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修睿拍拍沈锦文的肩膀,道,“第一个任务,若想找到全部真相,我们恐怕要在芸娘家借宿一段日子。”
“不是吧。”沈锦文眉头一拧,有种不祥的预感。客栈里,宁修睿当着众人把芸娘得罪了个彻底,现在去求宿绝对没好事。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方才说要帮忙。”宁修睿尊贵优雅的俊脸带着浅笑。
“……”沈锦文欲哭无泪,有种强烈想反悔的冲动。
“还有这个,从哪里拿的,放回哪里。”宁修睿从宽袖中拿出那卷画,递给她。
沈锦文忍住想吐血的心情,正色问道,“你看过了没有?可认得画中人?”
宁修睿深邃的墨玉眸沉了几分,压低嗓子应了一声。
“是谁?”沈锦文有些激动的问,好奇他是不是和她猜测的一样,觉得那位站在石斛丛中的美貌女子便是年轻时的温婆婆。
宁修睿深邃的墨玉眸看向她,“一位故人。”
沈锦文凤眸里射出锐利的光,又是一位故人?他到底有多少故人?和他沾边的一个个都还是国色天香的美人?
这画卷至少有十几年的样子,画上人虽美可看起来也有三十余岁的年纪,这般算来,活到如今,也该是位入暮妇人。那么,她和宁修睿到底是什么关系?
“沈锦文,你是属乌龟的?磨磨蹭蹭的在车上做什么?”马车外,传来莫乘风不耐烦的吼声。
沈锦文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气得从马车上一跃而下,“莫乘风,有本事你再说一遍!”
她前脚才跳下马车,后脚就看见莫乘风如风一般立马退到五丈开外。
“你——”沈锦文看他这个样子,觉得好气又好笑,忍不住道,“你属耗子的!跑那么快!”
莫乘风没有像往常一般和她斗嘴,而是定定的看着她许久。
沈锦文被他看得心里惴惴的,她走上前拉他去一边,压低声音问道,“你最近怎么了?”
莫乘风又盯着她看了半晌,用极慢的语速郑重道,“沈兄,宁修睿这个人沾不得。”
沈锦文抓抓头,解释道,“我知他身份特殊,可他并非你想象的那种达官贵人,他不一样。”
莫乘风脸色一沉,“怎么不一样?”
沈锦文顿了顿,认真道,“他是真想破案。”
“那是因为这些案子都是冲着他来的,你何苦要趟进他的浑水里去!”莫乘风语重心长的道,“你仔细想想,从你和他结识后死了多少人,难道你忘记了昨夜死在你面前的柳氏?!这样专业的杀人凶犯,你根本不是他的对手,若是昨夜你是目标,你能确定可以活下来?”
沈锦文心底咯噔一声,低头捏了拳。她不能……
“这个案子没有那么简单。四方灯会在池州举行了这么多年,都平平安安的,偏生宁修睿一来就一夜死了四个人,他绝对逃不了干系。这样危险的人,你跟着他做什么!”
“沈兄,若是你真只舍不得那一百金赌注,我把茶馆卖了,这钱我给你凑!”莫乘风拍着胸口道。
沈锦文垂头半响,长长的睫毛在阳光下微颤,樱色的唇抿着,“当兄弟这么多年,这是你因为宁修睿第二次这样劝我。”
莫乘风眼底涌出种种情绪,又压下去,偏头应了声,“嗯。”
“你知道为什么我要做捕快吗?”沈锦文问。
“惩恶扬善。”莫乘风毫不犹豫的答。
沈锦文摇头,“我做捕快是因为我爹,他觉得我是个不成器的人,这辈子都做不好一件事。”
莫乘风嘴巴微张,他第一次听沈锦文提及她的家人,顿了顿,他问,“所以你是为了你爹?”
沈锦文目光复杂的下颌轻点了点,凤眸快速扫过不远处的马车,车帘还是她下来时被掀开一半的样子。宁修睿没有走下来。
“意气用事!”莫乘风拉住她胳膊,强硬的道,“你若想扬眉吐气,渭城里案子多得是,何必非要跟着他。走!我们回渭城去!”
沈锦文皱眉,推开他的手,“我若现在走,岂不是真成了我爹口中半途而废,一事无成的废物了?!”
莫乘风坚持,再次扯着她,“趁现在还能全身而退,走!”
沈锦文越发坚持,“不走!这案子就算不为了赌注的一百金,我也要查个水落石出。”
莫乘风气得冒烟,英气的眉眼里火星迸射,“你——不可理喻!”
沈锦文也堵着一口气,用力甩开他的钳制,神色严肃的反驳,“还是那句话,要么不管,要么就管到底。反正我是忘不了醉蝶惨死的样子,也忘不掉龙脊山上的九座孤坟,还有昨晚诡异死的四个人,没查出真相,我就一日不心安。”
莫乘风沉了脸,盯着她看了半响,掷地有声道,“既然如此,我舍命陪君子!”
沈锦文又惊又喜,激动得用一记响亮的虎拳拍在莫乘风的后背上,“好哥们!”
“好,好哥们。”莫乘风道,一阵咳嗽,她这一掌险些将他心肝脾肺都震裂。要不要每次下手都这么重。
此时,马车上也传来一阵压抑的咳嗽声。
沈锦文“哎呀”一声,立马想起她的任务还未完成。她眉梢微挑,朝莫乘风挤挤眼睛,“好哥们,帮个忙。”
莫乘风摆摆手,“不去。”
沈锦文挥着拳头,“不够意思!”
莫乘风趁机建议,“不想去,现在跟我走,还来得及。”
沈锦文瞪他一眼,还是硬着头皮朝芸娘的门口走去。
门扉紧闭,沈锦文深呼吸了好几次,才鼓起勇气扣响木门。
吱呀——
芸娘打开门,一双秋水般的眸子红通通的,似是刚哭过。她意外的看着沈锦文,“沈捕头,你怎么来了?”
沈锦文嘴里发苦,面对着这样一个楚楚动人的芸娘,她实在无法把她和杀人凶手几个字联系起来。她努力说服自己,借宿正是为了证明芸娘的清白,这才稍微有了底气,开口道,“芸娘,我们可否——”
她话还未说完,眼睛的余光就瞥见一抹翩翩的白色身影站在她身侧。
“宁师爷?!”芸娘脸色微变,警惕的抓紧了门沿。
“正是在下。昨夜因查案颇有得罪,还望芸娘见谅。”宁修睿缓缓道。
芸娘紧张的僵了一下,而后释然的浅笑,“宁师爷也是为了查案,不必道歉。不知这次师爷和沈捕头前来,是为了什么事?”
沈锦文有些头疼,她还没想好借口。
此时,宁修睿从容以对的答,“芸娘莫紧张,如今案子已破,我们是前来求宿的。”
芸娘面露为难之色,“这——”
“芸娘曾经说过,漳村灯会往年都会开够三天三夜,还有两夜的灯会没看,我们自然不能走。”宁修睿优雅浅笑,继续道,“本来我们也准备去客栈住几日,不过,我们既然是因为芸娘才和灯会结缘,所以我们想没有比芸娘这里更合适的地方。”
芸娘犹豫的皱眉,“可是,我这里太小——”
“昨夜为查案,叨扰了贵府,想必也会有所损耗,这些是房费以及补偿。”宁修睿从容的招手,宁墨便递上一锭金光灿灿的金元宝。
“宁师爷言重了……”芸娘俞发为难。
沈锦文震惊得眼睛发直,悔得肠子都青了。早知道他这么有钱,她赌注应该再加三倍。
莫乘风没看那块金元宝,目光却冷冷的游走在宁墨身上一圈,这人是什么时候跟上来的,他居然没发现。带的随从已经这般不简单,宁修睿这个做主子的更难对付。
“芸娘不收,莫非是嫌少?”宁修睿抬眸,“宁墨。”
话音一落,又一锭金光闪闪的金元宝放在芸娘跟前。
沈锦文血液沸腾起来,眼睛里都在冒星星,金元宝,太好看了!
“宁师爷,我不是这个意思。这些钱太多了,您这是折煞芸娘——”芸娘拒绝道。
“收下吧。听说你领养了许多孤儿,这钱算是给孩子们的。”宁修睿墨玉的眸底是毋庸置疑的认真。
“快拿着!”沈锦文看得着急,最后索性一把抓起金元宝,再放进芸娘手心道,“这钱是给云善云巧的,你不是说你不识字,所以一定要把孩子们送去私塾吗?”
“可——”芸娘半推半就。
“拿着!”沈锦文道。说话间,人已经推开了门,朝院子里走去。
“这些钱先做定金,待宁师爷你们要走的时候,我讲多的钱退给你们。”芸娘道。
“无妨。”宁修睿儒雅笑道,“这两日要麻烦你了。”
宁修睿主仆二人随后入院。
“叨扰。”莫乘风拱手跟着进门。
芸娘神色复杂的叹口气,将元宝踹在衣袖里,如同拿着两个烧红的烙铁,眼底是化不开的担忧。
云巧听见响动,跑了过来,扯着芸娘的裙摆,小心翼翼的问道,“娘亲,他们来干什么?”
芸娘收拾好情绪,拉起云巧的手道,“借住。走,随娘亲把东西院里收拾一下,再通知你的几个哥哥们先去北院的屋子里挤着住两天。”
“娘亲,大哥二哥他们昨晚就没回来,我们去哪里找他们呀?”云巧问道。
芸娘眉头皱紧,似乎想到什么,“先帮娘亲收拾屋子,其他的晚点再想办法。”
“哦。”云巧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