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1 / 1)

秦燃既懊恼不已又哭笑不得,骂道:“操!没想到这小子那么快就学会老子这一手了!嘎嘎……‘八十老娘倒绷孩’,老子今天差点‘阴沟翻船’呐!”

伊藤双手握刀,厉声道:“中国忍者,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但我刚才没真下杀手,你应该明白!”

秦燃恼羞之色一闪即过,遂嘎嘎一笑,道:“我也没下杀手!”

“我知道!”伊藤点头承认,然后又朗声道:“你听好了,我伊藤健雄已无所谓生死,只求跟你公平一战!——中国人,你敢答应吗?如果不敢,就让这巨人拿锤子将我砸死好了。日本人若动一动眉毛,决不算好汉!”

秦燃闻听这话,不觉双眼一闪,面色凝重起来。而伊藤的这一番话,也让太子一时间抛开皇后,眉峰大皱起来。同样,陈虎以及朱魄隆也闻之动容。他们不约而同地既感到先前有些太小觑这个日本少年,又有些奇怪此人的“不知好歹”——明明已被折服认栽也合作完毕了,却在放他一马的情况下不赶紧保命远走,反寻隙闹事?再者,他怀恨在心也是人之常情,那么忍辱负重回去修养苦练,力求来日报仇才是道理,何必不顾死活立即找回场子?抑或,此人若真是个愣头青二杆子,也能说通,但他不仅能骗过秦燃巧夺长刀,还说出一番让任何中国人听到都会为之刺心,无法拒绝的邀战“檄文”,又岂能说无智?

其实,这并非因为伊藤“不知好歹”,只能怪中国人太不了解深入伊藤骨髓的日本武士道之特点了。他们表面看来,其性确似鹰傲虎猛,刚而易折,但远非如此,他们更趋于狼诈狐狡,顽固善忍。其骨子里崇强蔑死,因之皆悍然不屈,做起事则轻因重果,所以便不择手段。死,对其来说不仅不可怕,反是人生最美一刻,只要死得壮烈。日本人举国钟爱生时绚烂,转瞬凋零的樱花(所谓“樱花七日”),由此可见一斑。

当着诸人,伊藤口口声声又是“日本人”又是“中国人”的,把话砸到这个份上,已不是把秦燃逼到“骑虎难下”那么简单,而是势在必行,非拿出浑身解数生死对决不可了——否则,无论江湖之中还是朝廷大内,甚至这个世上,他秦燃将被人永远瞧烂,再别想混了!

秦燃哼了一声,反倒一句啰嗦话没有了,只缓缓从袖筒里抽出一柄点钢峨嵋刺来。这枚兵刃他绝少外露,甚至连老搭档陈虎都想不起他啥时候用过。他一双“火眼”泛出一种彻骨寒光,死死地看向伊藤。

伊藤方才虽被折磨一番,但一来他年青力壮,二来陈虎又没真格伤他,尤其坐而侃谈一番,反等于让他歇息一回,精力少说也恢复了七八成。此时他双手紧握刀柄,瞬息布下了无形杀幕,这次他不顾生死,只求一胜,发气布场便再没留半点余地,因此反比同朱魄隆对决时犀利强劲得多!

朱魄隆是唯一跟伊藤交过手的人,见状自然比别人多了一分惊悚,况又看出当下战况已然升级,料结果必定一死一伤,眉头不免拧了起来。虽伊藤死缠烂打固然可厌,秦燃也不算好人,但双方说到底也只不过因不堪受辱而大打出手罢了,谈不上真正的国仇家恨,何必非要见个生死真章?想到这里,他有心出手阻止,却自忖无此功力,不禁转头观瞧太子等人的态度。

却见太子一副咬牙切齿的神情,虎视眈眈瞪着伊藤,其恨似更甚于秦燃。朱魄隆一想也是,伊藤一番挑战“中国人”的妄语,在他这中国太子听来,情何以堪?无奈朱魄隆又瞧向陈虎。但见那陈虎也如出一辙,不劝反促,在一旁兴奋地乱吼道:“夜猫子,你他娘的一定堂堂正正地赢了这小倭狗,要是敢给咱中国人丢脸的话……哼,即便胜了,老子也把你脑袋拧下来当夜壶!”

朱魄隆无法可想,又不禁看向皇后,指望她能喝止秦燃。只要秦燃撤离,依伊藤脾气,再加自己对他也多少有些影响,未必不能及时阻止这场一触即发的决斗!却见皇后不但对此视而不见,而只对着太子微微冷笑,那双秀目闪烁不已,似还隐藏着一些东西。朱魄隆心中一动,转而摇头暗叹,刹那间感到自己有点痴傻,这群人哪个能真正理会他呢?在他们眼中,自己其实也是个异类,只不过比伊藤略强些有限罢了!

正在此时,忽见金光一闪,紧接着不知从哪传来“咔嚓”一声巨响,端是震耳欲聋,似天上凭空打了个焦雷,正击在秦燃和伊藤之间丈余的空地正中,一股无形巨浪瞬间崩弹炸开,竟把场中二人齐齐朝外震翻在地!

朱魄隆和陈虎也被震得连番后退,顿觉气血上涌,两耳轰鸣不绝。

巨雷过后,一声佛号似伴着袅袅梵音传来。

朱魄隆扶住一棵树止住后退,然后带着难以置信地惊愕定睛看去,一个白衣老僧不知何时站在了人仰马翻的伊藤和秦燃之间。这僧人只能以一个“白”字形容,面白如玉,须眉皆白,白衣胜雪,似乎只有双眼的瞳仁漆黑透亮,精光四射。

白衣老僧面色甚是不悦,瞪视秦燃,却不说话。

秦燃仰见是他,一双雪亮的眼睛立马黯淡下去,无声无息地快速爬起,然后老老实实地躬身站着,丝毫没有了方才桀骜不驯、凶狠狞恶的模样。而陈虎此时也毕恭毕敬地站着,垂着头,竟似大气也不敢出。

“八嘎!”伊藤翻身好不易晃晃悠悠地站起来,愤然看着这老僧,欲待再次挥刀,但双臂好似软了骨头再使不上劲。他不禁又惊又惧,一时间瞠目结舌呆在当场。

白衣老僧对伊藤视若无物,只面对虎鹰双卫瞪了几眼,然后一字一句缓缓说道:“身处险境,不清不明倒也罢了,但主上在旁怎可罔顾?办差不力,行事糊涂倒也罢了,但怎能一味斗蛮舍本求末?”声音苍老浑厚,不怒自威。

陈虎、秦燃只有垂着头乖乖听训,一声也不敢吭,简直是噤若寒蝉。

朱魄隆见这僧人的气派,蓦然想起一人,暗自一惊,忖道:这老僧……莫非就是他?随即心中自责道:糊涂!不是他还能是谁?……

太子见这老僧,脸上现出非同寻常的惊喜,上前两步,十分恭敬地一揖到地,然后抬头恨声道:“不能怪秦陈二人,他俩一直很尽职!实乃这小倭狗嚣张难驯,又出口辱我华人,猫头兄要给他点颜色看,也是弟子默许!”

“唔,颜色?”老僧淡淡道:“世有五颜六色,你想给他看哪样颜色?”

太子闻言一怔,不解道:“难道弟子不该?”

“还予人颜色?——怕你自己早已眼花缭乱了吧?”老僧冷笑道:“乱花渐欲迷人眼,色不迷人人自迷。本是鸡虫小事,却被你搞的节外生枝,尾大不掉,你倒是很有闲情逸致啊!”

当着众人,这老僧连训带嘲竟毫不留情,太子一张脸禁不住红到脖子,讪讪低着头,眉宇间虽无丝毫怒容,却绷着唇一言不发。

“你还不服?”老僧凝视他片刻,一指秦燃、陈虎,对太子斥道:“他们只是不清不明,你却是自作聪明,他们不过舍本求末,你却是本末倒置!”

朱魄隆在旁闻听这老僧越骂越凶,不由越发惊愕,突见虎鹰双卫“噗通”一声,双双跪倒,秦燃请罪道:“我等身负重任,却见事不明,意气用事,都是我俩误导,求大师莫再责怪主上!”

太子此时已满面冷汗,脸色苍白,躬着身不敢抬头。

“何止你等见事不明呢?老衲也中了人家的道了……”那老僧长叹一声,缓缓道:“人家先用‘美人计、声东击西’撒下‘瞒天过海、暗度陈仓’之网,接着‘调虎离山、借刀杀人’将老衲引开与人交手,然后再‘上屋抽梯、隔岸观火’看场好戏,又‘偷梁换柱、金蝉脱壳’轻松‘走为上’,还不尽然,最后再来个‘假痴不癫、借尸还魂’拖住你们……嘿嘿,”他厉笑一声,又瞧向太子,“你只道老衲怪你!却不知老衲十个手指头已不够用了——只好请你算算,三十六计中,那千机侯用了几样呢?”

此言一出,太子与双卫登时张大嘴巴,呆若木鸡。

朱魄隆在旁冷眼观闻,虽不全明这老僧言中真意,却至少听懂了个囫囵,心中揣测道:难怪他来到便口不择言地训人,原是自己也中了人家的道,带着一肚子火来的……

这时,太子喃喃重复道:“假痴不癫……借尸还魂?……难道说……”话没说完,他突然转身,定定地看向那一直负手款款而立的皇后,指着她脱口道:“啊!莫非你……你不是……”话至这里,他瞧皇后一副泰然自若神情,又张大嘴巴说不下去了。

但双卫闻听这话,不由互视一眼,突然双双自地上一跃而起,身形乍晃,分一左一右站在皇后两侧五六步开外,脸色凛然一声不吭,但无形中却阻住了通往小桥和羞花楼之门的两条路。

皇后脸色微变,哼了一声,瞧着太子愠道:“孩儿,你那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假痴不癫,借尸还魂’的……难道老身不是你娘亲,反倒是个疯子,是个鬼不成?”接着又瞪双卫一眼,斥道:“大胆,尔等这是作甚?”话音显出她极为不满,接着又脸带不解和一丝慌张的神情瞧向那老僧。

那老僧也面无表情地打量着皇后,接着眼中似有奇色一闪而过,又抬头朝羞花楼上观去,眉间露出一丝冷笑。

便在此刻,忽闻一声大喝,但见伊藤双手执刀,怒冲冲地叫道:“喂,厉害的老和尚,我不怕死在你的掌下,你敢不敢与我公平决斗一场?!”他这一嗓子甚是神完气足,似已完全缓过劲来了。

这日本人方才既见了老僧神功,竟还敢如此不怕死地叫阵,诸人无不大吃一惊。但见那老僧眉头微微一皱,冷冷道:“小辈好生无礼!看在你父面上,留你一命,赶紧回家去吧!”

伊藤闻言脸色一凛,收刀鞠了一躬,接着沉声道:“大日本帝国‘一刀流’门下伊藤健雄,请教大师法号如何尊称?”

老僧面露一丝不耐,但见他恢复后辈身份见礼,便也竖掌念了句佛,不悦道:“令尊乃贵国武界有数高人,虽未蒙面但老衲神交已久。你回家去问令尊,他自会告知——快些走吧!”

伊藤倔强地摇摇头,一指秦燃,朗声道:“这条命……不,这个中国人欠我一场决斗还没比完,一定要见个输赢!”

老僧哼了一声,虎着脸十分不客气地道:“他不会跟你比的!老衲再说一遍,实乃看在令尊面上放你一马,若再不走,你定会后悔的!”

伊藤也哼了一声,大声道:“要我走也不是不行,但是,”他瞪向秦燃,“这个中国人必须口头认输——这也是看在大师面上,我也是饶他一命!”

老僧勃然大怒,一双被白眉遮住半边的双眼,登时射出两道寒光!在旁的朱魄隆心头一紧,忖道:这日本人虽狂傲但也非不知好歹,又经过一挫,应该长点心眼了,为何仍这般强硬,做以卵击石的傻……

不料他还没想完,突然伊藤叫道:“大师不要发怒,”接着他伸出一根手指,“好吧,就一句话,总可以了吧?”接着他鞠了一躬,然后盯着老僧的脸,叽里咕噜说了一句话,竟不是华语,而是日语。

那正欲发作的老僧,见状一怔,遂竭力压住火不禁扫视一圈,见太子和双卫也自茫然发愣。老僧怒哼一声,向伊藤厉声问道:“什么一句话?”

伊藤语速极快,又叽里咕噜地重复一遍。

老僧大怒,食指一指伊藤,喝道:“谁听得懂这个?兀那刁钻少年,你到底想干什么?”

伊藤又鞠了一躬,然后抬起头,不亢不卑地道:“晚辈的意思很简单。方才同贵国武士交手两次,第一次我人虽败,但刀没输,最多算个平手,只因对手是个好汉,所以我服他的人,但不服他的剑!第二次是中了诡计,只能算失利,却不是输,因此我人和刀都不服!本来还有第三次交手,希望见个真正输赢,但却被大师阻止了——不过,也总算见到了中国真正的高手,不能说白来一趟。但是,有一点我需要郑重宣告:‘一刀流’的刀,任何一个中国人都无法战胜!’——大师,刚才那句日语说的就是这个意思,对此您有意见吗?若无意见,伊藤健雄回到日本,必将这句话传遍日本乃至全世界!大师还有什么教诲吗?若没有,伊藤健雄就此别过了!”话到最后,他又鞠了一躬,脸上却露出一丝狡黠的得色。

这一番话,诸人听在耳中,无不脸色大变,怒从心起。其实这伊藤唯一拿得出手的也仅是刀术,若论内功来说,甭说老僧,便双卫、太子以及朱魄隆,甚至皇后这个女流之辈,瞧来都在他之上,更不用说江湖经验了。方才若非朱魄隆心生恻隐,太子等人想套他的话,而老僧又不愿节外生枝——最主要大家都没跟他太认真,否则,只怕他早死三四回了。没想到这日本人罗里吧嗦,拐弯抹角,竟说这么一番歪理来,只气得太子浑身发抖,双卫吹胡子瞪眼,就连朱魄隆也不无恼火。但一时间大家又哑口无言,难以反驳,除非应他一战之求,或干脆一掌击毙他算了!但那老僧既有“不战”之言在先,岂肯出尔反尔?而其又这般派头大谱,岂能不顾身份?所以,这番话看似歪理,实乃用心十分险恶——因此,伊藤不是没长心眼,而且心眼动大了!

不料老僧闻听这话,却将恼怒尽收,捋须呵呵一笑,道:“你这后生倒也有趣,好吧……”话说半句,突念了句佛,然后将话锋一转,“既然如此,你在这等着吧——老衲有一人还须相见!”言罢,他转身朝皇后走去,将伊藤晾在一旁。

那伊藤一脸意气风发,心中沾沾自喜,正想瞧老僧如何应对这道难题——殊不料人家根本不接这茬。他登时愣在当场。若拔脚就走,偏被人家用话扣住,走便是自灭气势,但若不走又将受尽白眼。再者,他本是以理为刃,若再追问不休,他小辈于礼有亏,等同将理柄拱手相送,岂不自找难堪?一时间伊藤进退维谷,大傻其眼。

朱魄隆在旁瞧着又是好笑又是佩服,心道:这初生牛犊的确十分聪明,但老僧一个“拖”字就脱困转胜,真乃深入兵家诡道之三味也!这少年武士若想与老僧斗智,只怕非加几十年道行才成啊!

这时,皇后见老僧走了过来,遂展颜一笑,敛衽行了半礼,带着一丝亲昵之意,道:“大师佛驾降临,老身甚是欢喜。”

老僧凝目端详她片刻,方双手合十,沉声道:“老衲来迟,女菩萨恕罪。”

皇后闻听这话,痴了片刻,眼圈突然一红,凄然笑道:“难怪你徒儿对亲母如此无礼——原来是你……你带头不愿认自家妹子了!”

此言一出,在旁的朱魄隆心头巨震,忖道:啊!我道这老僧只是金牌三卫为首的那个传奇人物……没想到来头如此之大,竟还是太子之师,皇后亲兄,当朝的国舅爷呀!难怪太子骂不敢吭,双卫如鼠见猫……可这皇后,又是怎么回事?

那老僧闻听皇后一席话,满面木然,只淡淡瞧着她无语。

便在这时,那太子忽然几步走过来,对着皇后拱手一揖,带着啼笑皆非神情,不无调侃地道:“仇小姐,你还打算假扮我母……母亲到什么时候?实话告知,本……本人一开始就瞧出来了,只不过以为连同这小倭狗,仅是两道‘择试之题’罢了,便将计就计,自然也为助你雅兴演了下去。殊不知这小倭狗竟然是真的——这倒也罢了,只是本人难释一疑,不知小姐可愿告知?”

“原来我儿竟这般看为娘……”皇后险些掉下泪来,无力地靠在榕树苦叹一声,黯然道:“孩儿,你有何疑团,不妨说来一听?”

太子脸色一沉,凝视她半晌,又好气又好笑道:“小姐也太入戏了吧?!”说罢,他不无挪揄地道:“不怕得罪小姐,本人只想问,你选谁不行,竟然选我娘亲!?真真好笑……你不想想,那是我娘呀!——就不能换个人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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