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间中,眼看杨慎起身走了出去,林叙懒洋洋地倚着椅背、拈着酒杯,向周南道:“这可不像你周远疆的作风。”
“你从不带外人与我们聚会。”
“有多雄才?”
林叙这才坐直,问道:“真的?几成?”
林叙放下酒杯,直视周南。
周南笑了笑,道:“我是要等酒到酣时,以杨同修这首词,作为今日酒宴的……”
“简章还没回来。”
“那好吧。”周南站起身,整理了袖子,缓缓道:“这是一首《临江仙》,安道且听好了。”
林叙本想再斟一杯酒,但第一句入耳,手里的酒壶已不自觉停了下来。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涡江江水缓缓流淌,临江的高楼之上,几滴血飞溅而出,迎风消散。
“噗。”
杨慎刺的速度实在太快,又是有心算无心。
“别捅了……别捅了……我不喊……”
“我必死了……别捅了……听我说……”
但杨慎握着匕首退了一步,不愿身上的一袭白衣沾到血迹。
杨慎不答,此时才转头向走廊方向看了一眼,不慌不忙地把门关起来。
乔琚气若游虚地说着,努力摁着自己的伤口止血。他只觉神志迷糊,恨不能马上闭上眼睡一觉,但强大的意志力还在支撑着他,求一线生机。
杨慎道:“你居然还不死。”
杨慎蹲下身,看着气若游虚的乔琚,像是在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
“我不是汉奸……不是……”乔琚想摇头,但摇不动,只不停喃喃道:“我不是……我们可以成为好朋友……”
“是你说过的,我们是生死敌国。”
杨慎已再次刺出匕首,又在乔琚心口补了一刀,同时嘴里低声回答了一句。
黑暗中,他仿佛回到了张家学馆听着陵川先生讲学,一回头,只见张文静偷偷趴在窗边。
明明还有那么多的事没做,那么多……
“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林叙保持着那端着酒壶的姿势,良久才把酒壶放下。
“是啊。”周南长叹。
“遗山先生作那首雁丘词时,不过也才十六岁。”
“杨用修绝世之姿,往后诗词成就,或可追李青莲、苏眉山。”
林叙这人也怪,一杯酒饮尽,马上抛开刚才的自怨自艾,爽朗一笑,又问道:“远疆是如何结识了这样的旷世奇才?”
“你也知道,我那间书院,向来是不禁外人来旁听的,昨日,我正与学生们讲《中庸》,便见他站在窗外。他那气度,自是让人格外注意……”
凭栏处,李瑕丢下匕首,拿乔琚的衣服擦干手,在乔琚身上搜了起来。李瑕不慌不忙把这些东西收好,起身回到走廊。
他们是乔琚身边的人,来时周南与他们打过招呼。
那两个小厮方才就见过李瑕与周南一起上楼,也不起疑,有一人站起身来恭敬地应了。
李瑕也颇为客气,笑道:“你们俩一起去吧,多找两家,这诗集不好找。”
“不客气,你们也别急,我们还要喝一会。”
仔细看了一会之后,李瑕才离开杂物间,关上门。
“别睡了,掌柜的叫你过去找他。”
做完这一切,李瑕重新转回楼上雅间。
“我总觉得,用修是故意与我接近,他言谈间有意无意总提起张家和简章,想来是知道张家显赫,有心投效,这才向我展示才华,盼我能为他引见。君子成人之美,故而今日带他来见简章。”
“是啊,助他一把,又有何妨……”
“用修竟是一人回来的?我正与安道说你那首词。”周南笑道,“对了,简章呢?”
“朋友?”周南沉吟道,“简章还有什么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