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胡说!我夫君绝不会这样做!他心里只有我一个人!他一定是被歹人杀的,是你们无能,才编造这些来糊弄我!”柳氏哭嚎道,她脸色极差,煞白煞白的,无一点血色。
宁修睿从容的对上她悲愤交加的目光,锐利的墨玉眸缓缓眯着,声音清冷锐利,“你并不意外,你知道些什么?”
柳氏身子一震,绝望沉痛的脸上有一瞬间的失神,转而愤怒,气得浑身发抖。她用一种极度疯狂的状态,冲到宁修睿面前,大力撕扯住他的衣摆,发疯一般的尖叫道,“杀死我夫君的人一定是你!”
这一嗓子太过凄厉,客栈里的人听着都能感觉到她极致的绝望。
沈锦文即刻就要上前去拉柳氏,可是宁修睿却朝着她做摇了摇头。她心头一凛,顿住脚步,心焦的站在原地,一时间不明白宁修睿这样做的原因是为什么。
客栈那边已经开始骚动,吵架的声音陆陆续续传过来,明显都是为柳氏抱打不平的村民。
沈锦文揉着眉心,头疼无比,耳朵里不断的听见村民们理论的嗓音。他这是要犯众怒,要是宁修睿没办法证明他的推测,别说追查线索,就是他们想要全身而退都是件难事。
“崔夫人,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这是误会。”她还是没忍住,企图去拉开情绪崩溃的柳氏。
柳氏完全听不进去她的话,反而越发疯狂的撕扯着宁修睿的衣服,一双溢满泪花的眼睛里全是控诉,“你还我夫君!我要杀了你为他报仇!”
“看来你很早就知道你夫君在外面有其他的女子作伴。”宁修睿淡漠疏离的盯着她,将她脸上各种细微的表情全部收入眼底。
“你——!”柳氏一脸惊骇的震怒,随即更加疯狂的扑上来,似是真要掐死宁修睿报仇。
“住手!”沈锦文再也看不下去,情急之下,只得抽出棍子朝着失控的柳氏后脑勺击去。
“啊……”柳氏惨叫一声,便晕倒在地。
沈锦文暗道一声糟糕,头皮一阵发紧,这下子误会更大了,恐怕漳村里的村民都不会放过他们。
“你打断了我断案。”宁修睿的声音平静传来,带着一丝不满。
“……!”沈锦文憋屈恼火得想杀人,“我是为了救你!”
“好心办坏事,便是指这种情况。”宁修睿丝毫不买账。
沈锦文气得不轻,几乎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能控制住不去揍他,“为什么不解释?还故意把事情挑大?”
宁修睿墨色的眸光里有种深幽黑暗的情绪,“你觉得我躲得掉?”
他声音沉冷一分,“今晚的一切本就是冲着我而来。”
沈锦文心里一个咯噔,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事实的确如此。凶徒不但按照宁修睿的特征去杀人,而且还熟悉宁修睿的过往,这样的一个人绝对是非常了解宁修睿且对他恨之入骨的人。
客栈那头已经彻底翻了天,尤捕头和宁墨都无法压制愤怒的村民们,客栈的门被撞得哐当响,眼看随时人潮就要冲过来。
前面凶徒杀的是孤家寡人,加上死的两个名声都不好,素日里看不惯他们德行的村民只会觉得他们的死不足惜,没人去拍手叫好已经算很有德行,根本没人会替他们伸冤。可是,这位崔大善人为漳村修路,散财,开义诊还每月免费给村里穷苦人家的孩子看病,从不收取一文诊金。这样活菩萨一般的存在,和豆腐西施芸娘被并列为漳村村民心里的大小两尊菩萨,是万万不能亵渎的。
这个病王爷倒好,不但直接用话把漳村的两位活菩萨全得罪得死死的,她还把受害者的妻子给敲晕了,这下子想不死都难。
“现在怎么办?”沈锦文额头上渗出一层冷汗。
“让她开口说话。”宁修睿看向地上的柳氏,“她知道线索。”
“所以你刚才说的,全是认真的?”沈锦文扶额。如果真如他所言,那么柳氏和崔文洲这对恩爱夫妻就是假装的,而崔文洲在外面包养的对象很有可能就是芸娘。
这样的假设太过大胆,可是她偏又挑不出纰漏。
她心里在打鼓,难道真如宁修睿所言,断案不能靠直觉和感情,只能靠证据指向做出判断,哪怕判断的结果令人无法接受……
“你觉得我会讲戏言?”宁修睿抬眸反问道,英俊的面容上是一如既往的清傲。
沈锦文捏拳,再松开,捏拳,再松开,如此反复多次,这才艰难的道,“好,你等着,我即刻就把她叫醒。”
她凤眸里射出精芒,良久,唇角一扯,又补充道,“不过,你只有一炷香的时间,要是你再故弄玄虚,我就第一个把你送客栈去。”
“好。”宁修睿眸光里有不易令人察觉的笑意散开。她能说出这样的话,恐怕是用尽了全部的勇气。
沈锦文从衣袖里拿出一个紫色小瓷瓶,拔开布塞,将瓶口放在晕倒在地的柳氏鼻子边。才一眨眼的功夫,柳氏便连续打了数十个喷嚏,眼泪鼻涕一大把的惊醒过来。
“你们——是一伙的!是你们合谋杀死了我的夫君!”柳氏一睁眼,便红着眼用最强烈的敌意看向沈锦文二人。
“崔夫人,包括你的夫君在内已经死了三个人。如果你真的想抓到杀死你夫君的凶杀,最好配合我们调查案情。要是你准备继续无理取闹的话,我保证你一定会非常后悔。”沈锦文眉梢微挑,风流倜傥里便多了一分痞痞的霸气。她俯下身子小声贴着柳氏耳朵,说了一句话,下一刻柳氏便面色惨白,惊魂未定的连连点头,表示配合。
“搞定!剩下的看你了,你只有一炷香时间。”沈锦文打了个响指,走到宁修睿面前。
宁修睿抬眸看她,眼里有赞赏,“做的好。”
沈锦文心头漏跳一拍,顿时有种助纣为虐的感觉。
“我现在去客栈那边说明情况,这边交给你。”她道。
宁修睿默契浅笑,她做得很好。
“你到底想问什么?”柳氏的声音打颤,毫无血色的脸布满惊惧。
宁修睿墨色的眸射出一道凌厉的冷芒,声音平静的无一丝波澜,整个人却覆上一层不怒而威的逼人气势。
他沉声问道,“你丈夫和芸娘什么时候好上的?”
柳氏眼眶骤然红透,手指掐着死去的崔文洲衣摆,将衣服揪出明显的褶皱。
“你知道他在外面有人,却依旧和他装成恩爱夫妻,是为了名,还是为利?”宁修睿不缓不急的继续问。
柳氏眼里的泪水串珠子一般簌簌往下掉,看向崔文洲的眼神已经从悲痛变成了复杂的悲愤,她哑声答,“妾身是为了自己的三个女儿……”
泪水瞬间绝堤,她捂着脸泣不成声的控诉道,“是妾身的错,如果妾身一举得男,夫君他也不会在外面和那个狐狸精鬼混!我早劝过他,那个狐狸精会要了他的命,可是他不听……我的话他通通不听……”
宁修睿有几分意外,他的眉头皱了皱,又问,“芸娘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柳氏抹着眼泪,眼底涌出嫉恨,她咬牙切齿的答,“妾身知道的不多,只知道那狐狸精几乎把村里的男丁都勾搭了个遍!”
“李三和郑长康呢?”宁修睿继续问。
柳氏愣住,继而一脸嫌恶的说,“那只狐狸精,是看不上那两个穷光蛋死鬼的!”
宁修睿冷眸一扫,逼近她问道,“既然如此,你且说说,为何会觉得芸娘会要了你夫君的命?”
柳氏呼吸一窒,面色越发的惨白,她侧头盯着地上死去的崔文洲,一字一顿的答,“因为不久前他有次喝醉了酒,曾经跟我说过,他快要真正得到芸娘了,只不过需要一个非常重要的东西去换……这个死鬼恐怕也不知道,最后他拿的是命去换……”
“你可以走了。走之前,记得你把这些话,转述给尤捕头。”宁修睿直起身子,双手负背而立,墨玉的眸眺望客栈门口站着的沈锦文,两个人有默契的对视一眼。
虽然什么都没说,可是沈锦文已经明白他的意思。
一炷香的时间,刚刚好。
他有了重大的突破。
柳氏态度的转变以及提供的证词给尤捕头以及客栈里的人带来了巨大的冲击,有不少人都以为柳氏受到了威胁,这才会违心说的假话。客栈里的气氛越发紧张,众人看向宁修睿一行人的眼神也越发不同。
“空口无凭!芸娘是什么人,街坊四邻里大家眼睛都看得到,柳氏纯粹是悲痛过度,血口喷人!”
“说得好!柳氏才死了丈夫,她的话怎么能信!”
“啧啧啧,官官相护!诬陷好人!我呸!”
“今日谁敢动芸娘,我和他拼命!”
一时间,客栈里的人们七嘴八舌的骂起来,嘈杂的大片声音里,全部倒向芸娘。
芸娘感动又委屈的一言不发,只抱着两个孩子默默垂泪。
沈锦文看得都有几分不忍,她看向宁修睿,有些为难的问,“真的是她?死去的三个人里有两个死去的方式,都像是被专业的杀手刺杀,可芸娘哪里看,都不像是杀手啊。”
宁修睿目光落在芸娘身上,缓缓道,“最好的杀手,看起来永远不会像杀手。”
“时间不多,只剩下北面的灯未熄灭。”他顿了顿,沉声道。“如果我们不尽快抓住凶手,今夜还会再死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