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雅和王行之去定县晃了一圈又带了好几百个流民回来。而这些流民都是些老弱妇幼。作坊已经人满为患,这些流民根本没地方可安排。黎雅找到黎崇文商量,父女俩一琢磨,黎崇文就想把这些人安排到官衙后宅。黎雅立刻反对,“爹,我不同意他们住在官衙后宅,倒不是说我家的地方不能腾出来。只是我们不能确定这些人里是否有游牧族的奸细。毕竟官衙后宅藏着诸多重要公文,一旦泄露出去后果不堪设想。”
“倒是爹糊涂了,一时间竟然没有想到这个问题。行,那就把她们安置到各家各户吧。只不过这些流民的口粮还得你们作坊来出。”
安置完这些流民。黎雅才想到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这么多人全部聚集在一起,万一有人携带病菌呢?这要爆发开来,可不是开玩笑的。在这样人口密集的环境里,一旦爆发,根本无法医治。而大灾后紧跟着是瘟疫流行,这几乎成了不变的规律。
黎雅吓得后背直冒冷汗,幸好她想起来了,也幸好现在是寒冬,不会传染开。可跨了年以后就是春天,那会儿就说不准了。
黎雅把自己的顾虑和顾淳说了一遍,顾淳本就是个见过大世面的人。转头就着手安排。他让空闲着的老人妇人将能洗的衣物都洗一遍,能擦干净的地方都清理一次。且每隔三四天组织一次大扫除,务必保证生活环境整洁。
而原来五个人的大厨房,在流民们进来后早扩充了数十倍,但就厨房里的后勤人员就有几十人。原先的五个作坊后厨人员顺势成了管理后厨的人。
如今作坊里做饭的场面都是相当可观的。几十口大锅排排放,热气腾腾的蒸着包子和窝窝头。十几口大锅炒着配菜。而因为僧多粥少的缘故,这些配菜每户人家只能分到那么一小碟。也就过过味儿罢了。
早上,数百个人出动扫雪,下午闲着的人负责打扫卫生。
作坊的商业圈项目本就是做一天休一天。而轮休的男人就带着孩子们去山上捡拾柴禾抓抓野味。当然野味也没有那么多。大多时候都是只有柴火下山。有时上山的人幸运的话还能捉到一些野味。这些男人孩子倒也不贪心,总会剩下几只带回山下给食堂处理。
食堂里的人直接处理好这些活物,剁碎了跟着配菜炒一起。若有野味炒着的配菜,大伙儿能把碗底的汤汁都舔得干干净。
而女人根本舍不得沾上一筷子,哪怕只是沾点咸味都不舍得,只想把配菜留给家里的孩子和男人。
因定县缺粮,隔天黎雅和王行之带着几个人拉了几袋子粮食去定县换工具。
只几天功夫定县又有了很多不同。城门内的流民几乎已全部被赶到城外。
他们一路走来,总能碰到一群一群逃难奔走的流民。有些扛不住饥饿晕倒在路上直接冻死。有些又冷又冻,实在走不动索性就倒地睡着,这一睡就永远醒不过来。
他们越靠近定县,这样残忍的事越多。几乎每走几步路就能看到一具尸体。
黎雅很难适应这样的环境,心里发紧,几欲干呕。
待他们拉着几袋粮食来到城门口时,发现城门口增加了两倍的驻兵,想进城的人都要被严格盘问。
排在他们队伍的最前边有一个中年男人正被盘问着,那些驻兵盘问了一遍又一遍,最后这些驻兵怀疑他是流民,便要强行扣下男人的行囊。那男人死活不肯,便想着要逃。这些驻兵一下子就围了三五个上来,二话不说将男人狠狠的打了一顿,不仅抢了他的行囊,还将人给打得半死扔在城门外。
“这跟土匪还有什么区别。”
站在他们前头的人转头回说:“你们不是定县人罢,我劝你们别进城了。现在城里乱的很,这些驻兵到处抓流民,可说是流民,谁知道是不是呢。要不是我老婆和孩子还在城里,我才不去呢。”
旁边也有人指着他们身后的一车粮食道:“你们胆子也太大了,这个时候还敢运粮食进城。我瞧着你们等下盘问到了,这车粮食十之**会被没收。”
定县实在奇怪,王行之问他们:“这些驻军这般乱来,县令和知州大人都不管吗?”
“哎呦,自灾荒发生后,县令和知州大人咱们是一次都没看见过。整个城里都是这些驻军在管。”
“这些驻军是哪儿调派来的?”
“据说是从宁州调来的。”有人说。
“好像是说驻军头头是京城的某位世子。哎呦,上次我在街头远远的看到过,那个威风狠厉,看着就不是个好惹的主。”
听他们越说越玄乎,黎雅已不想进城。
“行之,我看咱们不买工具了吧?”就怕他们这些人进得去而出不来。
王行之沉吟半响,“雅儿你跟着他们回去罢。我还想进城一探究竟。”
“行之。”她有些担心。
“别担心,我会小心的。你们先回去罢。”
黎雅无法,只得和他们先回去。好在他们排在队伍的末端,前头的驻军还没注意到下边来。不然可能想走都没那么容易。
待他们一走,王行之继续排在队伍中探听定县的情况。如今的定县完全在宁州驻军的掌控中。而城里的粮价还在不断的涨。如今已到了一贯钱一斗的局面。粮价与黄金价媲美。
可回去的路却不是那么好走。黎雅和另外三个人带着一车粮食很显眼。进来时城外的那些流民已虎视眈眈,如今见他们仅三人带着一车粮食回去。
这些流民不断的从旮旯角落里冒出来。他们衣衫褴褛,骨瘦如柴,像盯着猎物似得,两眼发光。
黎雅他们走在路上,时刻防备警惕着两旁。那三个拉粮食的人已冷汗直冒,背脊发凉。
果然,还没走出这段上坡路,那些观望的流民中有人先朝他们冲了过来。
只要有人打破了这番观望,后面的人就再无所顾忌,纷纷朝他们涌过来。
黎雅一看这情况就知道要糟,仅凭他们三人根本就阻挡不了这些流民群。她当机立断,大喊:“快跑,粮食不要了。”
保住人不受伤要紧。他们四个人好不容易挤出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车上的几袋子粮食被这些人抢光。
而抢夺中掉在地上的谷粒也被老人小孩捡得干干净净。一颗都不放过。粮食被抢光,他们只得拉着一辆空车回去。
黎雅回家时,文氏拉着她问:“雅儿,去永安寺可见到你姐姐了?她过得怎么样?”
黎雅很为难,她知道母亲日日都惦记着黎琼。她心里很纠结,不确定要不要高氏母亲,定县如今的情况很不好。
文氏看她这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雅儿,你们今日去定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黎雅考虑再三,决定不瞒着母亲,老实回说:“娘,定县现在受管制着,外地人根本就进不了城。”
文氏一听,差点晕过去,焦急地抓着她的手,急急问道:“定县到底什么情况,怎会进不去。可琼儿还在里边呢,这要怎么办?”
“娘,您别慌,行之在想办法进去。等他回来,咱们问清楚情况再做打算。”
“不,我得找你爹去想想办法。”
“娘,定县现在被驻军控制着,您找爹也没办法的。”
“那要怎么办?是咱们把琼儿送进去的,可不能不管她啊。”
她到是想着黎琼最好别回来了。“娘,您现在着急也没用,一切都等行之回来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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