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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8 章 第 88 章(1 / 1)

庭中起了晚风,漱漱的吹过桌上白纸。

玉川觉得有些冷,拢着衣裳,想唤人收走桌上纸笔,抬眸却见陆在望垂着眼睛,神色莫辩。

她心里明白过来,便温声道:“小侯爷难道信不过我吗?”

“不是。”陆在望立刻说道,她看着玉川温和干净的眼睛,老老实实的问出心里所想:“公主是在提醒我,还是试探我的想法?”

玉川一本正经:“都不是。我是在和你说家常话。”

陆在望倒叫她噎了一下。玉川叹道:“真的,我全然没有旁的意思。”

陆在望道:“是我小人之心了。”

玉川撑着脸瞧她:“小侯爷和我大哥一样,你们是要做大事的人,兴许事儿经的多,总会变得瞻前顾后。就是累得很。只是小侯爷和大哥说话也这般吗?”

陆在望想了想:“那倒不是。”

玉川道:“那我瞧着竟比大哥厉害吗?他不说话,只站着就让人忍不住揣度他心中所想。小侯爷却不防备他呢。”

“殿下待我挺好的。”陆在望说道:“以前的确是怪害怕的,不知从何时起,就不怕了。”

玉川又笑起来:“这很好。”

公主掩不住的高兴落在陆在望眼里,她也无端觉得舒心起来。

世上事流水似的淌过,她敛裙坐着,细细的瞧,为一些事高兴,为另一些事难过,但也仅止于此,干净的近乎白纸。

陆在望暗暗的想,也不知江云声有没有这样大的福气,能常伴公主左右。她给陆进明的信中提过,想让她爹明里暗里的提点提拔江云声,也不知他能不能争气。

东宫,太子殿中。

赵戚横卧榻上,阖着双目,虽是睡着,可眉间依旧深深皱起,元安守在榻前,微凉的手掌覆在他额前,热度稍稍褪去,可赵戚面上,依旧泛着潮红。她忧心忡忡的问一侧的太医道:“为何施了针殿下还是睡不安稳呢?”

“敢问太子妃,殿下像这般睡不安稳有多久了?”

元安想想道:“约莫有半月了,殿下夜里时常翻来覆去的睡不好,即便勉强睡着也时常梦魇,再便惊醒。”

长久的不得安眠,赵戚白日里便也神思倦怠,性情也比以往焦躁易怒,今日在殿中忽然发热晕眩,这才召了太医来。

太子性情多疑,素日多思多虑,以往也有睡不好的时候,只是从没有持续过这么久。

太医道:“臣会开些安眠补气的方子,再时常给殿下施针,以观后效。只是这症结多在心上,朝政繁杂,太子妃还需提醒太子殿下,切勿劳累过度,忌多思多虑,还需平心静气的养着神,否则臣再施针开药,终究不治根本。”

元安叹道:“如今四处战乱,殿下怎能不忧心……还请张院令多费心,尽力为殿下调养。”

张院令忙道:“臣自当尽力。”院令瞧着太子妃神情恹恹,颇有不足之相,便小心道:“臣见娘娘脸色也不好,不如臣替娘娘把把脉……”

“我不要紧。”元安摇头道:“我这是老毛病了。”

院令便不再多言,太子妃先前小产也是他经手救治,那时伤了根本,后续再调养也不过堪堪维系着。

太子妃薄命,这是满太医院心照不宣的事情。

太医开方配药,元安见赵戚睡着,便亲自去守着药炉。

不多时,芷然进来道:“娘娘,世子来了。”

元安正揭开药罐盖子,白雾上涌,浓重的药味扑面而来。她皱皱眉,又盖回去:“夜深了,叫世子回去。”

芷然踌躇道:“娘娘不见吗?”

“这几日若世子来,便说我在照顾太子殿下,不得空。”

芷然神色忧虑,正想规劝几句,元安抬眸看她,淡淡道:“你也不要和世子多说,叫我知道必然罚你。”

在赵戚殿中伺候的内侍慌慌张张进来:“太子妃,殿下醒了,正寻你呢。”

“知道了。”元安吩咐侍从道:“药快好了,你盯着些。”

芷然瞧她回殿,只好出去打发陆在望。

宫人在前提灯,元安款款行至殿外,便听得里面一阵砸东西的声音,伴随着赵戚怒气冲冲的声音:“孤不想看见你们,叫太子妃来!”

“殿下息怒。”

元安没急着进去,站在廊下等着,里面很快响起脚步,急匆匆出来几位良娣和夫人,面色惶然,见元安站在那里纷纷行礼:“太子妃。”

元安温声道:“不早了,都回去歇着罢。”

她立在殿外,瞧着她们走远,心里觉得无趣,渐渐也有些晃神,眼前变得模糊不清,直到里面又砸了一个瓷瓶,她才猛地清醒,芷然正焦急的扯着衣袖唤她:“娘娘。”

“我没事。”元安定定神,便折身进殿。

赵戚披头散发的站在殿中,拧着眉神情焦灼,脚下一地狼藉,殿中侍从匍匐在地,却没人敢上前收拾。

太子这样易怒也有些时日,殿中的东西几日便得全换一遍。

侍从战战兢兢,东宫上下,除太子妃,便没人敢劝谏。

“元安。”赵戚看见她清瘦的身影,皱紧的眉头稍稍舒展,声音低哑的唤她。元安笑意柔和,一面吩咐侍从退下,一面过去扶着赵戚往内室走,“殿下怎么起来了?”

一众侍从眨眼间退个干净,殿门在他们身后关上。

赵戚任由她拉着,脚步稍显凌乱,他眼底泛着青,低声念道:“头疼。”

“殿下太久没休息了。”元安扶他坐下,自己站着替他按着头上的穴位:“方才太医教我的,可好些吗?”

赵戚没说话,兀自闭着眼睛,她又道:“待会药熬好,殿下喝了再睡。太医嘱咐,让殿下忌多思多虑,朝政要紧,殿下也得顾忌身体。”

赵戚觉得脑中很乱,一幕幕乱相从眼前划过,朝政,战事,流民,春来农耕,甚至赵珩。他睡不着,又忍不住想着这些事,越想越乱,看着殿内烛火惶惶,眼前虚影重重。

他又抬眸看向元安,她脸色也很不好,薄施粉黛,整张脸只有唇色稍艳。可他也知道,那点颜色抹去,她的嘴唇也是毫无血色的,这都是他之前糊涂所致。

还好她原谅他了,还好她还留在东宫,留在他身边。

他把元安拉至身前抱住,埋首在她身上,不发一言。

他看不见元安的神色,也就看不见她眼里片刻的迟疑,迟疑过后,只剩一片空洞。

陆在望接连几日在东宫碰壁,心里也渐渐着急,先前她还真当元安照顾赵戚抽不开身,可几回下来,再蠢也知道元安是在刻意回避。

她想不明白,更不知道元安到底要做什么。

可也不曾听说太子生了重病,连宫中派人来东宫询问,听说太子只是劳心伤身,夜不安眠,便只送些补药。恐怕如今陆在望倒成了最忧心太子的人。

她生怕哪天听见太子暴毙的消息。

赵戚死不死的倒不要紧,可万一真是元安下手,她只担心元安没收拾干净现场。

陆在望着急上火,差点就得去翻东宫的墙,正望着东宫高高的外墙出神之时,陛下和皇后的仪驾到了东宫。

陆在望将将伸出去的腿倏的缩了回去。

她想了想,扭头去了成王府,却听闻赵珩不在,只得坐在他院子里干等。

一等就等到了月上中梢。

赵珩满脸疲倦,进院便瞧见他房里有光亮,便唤了人来问,侍女道:“是小侯爷。”

他进去时陆在望已经睡着了,趴在案桌上,他想把她抱去床上睡,可一动她就醒了。迷迷糊糊的道:“殿下。”

他应声。

陆在望揉了揉脸,想起自己的来意,便问:“殿下可知道东宫到底出了何事?”

赵珩看着她:“太子劳思过度,陛下让他留宫静养。”

陆在望焦躁道:“但我姐姐不肯见我。”她问赵珩:“太子就只是劳思过度吗?”

他瞧她一会,不答反问:“你可知陛下今日去了东宫?”

陆在望点点头。

“陛下和皇后一道去东宫探视太子,可不巧,陛下在太子书案夹层,翻出一些书信。”赵珩倒了盏茶:“均是太子手书,字里行间埋怨陛下纵我势大,有意使二子相争,朝堂不稳全因陛下厚此薄彼。他这太子形同虚设,不过是个笑柄。若再无所作为,东宫易主是迟早的事。”

陆在望想起那张临摹的赋论。

“可惜太子神思混乱,连到底是不是自己写的,也未能分辩。”

他饮完一盏茶,告诉她此事结果:“陛下盛怒,斥责太子无能,无礼,不忠,不孝。”

陆在望许久才问道:“太子到底为何会意识不清?”

赵珩原本不想和陆在望说起此事,可既然她问,也没有必要瞒着,便如实答道:“南元擅制毒,有些稀奇古怪的,能让人梦魇不断,久而久之便神思混乱,陷入癫狂。”

陆在望则愣住:“是殿下给的?”

赵珩语气平淡:“你姐姐派人来问,我恰好有过耳闻,就让人南边寻了来。”他摇头,似有叹息之意:“太子沦落至今,始终都没有怀疑陆元安。”

“怀疑了就完了!”陆在望倏地站起,焦躁的往门外走,赵珩伸手将她拉住,皱眉问道:“去哪?”

“我去东宫。”

元安知道这事有多险,一经发觉,不仅她自己,整个侯府都会落罪。

可是元安绝不会让侯府出事。

她一定还会做别的事情,来掩盖这一切。

可是她不肯见陆在望。

陆在望也不会蠢到觉得这是个好兆头。

“东宫已被陛下封禁。”赵珩对她说:“你进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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