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意思？”
青青指着台上演出的乐队质问江老板。
台上的女主唱嗓音甜美，烫着金色的鬈发，衣着清纯可人。她那仿佛是画在脸上的灿烂笑容在青青看来简直就是对自己赤裸裸的挑衅。
江老板搓着手，不断点头，眼睛像被台上的表演钩住了一般。他对青青置若罔闻。青青气得火冒三丈。
“好！很好！”台上表演结束，江老板一个劲地夸赞。
那支乐队由三个人组成，为首的女主唱款款走下台，与青青擦肩而过。
“小梅，这是尤青青，算是这里你的前辈。”
江老板好像这时才想起青青的存在。小梅很客气地向青青伸出手，脸上笑容依旧。
青青板着脸，捏了捏小梅的手，算是回过礼了。
江老板见气氛尴尬，忙说，“好了，小梅，你们先走吧，明天晚上来试演。”
不等那支三人乐队离开，青青的怒气已经快掀了房顶，子佩和大姚根本劝不住。
“他们明晚试演？那我们明晚干什么？”青青厉声呵道。
“尤青青，你的气焰别这么嚣张。全天下就剩你们这一支乐队了？难道不许我找别的乐队驻演？”
“如果他们被录用，我们乐队的演出不就变少了？”
江老板不置可否地耸耸肩。
这一晚，青青和她的乐队表现得心不在焉。
第二天，子佩收拾完酒吧，仍然请求青青带自己去图书馆查阅文献。青青答应演出结束后再来图书馆接子佩。
青青来到酒吧时有点晚了。她推门进入，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除了大姚，其他成员都围着小梅大献殷勤。小梅则无论听到什么都会回以笑容，露出两枚小虎牙。而小梅却似乎更钟意大姚那一款，说话间总是不时问问大姚的感想。
青青闷声不响地往旁边一坐，大姚赶紧走过来解释。
“别生气，我们只是结交朋友。”
“谁生气了？”
青青其实的确生气，但并不是为了大姚和那女孩说话聊天。有这么个狐狸精在这里，自己乐队的几员大将恐怕早晚要被她收入囊中。
江老板先安排小梅的乐队暖场。
小梅的嘴很甜，不像青青上了台只知道唱歌。她一会拿台下客人开几个不温不火的玩笑，一会伤感地谈谈自己的情史，场面很快热络起来。渐渐地，酒吧里的客人越聚越多，都是听说“服不服”酒吧来了位新秀歌手来看热闹的的。
小梅在台上唱得热火朝天，底下客人也很买账。足足唱了近两个小时后，青青按耐不住了。
“不是说暖场吗？怎么她还在唱？”
“你再等等。”
江老板都没看着青青。
突然，台上轰得一声巨响，小梅被舞台地面上乱七八糟的电线绊倒了。她乐队里的人手忙脚乱把小梅扶起来。一时间，酒吧里乱作一团。
江老板把舞台灯光调暗，推着青青他们就往台上赶。
“出了一点小意外，没有大碍，各位放心！有请下一支乐队！”
灯光再次亮起，青青还在忙着穿演出礼服。贝斯手也不知怎么了，慌了手脚，还没等大姚敲鼓棒倒计时就自己弹了起来。整个乐队花了十几秒才统一步调，结果青青的一只手还在袖子半当中时，另一只手已经举起话筒开始唱了。
这不是让全场看自己笑话吗？
青青的气息也没有调好，唱到高潮处只觉得嗓子发紧，使不上劲。
在客人的嘘声中，青青有生以来第一次唱破音了。
江老板见状急得直跺脚。身边小梅还在揉着扭伤的脚踝，但是江老板哪顾得上这么多。
“你要想在我这里唱，今天必须帮我这个忙！”
小梅半推半就地在青青的白眼下重新上了台。而被换下台的青青心里自然非常不是滋味。
以前真不知道，姓江的居然这么势利眼。
青青靠在角落里的一堵墙，猛灌啤酒。
叫人生气的是，一甫小梅上场，台下又是一片欢腾。
青青看不下去了，走到酒吧外透气，靠着电线杆子发呆。
难道自己真的没有音乐天赋？她表演了这么多年竟然还比不上一个初出茅庐的小丫头刚登场受欢迎。
青青颓唐地把遮挡在眼前的头发捋到脑后，远远看到一辆鲜红的跑车飞速驶来。那跑车一眨眼就停在了酒吧门口。
难怪这车那么眼熟，下车的是王将那个富家女友。
可是王将不见了，他的身边已经换了另一个小帅哥。那个男生殷勤地为富家女打开酒吧的大门。她从青青身边走过时并没有认出青青来。
青青这一天本来就过得不顺，现在遇到过去的第三者，当时她和王将亲密的画面在脑海中飞速略过，燃起了内心的怒火。
她跟着富家女走进酒吧。只见她把昂贵的外套脱下递给身边的小帅哥，江老板见来者一身奢侈的华服，亲自捧着菜单问她想喝点什么。
富家女皱着眉头扫了一眼菜单，似乎觉得实在点不出什么上得了台面的酒水。小帅哥在一旁打圆场。
“没有好酒也罢，前天才喝过，今天来点清淡的吧。老板，两杯苏打水，不加冰。”
富家女白了他一眼。
“我是冲着微博上说的女歌手来的。专程前来，难道连一杯鸡尾酒都没有？我的要求也不高，就‘海岸’吧。”
江老板这间开在H大附近的酒吧原本就是以普通学生为主要客户群的，一般也就提供一些啤酒或者果酒，根本没有准备奢侈昂贵的鸡尾酒。不过江老板并不是吃素的。
“好说，好说，一杯‘海岸’，我马上为您调制。”
富家女慵懒地倚在吧台边，小男友站在她边上阻挡成群结队跳舞的学生。
过了一会，江老板端着刚调制好的一杯红色饮料递给富家女。富家女呷了一口，立刻喷在了地上。
“伏特加放这么多！你当我是酒鬼吗？”
这时候，已经有人开始看热闹。江老板有点下不来台面了。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再去给您重调？”
“不必了，这破酒吧我是不会再来了。”说着带着小帅哥趾高气扬地离开。
青青看见刚才一幕，早已愤愤不平，伸手拦住了她。
“对不起，小姐，没付钱就想走？”
小帅哥扔了一张百元炒票在吧台上。富家女看了一眼青青，突然觉得面熟，想了一会才想起是王将的女朋友。
“原来是你，哎？王将呢？”
青青没料到她这么开门见山。
“托你的福，早就不联系了。”
“那真是可惜了。我爸把他弄进投行，他现在可是那里的大红人。”
“管我什么事？”
“我的意思是，”她神秘地凑到青青耳边，“我已经玩腻了他这种颓废艺术家类型的了，现在还给你吧。”
还没等人反应过来，青青随手抄起一瓶啤酒，把富家女浇了个满身湿。
富家女也不甘示弱，还了青青一巴掌。青青彻底被激怒，把富家女一把推翻在地。人群纷纷叫嚷着散开。
江老板从人群里挤出一条路，大姚也赶了过来。
“对不起，您没伤到吧？”
“我不跟你废话。”富家女挡开江老板的手，自己爬了起来，环顾店面，“你们等着关门大吉吧！”
富家女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江老板急忙安抚其他顾客，示意小梅继续演唱。然后，他对青青面无表情地留下一句话。
“尤青青，现在，带着你的东西和你的人赶紧消失。”
大姚见青青的脸颊被富家女的指甲划伤了，正在流血。
“是那个女人伤人在先！”
“滚！”江老板咆哮道。
青青不想争辩什么。她含着眼泪，冲出酒吧，在大街上放声大哭。
队员们也背着各自的乐器出现在青青身边。青青抹了抹眼泪。
“我们现在怎么办？”吉他手问青青。
“什么怎么办？我们都好好的。”
但是青青的声音渐渐低下去。
一行人怏怏地往学校宿舍走。大姚接到一个电话，顿时神色凝重。挂了电话，他良久不说话，青青问他怎么回事。
“是江老板……他说……”
“让我们回去？”
“不，他让我明天去结最后的工钱。”大姚的声音很轻，“我们被解雇了。”
青青觉得乐队几个人的目光尖锐地难以承受。今天的确是她太冲动了，但是她与江老板多年前就相识，她还是无法相信江老板会这么绝情。更可况今日的错并不完全在自己。
“有什么关系？”青青忍住又要决堤的泪水，“只要大家还在，我们就能再战。除了‘服不服’，天下就没有其它酒吧了？”
“其实……”贝斯手嗫嚅道，“我准备考研了。我觉得搞乐队……不，是考研会影响乐队的排练。所以我还是不拖大家后腿了。”
“我父母也在催我找工作……”主音吉他也说。
青青苦笑。她平静地看着两位想要退出的成员。其实她很早便意识到他们的去意，然而没有料到的是来得那么快。
“你们忘记我们曾经一起许下的诺言吗？你们当初口口声声说的音乐梦想呢？”大姚大声质问。
“我理解。”青青打断了大姚的声讨，“我不强迫你们。谢谢你们陪我走了这么久。”
“青青，我们也是无奈啊。梦想敌不过现实，我们都要养家糊口。音乐能挣几个钱？”
青青想起现在在投行工作的王将，感到无奈而凄凉。
“我会陪你走下去。”大姚坚定地望着青青。
青青惨淡一笑。
“大姚，谢谢你。但是我今天才发现，原来我是一个没有才华、没有自知之明的人。也许从一开始，我选择走音乐这条路就是错误的。你别跟我误入歧途了。”
“青青！”
青青拍拍每个人的肩膀，大家都低着头。
“别那么垂头丧气，我们只是不组乐队，将来还是朋友。”
夜已经深了。路边餐馆都相继打烊了，一行人连一顿散伙饭都没能吃上，只能在便利店买了几罐啤酒，相互祝福、道别。
青青心里很空，不想回宿舍。她突然觉得未来没了着落，不知道自己还该不该继续这场不知能否成真的音乐梦。她执意不肯大姚陪自己，孤身一人沿着空荡荡的大街朝着远离H大的方向闲逛。
H大的钟楼敲响一下。已经十一点半了，青青猛然间想起一件事。
子佩还在图书馆门口等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