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发生在昨天晚上的事情。
玻璃碎裂,有人坠楼,酒店报警。
附近的警察在十分钟之后匆匆赶来,然而来到现场,除了后巷之中一地的玻璃碎片之外,没有人也没有鸟。
但他们并没有白跑一趟,他们在这间酒店发现了快递员,并确认对方就是近期屡屡扰乱公共秩序的“撒钱哥”,也是犯下多起入室抢劫案的凶手!
他们立刻将刚刚清醒,正茫然地从地上爬起来的快递员带回警局审问扣押,同时收集酒店人员的口供,调集酒店各处的摄像头,确认快递员的进入途径与进入目的。
明亮的审讯室中。
“姓名。”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我的手套呢!”
“姓名。”
“啊啊啊放我出去我的手套!”
“姓名!”
“放我出去否则杀了你,我的手套——手套——手套——”
审讯根本进行不下去,当班警察无奈放弃,先派人将其带往看守所中。
守卫押着自清醒之后就完全冷静不下来的快递员消失在走廊,余下的警察在办公室里互相讨论:
“看他这样子,是不是躁郁症?”
“呵呵,我看八成是看到自己被抓了,不管三七二十一先装个病躲躲罪行再说吧。”
“对了,他去酒店的目标已经锁定,是席歌。当夜的空中花园舞会是席歌举办的。他被带回来的时候身上也有伤痕,看样子是和人打了一架。我个人认为席歌和他照面过的可能性很高。”
“席歌是谁?”大家纳闷。
说话的人提醒他们:“富豪小区人体自爆案受害者。”
“原来是他!”大家恍然,“富豪小区那个案子还没有过去两个月吧?又碰上了这档子事,这年头,富二代的生活环境也真是水深火热啊——”
深夜,冷冰冰的看守所走廊上,忽然响起了沉重的脚步声。
像正在腌制的梅干菜般又干又枯、又蔫又萎瘫在床上的医生应激似地抬了抬头,他的目光茫然地划过栏杆外的走廊,看见警察带着一位神色激动的新人走了过来,打开隔壁牢房的门,将新人一把推了进去,旋即关门落锁。
然后热闹就开始了!
被关在门里的新人大喊大叫,狂躁不已,先是用手拉扯栏杆,接着又用胳膊撞,用腿踹,用头撞。
不过几分钟时间,他已经双手红肿,衣衫凌乱,额头冒血,本来离开的警察又再度返回,拿着警棍敲击栏杆,严厉警告新人安分点。
医生看得目瞪口呆。
不是吧,这位大兄弟到底犯了什么罪,能这么下血本的装疯卖傻?
对比一下,突然觉得我现在的日子居然也是有可取之处的……
席歌睁开了眼睛。
清晨的阳光刚刚好,他惬意地对着窗户吸了一口太阳之力,才将目光转向睡在身旁的莱茵:“嗯,你的脸色——”
席歌仔细看了两眼,吸血鬼的脸色都很苍白,他实在辨别不出来这是好还是差,但他发现了一个新的问题:“你看起来怎么不太高兴?”
莱茵岂止不太高兴,他简直要崩溃了:“为什么我们会在一张床上?”
席歌说:“昨天你晕了,我照顾你,一不小心把你搬到了我的床上……”
莱茵严厉问:“为什么不把我搬回去?”
席歌纳闷道:“早上的天气不是挺好的,你有必要这么暴躁吗?昨天我连着打了两场还受伤了呢,只是懒得再把你搬一个房间而已,又不是把你丢在楼下让你一边发烧一边睡沙发。”
莱茵抬手遮住了眼。
他明白自己只是在迁怒,但他忍不住在心里恨恨地想:我更宁愿你把我丢沙发!这样我就不会在一个让人讨厌的早上发现一件让人绝望的事情了!
该隐啊!
我发展了一个后裔。
我明明只想和这个后裔发展一段纯洁正常的关系,我希望我能给他家庭式的温暖,让他成长为一个优秀的血族青年,我希望让他体会与经历我没有体会和经历的血族重要过程。而不是变成现在这副模样,我不是在给我自己找伴侣……
席歌觉得躺在床上的莱茵全身上下都散发着浓郁的阴暗气息。
他不太明白莱茵到底在为什么而烦恼,但似乎又有一点点朦胧的想法。
他重新躺回床上,四肢张开,沐浴着阳光片刻之后,忽然说:“皮皮,我们昨晚什么也没做啊。”
莱茵不说话。
席歌:“你发烧了,我受伤了,都是一躺到床上就睡熟了。再说两个同性躺在一张床上也没什么不正常的吧……”
莱茵不说话。
他稍微冷静下来了,心中升起了一点安慰。
无论如何,后裔还不知道他的想法。
他不想将这一纯洁的关系改变,他决定将刚才对席歌的想法彻底埋葬,一切都是万恶的太阳带来的晕眩和错觉。
席歌又说:“再说了,我们早就做过许多次比同床更神奇的事情了。按照你的说法,我之前一直在用咬情人的方式咬你,然后昨天你也用咬情人的方式咬我。”
说到这里,席歌回味一下自己被咬时候的短暂感觉,承认道:
“那种感觉确实非同一般,让人晕眩,我理解你不想每次被咬都不能控制自己,不过昨天你晕得太早,我还是没有学会一般性的咬法。”
莱茵的不说话换成了久久沉默。
沉默之后,他忽然闭眼。
他做了一件不知几百年没做过的事情,靠装睡逃避问题。
席歌说完了话,久久等不到莱茵的回答,侧头看了对方一眼,发现对方居然重新闭上眼睛睡觉了。
吸血鬼没有呼吸也没有心跳,席歌完全不能判断对方是真的睡了还是在装睡。
真相二选一,他决定相信皮皮,轻手轻脚从床上爬起来,走出卧室,打了个电话给副院长:“帮我搞几个血袋过来……”
副院长谨慎道:“席小先生,您拿的有点太频繁了,血袋是国家专管不对外出售也不可以私下交易的啊。”
席歌很鄙视:“我有必要搞这种麻烦的事情吗?”
副院长一想也是,出售血袋那点小钱哪够这富二代high一晚上的:“之前拿的不够用吗?”
席歌:“唉,我有一个好朋友就好这一口,我还能怎么办,当然是满足他了。”
副院长哼哼哈哈,一点也不想掺合入富二代稀奇古怪的人际交往和生活模式之中。
挂了电话,他痛快地批了席歌的血袋要求。
还能怎么办,谁让对方控股医院呢!
席歌挂了电话,他站在走廊上整理一下思维,决定先去厨房看看早餐吃什么,结果到了厨房,什么没见,他先看见一只被钢化绳结结实实捆成粽子倒吊在天花板上黑孔雀。
阳光正好,将厨房照得窗明几净,窗明几净的厨房之中,被倒吊的黑孔雀羽毛散乱,神情萎靡,双眼晶莹。
席歌和黑孔雀对视。
黑孔雀:“啊!啊!喵!”
席歌迷惘:“你是一只孔雀吧?不要伪装猫叫,我又不爱猫……”
黑孔雀在半空中摇摇摆摆,眼泪啪嗒啪嗒掉下来:“啊啊!喵!”
席歌狐疑了一下:“难道孔雀真的这么叫?”
黑孔雀:“啊啊喵——”
席歌哼哼笑了起来:“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你还有昨天晚上的记忆吧?昨天追着我打打得很爽吧,我决定把你炖汤喝了……”
他的话没有说完,客厅响起了敲门声。
大早上的,谁啊?
席歌暂时放下砧板上的肉,往门外走去,这一回,他记得先从猫眼看了一眼,直到看见两个警察站在门口之后,才开门:“警官有什么事?”
站在门口的两警察先给席歌看工作证:“我们是来了解一下昨天八方酒店晚上发生的事情的,现在你方便吗?”
警察都上门了,还能有什么不方便的。
席歌让两位警察进来,示意他们去沙发上坐:“要水吗?”
警察:“不用,谢谢。”
席歌还是去接了三杯水,其中一杯是淡盐水,他自己喝的:“本来我的管家会给你们上咖啡和小甜点的,不过最近他正离家出走,大家只能一起将就一下了。”
警察表示理解。
他们开始工作:“昨天晚上十点二十八分,我们接到八方酒店的报警电话,称有人坠楼了,后来我们通过监控发现坠楼的应该是……”
席歌:“没错,是我。”
警察:“但我们到的时候你已经不在了原地了。”
席歌:“那当然是因为我赶着去医院治疗。”
这个理由倒是很恰当充分。
警察接受了,又说:“我们还在八方酒店中发现了赵利群。昨天晚上,你和赵利群见过面吗?”
席歌纳闷:“他是谁?”
警察说:“他是近期多起富二代抢劫案的主犯——”
席歌恍然大悟:“哦,你们说得是他啊。”
警察:“当夜你们见过面?”
席歌痛快回答:“见过,我们还打了一架。”
警察:“你们动了手,你为什么不报警?”
席歌:“这……”他实话实说,“一般报警的都是吃亏的那个,我既然打赢了没吃亏,好像没有什么非得报警的必要,不然说不定还要倒赔他医药费。”
这个理由……非常实际。
警察一时也是无语。
其实一个警察忽然问:“你说到了赔偿医药费。你觉得自己打他打得非常重,到了需要赔偿医药费的地步了吗?”
席歌纠正道:“我不这样觉得,我不过是把他揍晕了。”
警察:“那你为什么第一反应是赔偿医药费?”
席歌:“我是富二代啊。”
他看两个警察没有明白,又补了一句:“讹诈碰瓷仙人跳,抢劫绑架背黑锅的第一目标群体,不是吗?”
还……还真是。
两警察一时沉默。
例行公事的询问之后,他们暂时没有发现疑点,正打算起身离开之际,厨房内突然响起了“砰砰”声!
可疑的声音再度引起了两位警察的警惕之心。他们目光重新变得犀利敏锐。
两方人再度对视。
席歌从他们眼中看出了无穷无尽的怀疑与思考,他索性也不解释了,直接把两警察带进厨房。
厨房之内,一只被倒吊在半空的禽类正努力摇晃身体,撞击厨房的橱柜,发出“砰砰砰”的声音。
警察终于进来了!
黑孔雀双眼含着热泪,向警察方向移动,努力释放出“救我”的信息。
原来只是一只鸟类。
警察们发现了真相,他们带着淡淡的歉意与席歌握手道别,干脆利落地走了。
随着大门“砰”一声关上,厨房里又只剩下席歌和黑孔雀了。
希望降临,希望又走远。
黑孔雀呆呆看着厨房大门方向,心如死灰。
席歌双手抱胸。
他觉得今天的黑孔雀神情异样,好像又恢复了单眼皮干啥啥不成的搓逼模样。
席歌沉吟道:“单眼皮?”
黑孔雀:“啊……”我不叫单眼皮。
席歌:“说说黑暗世界。”
黑孔雀:“啊……”都要被吃了还说个球。
席歌:“说得好就放了你。”
黑孔雀:“啊啊啊喵!”我说我说我立刻说!
席歌:“……”
黑孔雀:“啊啊喵喵?”你要听什么?
席歌抽抽嘴角:“总之,你还是先变回人吧,我毕竟没有选修过鸟语专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