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死亡,从前只有一个模糊的概念。
生命自然或者非自然地走到尽头那就是死亡。
死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死了之后还会保有意识吗?
死了之后真会前往另一个世界吗?
任何一个人都不能给出答案。
也是呢,死了以后还怎么传递信息呢……
所谓的濒死体验,说不定也只是错乱的脑电波让你们看到的假象。
真的如此吗?
奈奈搬走数周后的某一天,我有了一次求证的机会。
早上8点,我走进奈奈的房间。空气中似乎还能闻得到她的味道。只是,那种简单、温馨的味道似乎渐渐融进了空气中的微尘里,越来越难以分辨。
我打开吸尘器,开始每天的扫除。
窗外吹来一阵夏末的凉风。
混杂着一股草木的芬芳,但较之盛夏,也已经淡了许多。
带上门,走下公寓楼梯,双脚站立在每天都会重复走上两遍的远坂大道上。
8点半刚过,长长的坡道两边,行走着各色各样的上班族和大学生,我也是其中的一员。
步行的话,我家离世界树有半小时的路程。其实从距离这个物理量而言,倒也不远。只不过由于远坂大道的存在,导致原本在平地上15分钟就能走完的路程,要花上一倍多的时间。
平常,我都是开车过去的,只不过我家的那辆suv今天早上怎么也发动不起来……
昨天晚上回家,奈奈已经不在房间了。虽然留了晚饭和一张便签,但是也太薄情了吧……说走就走啊……
想到这里,我开始怀念起奈奈在身边的日子了……
我机械地操纵酸胀的双腿,载着还未从睡意中挣脱的疲劳身体,往坡道顶端缓速移动。
突然,迎面而来的阳光似乎被什么遮挡住了,骤至的一片黑暗,让我抬起了头。
——逆着光,“她”就这么存在于坡道上。
也许刚刚因为逆着光所以我才没有注意到“它”的存在。就算我移动,逆着光的状态也不会改变,以至于看不清是“什么”在那里。
不知道为什么,这时“耀眼的阳光”给我的印象并不太舒服。在那里的“它”仿佛是我的错觉一般,整个轮廓都被强光晕染,边缘羽化的模糊。我看到的,只是一个没有轮廓的影子。让我不禁怀疑那是潜伏在这片光明中的黑暗……
我内心怀揣着不安看着那片刺眼的光亮。接着,影子显出了轮廓,轮廓开始慢慢膨胀……
终于,当阳光不再那么刺眼时,一张素未谋面的少女的脸孔浮现在我的面前。
她是一名穿着世界树预备生制服的少女。
体形纤细柔弱,朦胧的外表看上去带着一种神秘的美感。留着一头漆黑的披肩长发,肤色却是白皙剔透。漆黑的瞳孔穿透金黄的阳光,向着我的方向投来没有焦点的视线。
——她是在等人吗?
我下意识地朝身后望了望。
身后的行人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个少女的存在。
——是我的错觉吗……
我回过头。
她仍然一动不动地望着我的方向。
宛如没有生命的蜡像般空洞的双眼。
我不舒服地避开了少女的视线。继续往前走。
不知怎么的,步子开始变得很沉。身体像是被什么东西吸引了一般,每走一步都要克服那不知来源的引力。随着我和少女越来越接近,这种感觉也愈发强烈。就在我与少女错身而过的刹那,她毫无征兆地打开了那对淡粉色的人偶装饰物般的嘴唇。
接着,我听到了一种宛如封杀一切情感的,冰冷而又淡漠的声音:
“你今天就要死了,能守护得了吗?”
明明和她之间至少还有一拳的距离,但那冰凉的语调却像是发生在我脸颊边的耳语。我甚至能隐隐地感觉到拂向耳根的,同样是冰凉的气息。
我猛地别过头,却惊讶地发现。
“她”已经失去了踪影。
——我,就要死了?
除了这句话之外,脑中只剩一阵惊愕和难以言喻的躁动……
少女的话像被施了某种法术的咒文一样,在我耳边挥之不去。
……这句话是,警告?恶作剧?还是随口胡言?
虽然一整天都有点纠结,但心中的那座“信与不信”的天平还是微微向着“不信”的那边倾斜。
——让它去吧……
不过拜拜它所赐,今天基本上什么都没看进去……
结束班会后,一个人泡在图书馆,一直不觉,时针悄悄指向11点。
在睡意和疲劳双重夹击下,我略带负罪感地关上了电脑,打道回府。
肚子好饿啊……家里也没剩下有什么吃的了,况且还要解决明天的早饭呢……我决定在外头先买点什么。
11点刚过的伊甸市,已经失去了这座城市早上拥有的活力。仿佛随着它的居民一起沉沉睡去了。街上的店铺,除了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几乎无一例外地大门紧闭。
这个时候要买什么的话只有去便利店了。
因此,我没有走经常选择的远坂大道这条路线,而是稍微绕了点远路。
月亮高悬天空,地上一片银光。只有深巷和建筑物的背处,黑糊糊一片。
就在我踏进十字路口的那一刹那,一阵大风毫无征兆地吹来,夹杂着令人掩鼻的兽腥味。
我用袖子捂住了鼻子。被迫向后退了一步。
接着,背上感到一阵凛冽的寒意,如同兽爪撕挠般沿着脊柱向上爬行。我本能地缩起了肩膀,眼角的余光却惊讶地发现四周的景物没有任何理由地全部变成了黑白色调!
我怔怔地站在十字路口的中央……
嗷!
听到野兽的低嚎,然后有男人的笑声从头顶上方传下来。
我猛地别过头向后望去。空荡荡的大街被路灯随意地点亮着,黑白交错。而在路灯和月光都无法企及的地方,仿佛栖息着不属于任何一种颜色的纯粹的黑暗。
我克制着惊呼的本能,向着对面走去,但身后那低嚎声却跟随而来。
嗷!嗷!
如果加快脚步,那追随而来的声音也变快。我慌不择路地拔腿狂奔起来。然而那低嚎声却如影随形,步步紧逼。一不留神,已经闯进了一条荒凉的死巷子。
——糟了。
我绝望地控制僵硬的身体向后转去。借着月光,我看到了低嚎声的主人。
——这是……什么?
刹时间,身体的每个角落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刺痛感,紧接着,黑白色调的景物仿佛又加了一层黑色的磨砂膜一般,令人难以分辨。
——狼狗?!
的确是一只狼狗,但给人的感觉却截然不同。若是狼狗,皮毛一般是黑白色调的,但这只狗的身上完全看不出“皮毛”的质感,一团黑色燃烧的火焰代替了皮毛覆盖在身体周围。银幽幽的眼珠子,在夜黑中像磷火在燃烧。微微张开的口中,露出更加深色的漆黑。长牙映着月光,一闪一闪。最不可思议的地方是,粗壮的脖子在根部分成了两支。这只“狗”有两个头!
不明生物的前爪反复抠抓着地面,四颗磷火就这么死盯着我这边。它已经不耐烦了……
“等不及了吧,厄尔托斯!”身后的上空冷不防的传来一个男人的笑音。
开什么国际玩笑!我可不想被人说死就死啊!
“别小看我!”我没有针对任何对象地一声怒吼。希望能多少起到一些威慑的作用。
然后,马上把手伸向外衣口袋,指尖摸到了那个坚硬的树脂外壳。没想到刚做完就要派上用场了。约束器里装着的是火门触媒——光线。压缩光线本身,把光浓缩到极小的体积。在一支约束器的体积里,拥有着足以点亮一座足球场的光能。但是浓缩的光子是非常不稳定的,一般人很难让其长时间保持稳定的形态。但这恰恰是卐门咏使的专长——给予压缩物质稳定存在的维持力。一旦强行撤销我赋予的维持力,浓缩的物质就会在一瞬间爆发。
“boundtoheben(束缚解除)”咏唱的同时我转过身,拔腿就跑。
可是,那只狼狗比我想的要厉害很多。
黑影几乎也在同时绕到了面前。而我的身体,恰好成了狼狗躲避闪光的绝佳盾牌!
——糟糕,身上没带其他的圣烬……而且周围的环境也不适合律能的浓缩。
我下意识地举起双手挡住要害部位。下一秒,一对冰凉的犬齿插进了我的腰间。另一对,则深深地咬进了我挡在脖子前的手臂里。
话音未落,眼前划过一条黑色闪电。我下意识地举起双手挡住要害部位。下一秒,一对冰凉的犬齿插进了我的腰间。另一对,则深深地咬进了我挡在脖子前的手臂里。
咔嗒喀嗒……我听到了骨头被咬碎的声音。
撕拉……接着是组织被撕裂的响声。
“唔哇哇哇哇哇哇——”我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惨叫。
闪电窜进阴影中,开始品尝它们口中的战利品。
我低头确认自己的身体情况。
左腰被狠狠的咬去了一大块,柏油般的黑色液体喷涌而出,在脚边已然汇聚成漆黑的一滩血塘……在倒影里,我看到了渐渐滑出身体的残缺的肠子。巨大的伤口边缘,笼罩在一片凝结成“雾”状的黑色粒子中……右小臂,几乎被咬断了,手掌和上臂之间紧紧靠着稀稀拉拉的筋肉连接着。右手完全丧失了握力。
——结束了……
——放弃吧……
每当要失去什么的时候,我的心底就会传来这样诱惑般的低语,仿佛有另一个黑川信一在替我做出决定。
这次也一样嘛……
“你今天就要死了呢。”
那个冰凉而又淡漠的声音再次在我耳边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