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巴]
“独孤一笑…公子,他为何要这样做?”
唐灵苍白的脸上露出极暖的笑容,向着清欢:“日前…公子有几日不在山上,你可曾记得?”
清欢蹙了蹙眉,为了不耽误比武,那几日她都在房中静养养伤,并未留意公子。
荻野轻轻将酒坛放下,手自然地搭在唐灵肩上,“公子…亲自下山帮灵儿复了仇,条件是灵儿在比武时输给你。”
清欢面色一怔,“独孤一笑?他为何要这么做。”
唐灵摸了摸自己的伤口,道:“左肋骨下二寸刺入三分,只会看起来伤重,不致丧命。公子同我说,你重情谊,若不如此你定然不会在比武中胜出,那届时其他同门定然会逼死你。”
清欢忆起比武,仍旧有些介怀,“若是如此,他不要制定这般不通情理的规则便可。”
唐灵叹了叹气:“若非这样,公子如何能逼走你?”
清欢猛然怔住,独孤一笑…他这样做竟是为逼自己离开九门?
穆武:“虽然刚才公子来给我们拔封骨钉时有交代我们保护好你,但我还是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赶你下山,把你留在九门不是更方便保护你么?”
清欢眼神微变,独孤一笑方才故意作出震怒激杀他们五人的样子,居然…是为了让他们下山陪伴保护自己么?
清欢心绪波动不止,穆言察觉到她的异常,便上前轻声道:“想来…公子大概是认为你的性子不适宜在九门长久待着罢。”
清欢缓缓抬头,看了看面前诸位好友,心中不免有些酸痛,“你们…都知道?”
百灵子点点头,“嗯,先前是不知的,公子只与唐灵和荻野说的详细,我们几个也是在公子亲自前来拔封骨钉之时才知晓的。不过…公子并未多说什么,只说我们都不适合九门,日后跟你浪迹天涯要互相扶持,我也想问的详细,可公子那性子…”
媚婳静静听了半晌,蓦地开口:“清欢,我想公子无论出于何种缘由赶你走,总归是待你好的,不然…也不会大费周章放我们六人一同下山陪你了。如今这些也便罢了,我们还是想想日后如何罢。”
荻野面露难色,“说的是,灵儿这伤的也不轻,还是需要好好抓药养伤的,可是我们几人…我们…”
清欢打量了一下这为了心上人而紧张的大汉,面色倒是恢复如常了些,淡淡道:
“不必担心,我出嫁前,爹娘交给我一笔丰厚的嫁妆,现银我都存在了钱庄,我们去取便是。”
“出嫁?!?!”
“出嫁??”
“你什么时候嫁人了?”
平地惊雷,清欢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唐灵、穆武等人各个目瞪口呆,百灵子、媚婳更是拉着清欢,非要她讲个清楚。
不过么…
这夜还长,如此良辰美景,倒是讲故事的好时机。
清欢笑了笑,记忆仿佛拉回了一年前那个多雨的春天…
“他,姓言…”
天虞山孤崖边。
夜间山风肃肃,混着些不知哪里来的水珠,刮的人脸生疼。
独孤一笑一人独卧在崖边铁锁之上,蓦地一伤神,回手卷起一旁的酒坛,混着风雨将孤独饮下。
罗裳远远看去,也不知是浇是灌。
崖后密林西侧忽有树影浮动,罗裳察觉,忙抽身隐去了。
星云踏风而来,缓缓落在崖边一侧,看着铁锁上衣衫不整的独孤一笑,突然就红了眼眶。
独孤一笑听见身后风声有异,随手一挥,“星云么,坐罢。”
星云默了默,轻轻道:“独孤一笑,你是不是爱上她了?”
独孤一笑动作一僵,少顷,缓缓正了身子回头看去,大方应道:“是。”
星云不解:“那你为何要赶她走?!又为何连我也瞒?!”
独孤一笑神色淡然,直直看着星云的双眼,“她的事,我不允许有意外。”
星云:“独孤一笑,我们二人相伴多年,你总是说我与旁人不同,难道遇上她你便连我也要防么!”
独孤一笑有一瞬伤神,“星云,你又何尝不是呢?你迕逆我意,暗中助她也不是一次两次了罢。”
星云叹了叹气,“果然,这山上没什么是你不知道的。”
独孤一笑回身到崖边石桌旁坐下,抬手给自己倒了一盏新酒,缓缓饮下,道:
“她…他们,走了?”
星云顿了顿,点点头:“嗯,我亲自赶去给唐灵送了白玉止血丸,她应该暂时没有大碍了,方才他们几人已经一同下山了。”
独孤一笑笑的有些黯然,轻轻“嗯”了一声,又抬手饮了一盏。
星云也是有些感怀,便也起手倒了一盏酒饮下,“她的身份暴露,确实留在山上危险重重,你怕老主子再行事加害于她,我也理解。只不过…你为何不将心意与她说明?往后人海茫茫,你与她再相见,不知是何年何月了。”
独孤一笑轻轻放下酒盏,望着远处有些失神,“星云,从前我时常在想我是谁、我爹娘是谁、我为何要过那些非人的日子。后来我麻木、我冷血,我不想对任何人任何事网开一面,我巴不得天下人都尝尝同我一样的痛苦。可是遇见她,这些都不重要了。”
“我初次见她,她不过是个只会花拳绣腿的小丫头,明明害怕的满脸都是慌张,却还要为了救爹,在森林里蹲守坚持。可是你说她那么小,居然还敢挑断人手筋那么狠辣,是不是有点像我?”
星云睨了独孤一笑一眼,没有讲话。
独孤一笑顿了顿,仍旧低低笑道:“有时候我真想割掉她的脑袋看看,看看她究竟在想些什么。我不明白,她明明那么坚强的一个人,为何竟会因为想起她是天煞孤星会害死别人,她就真的会去死呢?”
“你知道的,我一想不喜欢天真善良的女人。”
“可是…她除外。”
“她做什么都有她的道理,可奇怪的是,她做什么我都认为是对的。所有她想要的,她热爱的,她追求的,无论是什么我都忍不住想要给她。”
不知想起了什么,独孤一笑面色突然有些黯然,“可是星云,她夜夜在这崖边苦练,多少次我看见她因为想起那人恨的发狂,恨到一剑一剑割伤左臂去铭记,我好嫉妒,我真的好嫉妒,我宁愿她日日记在心里想要寻仇的那个人,是我。我想那样我在她心里才会独特一些,我…是不是很幼稚?”
星云默了默,“其实那些事她不知道,你可以…”
独孤一笑苦笑着饮了盏酒,凉酒入胃,凉彻骨髓。
“星云,她好…就好。”
你是天上的耀眼繁星蒙尘,我是地上深井一汪污泉,凡此一生种种,即便我尽力想要挣脱,即便我费心想要清澈,终是你我不配。
四年后。
顺天府西郊外。
西部大月教与北部玄夜门,正因大月教弟子被杀一事争吵不止。
大月教副教主月支一袭红衣,剑指玄夜门:“你玄夜门真是胆大包天,胆敢私杀我派传教弟子,今日定要你给个说法!”
玄夜门门主风夜仗着自己门下弟子众多,完全不将大月教放在眼里。
“月支,你睁大狗眼看看清楚自己在什么地界!这是顺天,是我们大明的土地,岂由得你在这儿搞些蛊惑人心的东西?真是笑话。”
月支大骂:“岂有此理,皇帝陛下都批准我等来到中原,你不过只是江湖门派,有何权力私下杀人!今日你不将杀我门人的两个小徒交出来,我要你玄夜门满门陪葬!”
风夜冷哼一声,拔刀而向:“月支,你真以为我怕你?不是看在你总教主面子上,你今日上门的一刻我就要你命了!屠我玄夜满门?有胆你就来!”
月支持剑飞起而刺,风夜握刀正面迎上,百余招间打得昏天黑地,却未见胜负。
忽然,远处密林中传来悠远而纯然的琴音,那琴音和着内力,将在场百十余人都震的头痛欲裂。
风夜赶忙收了剑,勉强用内力定了定,忙向琴音方向下拜:
“小人风夜,参见陈境主。”
林中“簌”的一声飞出一支竹棍,一名蓝衣男子紧跟其后飞出,落在风夜面前,面色冷厉:
“境主有令,大月教、玄夜门自即日起,各遣散弟子一百,以示惩戒。”
月支怒气灌身,剑指传令男子:“我与玄夜门之间私事,岂由你这毛都没长全的置喙!命我等遣散弟子,我看你是不要命了!”
林中琴音突然停了,传令男子眼神瞬间便幽,衣袖轻挥,三招之内便将那竹棍插进了月支左肋下两寸,鲜血顿时顺着竹棍的空隙哗哗地流了下来。
大月教一众弟子见状,连忙拔剑上前护主,未及身前,那传令男子只冷哼一声,不知从何处发出数枝去了箭头的短箭,将那些弟子一一击倒在地,痛的站不起身来。
风夜倒退了三步让到一旁,看着不远处的月支猛吞了两下口水定神,心中暗骂,今日怎么这般倒霉…
传令男子瞥了一眼风夜,又看向月支:“大月教弟子借传教之名,诓骗奸污我朝少女,本该逐出中原。但我境主宅心仁厚,念你与教众并不知情,只小惩大戒,遣散一百心志不坚教众即可,如若不然…境主不介意满门皆屠。”
月支听得缘由,原是自己理亏,又见这境主的传令人都这般武艺,自己全教也找不出一人相敌,只得听令作罢了。
“大月教月支,谨尊境主号令。”
传令男子十分满意,复看向一旁风夜:“风夜,你可知错?”
风夜连忙拜道:“风夜知错。”
传令男子冷冷道:“此事本该交由官府处理,你脾气莽撞冲动,险些引得两派大战,害无辜弟子丧命。境主有令,念你从前效力不少,此次不做重罚,只将先前抓去那些不情愿入门的一百弟子放回原籍即可。”
风夜心中一惊,不是…传说境主南下了么?怎么竟连自己暗地机密抓人入门一事也知晓?
“风夜。”传令男子声音有些不耐烦。
风夜回过神来,连连拜道:“是是,风夜谨尊境主号令,还请境主她老人家不要动气,改日风夜定当亲自上门请罪…”
话音未落,那传令男子已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密林深处。
一名肤色略黑的女子束着高发,身穿一身黑色马装,正手持长弓练箭,忽见树林上空有些叶子落了下来,立刻转身飞奔而去。
“小武你可回来了,再晚些姐姐的手臂就要累断了。”
穆武瞥了眼那边的木靶,哈哈大笑道:“小灵子你真是…废物,四年了一点长进都没有。”
唐灵气的跳脚:“穆武,你信不信我让境主派你去云南!”
清欢叹了叹气,缓缓放下手中琴谱,淡淡道:“行了,见面就吵,是不是都不想回总境了?说正事。”
穆武立马上前认错,“回境主,处理好了。”
清欢点点头,“嗯,这两派实力不低,你如今功夫七羽有余,你亲自去我才放心。”
穆武自然是明白的,纵使他们孤北境现下势力遍及大半疆域,清欢更是手眼通天,手下十二名堂主各个身怀绝技,她最信任的,还是他们六人罢了。
唐灵放下□□,也坐到一旁,略看着清欢有一瞬出神,少顷,缓缓问道:
“你…决定了?”
清欢微微颔首,轻轻勾了勾唇:“嗯,是时候,该去找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