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完颜召和完颜雍策马出阵,完颜召大声道:“各位将士兄弟,逆贼完颜亮当年轼君篡位,天理不容,这位完颜蒙得将军,乃熙宗先帝所遗太子,今日锄逆贼,顺章理,乃人心天意,他乃我国新君,万岁陛下!”
阵中有不少老将,见完颜雍确和金熙宗模样相似,完颜亮亦确属杀帝夺位,当下都下马跪地,俯囟而拜,完颜召也下马而跪。?将见老王爷和些老将士均下马参拜,也均纷纷跪倒,口呼万岁,场境倒甚显别出。
完颜雍欢喜激动,在马上道:“诸位平身。班师回都,朕均有赏,从此歇战,发扬贤儒之风,治国安邦,以抚牺牲将士之魂灵。”
万众俯伏称颂,欢呼四起。其时虽腥风浓荡,然却似详和春日,花草之天,刚刚的血肉鏖战,却象光明之前的阴暗,众兵若从魔爪中开脱出来似的。
金兵总计三十万,如今只剩不到六万,伤亡逃散二十余万人。宋兵共十五万,损折人数三万,较金兵伤亡甚殊。当下虞允文命派船只,送金兵过江。
完颜雍在马上激颤着向厉之华抱拳道:“厉兄,今不多言,愿后会有期。”厉之华也抱拳还礼,微微一笑道:“在下相信你。后会有期!”说完二人相视一笑,各自别离。
金兵虽败,却是欢喜无限,乃古史一奇,是否真能从此免戈,他们谁也不知。
采石矶一战,宋军大破金兵,震动整个中原,均为恢复有望,人人振奋,举国上下,欢腾如沸。此战为南宋第二大胜捷,永列史载。战后有人奋激赋词,抒画其境。词云:
雪洗虏尘静,风约楚云留。何人为写悲壮?吹角古城楼。湖海平生豪气,
关塞如今风景,剪烛看吴钩。剩喜燃犀处,骇浪与天浮。忆当年,周
与谢,富春秋。小乔初缘,香囊未解,勋业故优游。赤辟矶头落照,淝
水桥边衰草,渺渺唤人愁。我欲乘风去,击楫誓中流。
大战得胜,宋军欢欣鼓舞,虞允文下令齐唱凯歌,擂鼓鸣炮,收兵回营。一时凯曲雄壮,鼓炮如雷,竟震得阴云裂烂,化作喜雪飘舞,乃其岁之初冬始瑞。
南宋两大胜役,乃一一四○年岳飞、韩世忠、吴玠、刘琦四帅大败金兵四路于顺昌、石璧寨、黄天荡和郾城,特是岳飞一军败金于京西,又屡败金兵于郾城,追杀至朱仙镇,企图一举灭金,可憾奸臣弄权,奉诏班师,于是收复诸城皆失。第二胜役乃一一六一年初冬,虞允文亲督水师大破金兵于采石矶。
据史载,公元一一六一年初冬,金帝完颜亮大举南侵,其时宋帝乃为高宗赵构,然构实早于一一六○年不理朝政,皆由其子赵昚代理,故早写一年为帝,实为他颁旨命虞允文抗击金兵。高宗构乃一庸君,最怕又最恼主战派,故此岳飞、韩世忠、张浚三人被罢兵权,张邦昌、秦桧、秦楚才等主和派得宠,此乃明显之例。如说高宗构降旨抗金,以该帝之脓腐怯弱,绝不敢为。
采石矶一战,宋兵水陆并进,击退敌人,完颜亮遭阻后,在进退维谷的情势下被部将所杀,此乃实史所载。至于金世宗完颜雍另有书注云,其父乃金太祖完颜阿骨打第五子完颜宗尧,后又过继与熙宗完颜亶。完颜亶酗酒成性,妄杀无忌,终被完颜亮所弑。亶在位时,与完颜雍关系笃厚,委以重任。亮于位时,常忧雍反,屡拟策欲杀之。后因完颜亮出兵中原被败,遂被部将所杀,当时完颜雍领兵另处,闻及亮死于战阵,大喜,其母舅李石劝之称帝,是为金世宗。亮被杀,雍登位,杀亮之人究属何者,众说不一,可见该人与完颜雍关系甚近。
完颜雍在位二十九年,确没同宋正式开过战,唯一一六三年,金索宋地,宋不与,出兵攻金,败金兵,收复灵辟、宿州,后因宋军诸将不和,败于符离,宋金复议和。至开禧二年,即一二○六年,宋宁宗赵扩主动下诏伐金,却诸路皆被金败,其时金帝乃章宗完颜璟。南宋自采石矶大胜,屡向金索城,金不与。既有两国议和之约,双方均不愿主动征战,是以南宋诸名士又怨叹收复失地无望,埋怨其它,其中以辛弃疾和陆游最为典型。辛弃疾曾“水调歌头”一词云:
落日塞尘起,胡骑猎清秋。汉家组练十万,列舰耸高楼。谁道抽鞭飞
渡,忆昔鸣鹘血污,风雨佛狸愁。季子正年少,匹马黑貂裘。今老
矣,搔白首,过扬州。倦游欲去江上,手种橘千头。二客东南名胜,
万卷诗书事业,尝试与君谋。莫射南山虎,直觅富民侯。
该词是他和好友杨炎正同过镇江时,于舟中而作。他舟渡长江,见江山依旧,触目怀情,自然想起他昔年曾战过采石矶。上阙则是描述当时的战景,词中“季子正年少,匹马黑貂裘”一句,辄写他那时年纪还很小,便跨马举刃了。下阙乃是触景伤情,自己心余力绌,悲叹和甘落的矛盾心理。战争乃贫困和灾难的制造者,总让国家去攻打那,去攻打这,讵不为武夫村举?国家只有养精蓄锐,藏器待时,方能主导一切。古人爱国之心,当是可嘉的。虽此比方不甚恰妥,然揆其情理却稍似。
宋兵得胜凯还,于当涂东南二十里处扎下营寨。这几日,当涂、和县等地方百姓官府担酒挑肉,慰劳抗战将士,虞允文满心欢喜,分发酒肉供将士放情饮用。
皮不愚把厉之华等人请到自已营帐,见他带有四个英姿少年,不由问道:“二弟,这位屠兄和邬兄我是见过的,不但慷慨侠义,且又是酒中真豪,令我佩服,不知这四位兄弟是谁,愚兄倒没见过。”胡玉亦随笑道:“二哥应把几位嫂子也带来,让兄弟几个见识见识。”
其实朱淑真等人皆女扮男装,别人自难瞧出。厉之华笑道:“想见你几位嫂子还不容易,需得要问我这几位兄弟是否愿意。否则,我也就不再引见。”
屠破刀哈哈大笑。皮不愚、胡玉、严龙三人甚是纳罕。厉之华向朱淑真等人笑着引见道:“这两位是我常跟你们提起的一拜兄弟,这是大哥皮不愚,本朝武状元,武功当是了得;这位是三弟胡玉,乃武考第二,生性风流倜傥,琴棋书画剑,样样皆通。姑苏才子是也。”胡玉赧颜笑道:“二哥不如打我两巴掌痛快。”
厉之华笑道:“我皆实言,敢有取笑?我这还有一位兄弟琴技高绝,待会你俩应切磋一下。”说着向朱淑真一笑,羞得朱淑真瞪他一眼。接又引见严龙道:“这位是我的好朋友,严龙严兄弟。”众人各自起身见礼。厉之华从朱淑真的包里取出琴来,向胡玉座前一放,笑道:“请三弟不吝献技,为咱哥几个弹首曲子,酒前助兴。”
皮不愚和屠破刀说道:“不如擂上几记军鼓和响锣,弹这个有啥意思。”
胡玉道:“你见那些楼馆有敲鼓打锣助酒的么?我若是个娇柔少女,待会弹将起来,不酥死你才怪。只可惜我久不弹琴,倒生疏了。”接又笑道:“屠庄主莫怪,刚才我只是说皮大哥一人的。”
屠破刀笑道:“却当我是外人,好生着恼。我却爱听锣鼓和唢呐,显得热闹。”
几人大笑。胡玉道:“好。我就弹一首,看看比唢呐的韵味如何,不过弹琴奏曲需有知音,好是二哥、严兄、邬兄和另四个弟兄在此赐教,否则单以大哥而言,却是对……哈哈哈哈……”皮不愚道:“对甚么对,想说对牛弹琴?胆倒不小。我也听得懂,你若乱弹骗我,需罚酒十酝,不是让你喝,而是让你抱酒来。”
胡玉笑道:“你想听啥曲子,尽管点。”皮不愚道:“傲得倒甚!我怎知要听啥曲?只要你弹得令人满意,就是我爱听的。”胡玉道:“玄妙的你听不懂,下里巴人一类的恐别人见笑。”皮不愚道:“我就听那个什么下巴人,这首曲子我听过,你莫想瞒我。”屠破刀挠挠头皮道:“这下……下里人巴虽好听,但不如凤凰求……”
众人听了,哈哈大笑。胡玉说道:“小弟就献丑了,弹的不好,还望各位勿笑,更望大哥能不怪赐指。”皮不愚道:“别罗嗦了,就弹那首下……下什么?”屠破刀道:“下里人巴。”皮不愚笑道:“还没喝酒就糊涂了,挺熟的名有时突然会忘。”
胡玉笑了笑,当下用手调弦,这一见琴,突然一惊,失声叫道:“真是有眼无珠!”其他人不由惊愣,但见胡玉将琴反正看了又看,又抱到油松火把下细观,惊颤道:“罗……罗程琴?”又向厉之华道:“二哥,这……这……这乃珍品,你从何处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