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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水楼台先得月(1 / 1)

太阳渐渐升到正中,又缓缓西斜。

闵玥跟着科里其他的主治医师查房、下医嘱,术前谈话、签字准备,复查术后病人,换药,办理出院。

上行政班的医生准备下班了,值夜班的医生吃完饭,抱着一塑料箱的盒饭走进值班室。

“小明月,还没吃饭吧?来吃盒饭,饭堂专门给心外科留的。”

闵玥道了谢,掀开泡沫保温箱的盖子,拿出最顶层的还带着热气的盒饭。

扭头看看时钟,已经六点多了。夏天日落晚,闵玥都没感觉到已经这么晚了,算起来许脉进手术室已经10个小时了。

闵玥忧心地问:“师兄,我师父他们什么时候能下手术台啊?”

“估计得夜里了,主动脉夹层嘛,十几个小时是正常的。”

郑主任下午就回门诊了,说明病人基本上救回来了,剩下的就是放支架了。

闵玥不再担心手术风险,转而开始担心许脉的身体。毕竟站了一整天,滴米未进,顶多被护士喂几口葡萄糖,但又不能多喝,避免上厕所。

闵玥捧着盒饭绕着许脉的桌子转圈,怕食物残渣把许脉的桌面弄脏,最后跑到陈思恬那儿坐下了。

心里有事,胃口就不好,而且食堂的伙食,味道实在难以恭维。闵玥简单吃了几口,就放下筷子了。

把剩饭扔进垃圾箱,闵玥伸手摸摸那箱摞得满满的盒饭,已经被空调吹得凉透了。

他们饿了一整天,又那么辛苦,下了手术台肯定想吃点好的补充体力。闵玥想了想,揣上手机,准备去街对面的超市买些零食。

“师兄,我去趟超市,马上回来。”

“好嘞。”

半小时后,闵玥提着沉甸甸一大袋零食回到科里。夜班医生看到超市最大号的购物袋,哎呦一声起身迎上去。“我们小明月真是贴心小棉袄,买这么多零食孝敬师兄师姐,让我瞧瞧都有啥。”

“师兄你随便挑,我去手术室看看。”闵玥感觉自己太焦躁了,上午还安慰家属,下午自己却等不下去了。

一迈进走廊,就看到陈思恬有气无力地趴在护士站撒娇。“护士姐姐,我快饿死了,快投喂我呀。”

护士们答:“食堂留饭了啊,你快回去吃吧。”

陈思恬扭来扭去,赖在那儿不走。“食堂的饭多难吃啊,没有你们的零食好吃。”

护士们整天被她骚扰,进货的速度赶不上出货。“我们的零食昨晚被你吃光了,还没买新的呢。”

“我不信,你们肯定藏着什么好吃的,留着奖励勤劳工作的我。”陈思恬扭得更厉害了。

光是看着她,闵玥就羞臊得不行,不过另一方面也彻底放心了,毕竟她还有心情开玩笑,说明手术很成功。

在她的行为变得更加没眼看之前,闵玥赶紧冲过去打断:“师姐,我刚买了很多零食,你回值班室吃吧。”

“真的啊?小明月真棒!为你打call!为你点赞!”陈思恬挣扎着从咨询台上爬起来,扶住走廊里的栏杆,脚步虚浮地往回走,全身都散发着浓浓的“快来扶我”气息。

“等会儿我送零食过来。”闵玥抱歉地朝护士们笑笑,转身搀扶住腿脚不行的陈思恬。“我师父呢?”

除去刻意表演的成分,陈思恬确实累的够呛,腿都肿了一圈,膝盖是酸软的,蜷腿都疼。

她是一助,就累到这幅田地,那主刀的许脉会累成什么样?闵玥无比揪心。

“她嫌邓丧丧缝合得难看,拆了线自己重新缝。我们墨爷真不是一般的强悍,站完十一个小时的手术后,还有心情和体力教人家缝合。”

陈思恬口中的邓丧丧是心外科唯一的住院医师,本名叫邓桑,刚进一附院一年多,各方面的表现离许脉的要求差很远,时不时就要被批评教育——或者说,鞭打灵魂。

知道许脉很快就会出来,闵玥安心了,也有心情闲聊了:“话说,为什么你叫我师父‘墨爷’啊?这是什么梗?”

陈思恬虚弱地摆摆手。“说来话长,改日再聊。姐姐我快饿死了,先让我吃口东西。”

闵玥扶着她坐下,陈思恬低头在桌面上嗅了嗅,说:“怎么我桌上有股饭堂味?闻着就倒胃口。”

闵玥抿着嘴不说话,把那个大号购物袋提过来。“师姐你想吃什么,自己拿吧。”

“放这儿放这儿,我得好好挑挑。”陈思恬随手拿出一瓶奶茶,拧开,咕咚咕咚喝掉半瓶补充糖分,然后才好以整暇地翻找。

闵玥剥了粒旺仔奶糖含在嘴里,坐回许脉桌子那儿,准备写新入院病人的病例。每写几行就抬头向门口望望,看许脉回来没有。

第十九次张望的时候,目光跟进来的人撞个满怀,闵玥腾地站起身。“师父,你回来啦!”

她赶紧拉开椅子,让许脉坐下,迅速倒了杯温水放到她手边,然后去提购物袋,却遭到了强烈抵抗。

陈思恬嚼着牛肉粒,口齿不清地说:“你师父不爱吃零食,放我这儿放我这儿。”

闵玥不松手,边拽着袋子跟陈思恬较劲,边扭头确认:“师父你不吃零食吗?我怕你不想吃食堂的菜,专门去买的,有好多种类呢,你不看一下吗?”

“哇小明月,你这就太区别对待了吧!我也算是你前师父啊,你怎么不专门为我买呢?”陈思恬立刻表达不满。

“不是专门为你买的,也会被当做专门为你买的。”闵玥据理力争。

“给我颗糖吧。”因为累着了,许脉的声音有些沙哑。

闵玥美滋滋地捧了一大把送过去。“师父,你声音都哑了,我明天冲蜂蜜水给你喝吧。”

陈思恬立即举手。“我也要喝蜂蜜水!”

闵玥瞥她一眼。“知道知道,不会漏了你的。”

麻醉组、体外循环组、台上护士说笑着走过来拿盒饭,许脉没看到邓桑,便问:“邓医生呢?”

护士回答:“她直接回去了,不在这儿吃。”

零食毕竟不顶饿,陈思恬满足口舌之欲后,还是认命地去拿盒饭。闻言跟护士挤了挤眼,大家露出心知肚明的微笑。

邓桑在手术台上被批评了,不敢跟许脉一起吃饭,所以才夹着尾巴跑掉了。

闵玥也帮许脉拿了份盒饭。“师父,饭菜都凉透了,我倒进微波炉碗,帮你加热下吧。”

“不用。”许脉伸手去接,闵玥犹犹豫豫地给她了。

“吃凉的伤胃。”

“没事儿,吃惯了。”许脉掰开一次性筷子,淡然地吃了起来,仿佛已经重复了无数次这样的动作。

闵玥把下巴搁在保温杯上,盯着许脉看,忍不住发花痴。

师父连吃饭的样子都很好看!

许脉被灼灼的目光盯得不太自在,停下筷子,擦擦嘴角,问:“你今天上行政班吧?已经八点了,可以回去了。”

许脉都没下班,自己却先溜了,不像话。闵玥便问:“师父几点走?”

“我还要去夜间查房。”许脉淡淡地说。

闵玥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如果自己留下来的话,就又要被考问了。早上她已经体验过了,够有压力了,她可不想一天内经历两次。

而且……她不想露怯,即使自己的水平在许脉眼里根本不够看,她也想表现得好一点,回答得能让许脉满意。

她不希望许脉觉得自己糟糕,那样自己会心碎的。

“那我先走了,师父明天见。”闵玥说。

“明天别迟到。”许脉提醒。

“那我也先走了。”值夜班的医生出去查房了,麻醉组那些人拿了盒饭找别的地方吃去了,闵玥一走,值班室就剩许脉和自己了。陈思恬生怕跟许脉单独两处,立刻撂下筷子,也要走。

夏夜的风是温热的,两人走出一附院,被暖烘烘的风一吹,身体里的疲惫解冻,如泉水般涌上来。

以前两人总是一起走到地铁站,分头坐不同的路线回家,这次陈思恬却一屁股坐在公交站台的长椅上。

闵玥奇怪地问:“师姐今天坐公交吗?”

陈思恬有气无力地摆手:“坐什么公交,我今儿打车走,实在站不住了。”

闵玥见她如此憔悴,不放心让她一个人回家。“师姐,我送你回去吧。”

“别,你还怕我睡死过去,被拉到山沟里卖掉吗?”陈思恬右手虚握,在空气中比划几下。“姐这技术,哪怕敌人是1米9的壮汉,一刀下去,绝对致命。”

还行,还有精力开玩笑。闵玥便不再坚持:“那你到家给我个消息。”

“ok。”

步行5分钟,搭地铁3站路,再步行5分钟,闵玥便回到了小区。

这是个建筑年限十几年的小区,外墙的漆早已晒脱色,远没有近几年新建的欧式风格小区漂亮,但因为地段好,单价并不便宜。闵玥一年到头不吃不喝,勉强能够支付一块80x80瓷砖的面积。

但在父母的资助下,闵玥买了下一间60多平的小房子,过起了医院和家两点一线的生活。

洗完澡,正刷着牙,闵玥听到手机一直在响,拿起来一看,微信群弹出一堆信息。

只想吃小甜饼的老阿姨:“小明月,我到家了。@闵玥”

只想吃小甜饼的老阿姨:“小明月呢?你应该比我早到家啊。”

想撞豆腐的邓丧丧:“可能在角落里伤心,像我一样……”

只想吃小甜饼的老阿姨:“小丧丧!你活着呢!今天我走之后,墨爷怎么骂你的?说出来让我们凉快凉快。”

想撞豆腐的邓丧丧:“别提了……我又想找块豆腐撞死算了……”

摘心的胡一刀:“我在场呢,哎呦我跟你说,光是想想墨爷的脸色,我就不用开空调了,冻得慌!”

下面还跟着一大串吐槽,闵玥快速看完,回复:“报告!我到家了,刚才没看手机。”

只想吃小甜饼的老阿姨:“小明月,你怎么用的真名啊,快改群昵称,不要破坏队形。”

闵玥想了想,动动手指。

近水楼台的明月:“改好了。”

只想吃小甜饼的老阿姨:“[坏笑]谁是近水楼台啊?”

近水楼台的明月:“我师父。”

只想吃小甜饼的老阿姨:“……”

想撞豆腐的邓丧丧:“……”

摘心的胡一刀:“……”

只想吃小甜饼的老阿姨:“散了吧散了吧,丧丧、明月你们俩记得明天表现好点,别惹墨爷生气,说不定明天能是多云的好天气。”

想撞豆腐的邓丧丧:“我刚才去超市买了块带皮五花肉回来,今晚准备练缝合,不聊了……”

闵玥放下手机,抱起专业书躺到床头,回忆了下许脉今天的考问,开始翻书补知识。

小区住户的灯一盏盏熄灭,夜越来越深,不知不觉中已过凌晨。眼皮沉得如坠了石头,闵玥勉强撑起道眼缝,迷糊着定好闹钟,一歪头,便睡过去了。

沉甸甸的专业书压在胸口,闵玥睡着了也不安心,迷糊地发愁——

明天师父会考问什么呢……(记住本站网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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