理智明显已经无法抵抗诱惑,凤眸里全是金光闪闪的金元宝,一张漂亮的脸庞露出一个极其花痴的傻笑。
“笑得这样开心,是在想我。”一个清清淡淡的磁性嗓音从她头顶传来,沈锦文吓得一跳,一抬头便对上宁修睿那双深邃迷人的墨玉眸。
她大窘,倏地一张脸嘭得红透。是的,她在想他送给她的兵器怎么卖钱。
沈锦文吞了吞口水,努力冷静下来,肚子里的大实话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说出去的。
“看见我,你为何要吞口水?”宁修睿低头靠近她,眉梢微挑,眼底是意味深长的浅笑。
“……”沈锦文内心一片凌乱,脑补出他未说出口的后半段话,她一点都没绝得他秀色可餐。虽然他长得的确不错!可是她对天发誓,她,她,她根本就不是他理解的那个意思!
宁修睿墨玉眸眼底的笑意更浓,瞬也不瞬的凝望着她,只觉得她脸红的样子越来越可爱。这样才像个女孩子。
沈锦文眼瞧着他那张精致妖孽的脸居然越靠越近,终于再也忍不住,生怕他继续做出其他举动,便倏地伸手按住他的脸,“停!”
“嗯?”宁修睿儒雅依旧,风度翩翩的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沈锦文只觉得被他这样近距离的盯着几乎要无法呼吸,此时忽然听见一声十分刻意的咳嗽声响起。二人同时转头去看,只见是黑着一张脸的宁墨站在院门前。
宁墨用一种满带敌意的目光扫过沈锦文,而后冷冷道,“王爷,邬家的二少爷邬锐求见。”
沈锦文一愣,这才意识到她双手还按着宁修睿的脸,这动作——卧槽!她内心忍不住大骂,这动作简直就像是她捧着宁修睿的脸!
“宁侍卫,你误会了。”沈锦文赶忙松开手,一腔冤屈肚子流。原本宁墨就误会她觊觎宁修睿,如今更是铁板钉钉,证据确凿。她——冤枉!
宁修睿打断她,心情极好的吩咐道,“宁墨,即刻去请邬二少爷。”
“是!王爷。”宁墨转身离开。
沈锦文扶额,她觉得她这辈子都没有办法和宁修睿撇清关系了。
“孔胜的下落,应该很快就知道了。”宁修睿胸有成竹道。
沈锦文一愣,即刻振奋起来,凤眸认真的看向他,“为何这样说?”
宁修睿眉头微微一动,他精致贵气的眉眼,目光深邃,从容道,“邬同昌虽然几年前便解甲归田,可他仍然是襄州权势最大的人。倘若孔胜当真在喜盈门客栈出现过,那么襄州内消息最灵通的邬家自然会是第一个知道消息的人。”
沈锦文恍然大悟,凤眸波光流转,恍然道,“你早知道这一点,所以你才会同意徐有道来邬府。”
宁修睿浅笑,在她额头轻轻敲响一个爆栗,墨玉眸里是宠溺的温柔,“是。”
“可是,你怎知孔胜会来襄州?”沈锦文又问。
宁修睿眸色深了一分,又在她额头轻敲了一下,“自己想。”
沈锦文吃痛,揉着额头,脑子快速转动起来。
宁修睿抬眸看向院门,目似星辰朗朗,淡淡道,“等着看,好戏马上要上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