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府。
“……荷花池中也没有,它到底去哪里了?”
沈浪的心中一沉,眸子里的笑意也不见了,就是个瞎子也看得出来,鲛人对他到底有多么重要。
他是一个侠客,可也是个男人,一个侠骨柔情的男人,心上人不告而别,又怎么会不心中担忧?
朱七七一见沈浪心急如焚,心里就不舒服,好似吃了一块酸角糕,忍不住气道:“呸呸呸,好色之徒,我偷跑出去的时候,怎么不见你如此心急?!”
沈浪一言不发,十分淡漠的向她望去一眼。
朱七七咬了下唇,沈浪对她一向这个态度,矜持的近乎于冷淡,平时也就算了,这时却格外地让人生气,她使劲儿仰起头,大声道:“你看什么?!”
她叫道:“怎么,我说的有错吗?鲛人是陈叔叔送来礼物,你觊觎它也就罢了,还把它给弄丢了!”
沈浪一笑,浓而黑的眉下,双目如剑光一样锐利,开口道:“朱大小姐,信口开河也要有个限度。”
他已经心急如焚,朱七七还来火上浇油,她与鲛人一样美丽单纯,表现出来为何如此天差地别?
朱七七吓了一跳,道:“我、我说的是事实!”
“这难道不是你的错吗?!鲛人那么美丽,你也舍得将它一个人留在房中,你是不是有隐疾啊!!”
沈浪平日十分温和,朱七七很怕他生气,可一想起这不是为了自己,她心中又十分酸涩,道:“你找不到鲛人,就知道对我发脾气,算什么男人.....”
话音未落,忽的听到一阵疾如风的脚步声。
沈浪立时起身,一见到快步走来的熊猫儿,忙迈步迎了过去,迫不及待道:“熊兄,去看过了吗?”
熊猫儿点了下头,神色十分凝重,道:“我才去看过了,白姑娘也不在房中,不过有个照看她的侍女说,在轮值的时候,似乎见到了见到了朱二爷。”
沈浪:“………”
他似乎确认了什么,一时也不那么心急了,耳尖一动,不准痕迹的看了一眼院墙,没有说什么。
朱七七一脸警惕,怀疑的道:“沈浪,你不会打算把问题丢到我二叔身上吧?它只是一只猫,小猫咪能有什么坏心眼呢,再说了,它才那么点儿大。”
沈浪定下心来,从容的一笑,客气的道:“朱大小姐,朱爷还在养伤,你身为女儿不在床前侍疾,反而跟着我一个外人到处跑,这恐怕不合适吧。”
朱七七气道:“你——!!”
她当然听得出来,这是一个委婉的逐客令,毕竟朱百万假装中毒一事,沈浪心知肚明,只是相处了这几天,他竟还说“外人”,实在令人伤心不已。
朱大小姐气呼呼的一跺脚,向内堂跑走了。
“欸——朱姑娘,沈兄未免也太不近人情了。”
熊猫儿苦笑了一声,连忙追过了过去,朋友妻不可欺,他压下了对鲛人的一丝绮念,谁知这几日的相处下来,又对性子娇纵的朱七七日久生情了。
沈浪见二人离去,这才看向院墙的方向,十分有礼的一拱手,含笑道:“外面的朋友,你在这儿听的也够久了,是不是该露个面,让我们认识一下?”
墙下种了一棵巨大的银杏树,枝叶繁茂,树叶的沙沙声遮去了来人的气音,十分适合藏什么人。
他的话音一落,银杏晃了一下,一个红衣裳的俊美少年跃了下来,怀中还抱了一只猫,或许猫儿的分量实在不轻,让对方灵动的身形也一个踉跄。
一脸复杂的王怜花:“……”
不,不是分量,是他摸到了朱招财的猫铃铛。
一无所知的朱招财一抬下颌,理直气壮,双下巴叠出了三四层,道:“我没偷听,这里可是我家。”
沈浪目光一转,道:“朱二爷,这位是……?”
他的目光清澈,唇上总带有一丝笑意,不准痕迹的看了一眼王怜花,心中也不由惊叹,这少年的风流俊秀、亦正亦邪之美,足以称得上是绝色了。
朱招财挠了下坐骑二号,发号施令:“说话。”
王怜花似笑非笑的一拱手,道:“久闻大名,在下王怜花,又名王八儿……也就是王八的儿子。”
他笑的很畅快,心中也有些讶异,只因他一见到沈浪,竟有一丝莫名的敌手相逢之感,似乎这世上唯有此人,可以做他的对手,与他于战场交锋。
“——什么王八儿,你不是快活王的儿子吗?”
朱招财不明所以,喵了一声,对沈浪道:“不要怕,你要是杀了他爹,他说不定还会开心的和你拜把子呢——这么一看是自己人,蟹蟹,有被孝到。”
王怜花:“……”
他与沈浪相视一眼,棋逢对手,才要进一步的试探之时,结果很没眼力见的朱招财一蹦跶,叭叭的把情报都说了,一点都没剩下,谁也别打机锋。
“总之就是这样,千姬大人去快活城了,决定斩杀快活王,一了百了,结束我和朱百万的结缘。”
它叭叭叭的说了好一会儿,口干舌燥,还不忘催一下沈浪,道:“你收拾收拾快上路,不然追不上了,杀掉快活王之后,千姬大人大概就不回来了。”
沈浪动作顿了一下,没太理解,道:“什么?”
朱招财想了一下,不好对他一一说明,只能换了个说法,道:“你忘了吗,千姬大人离开永生之海是为了蚌精,找到之后就要回去,不会留在这里。”
它理直气壮,口吻天真又稚嫩,道:“你一个柔弱的人类,根本没法在深海之中活下去,不趁着现在与千姬大人留下子嗣,莫非是要遗恨一生吗?!”
招财猫考虑的很现实。
千姬是一只人鱼,长生种和人类的感情,总是和花火一样美丽且短暂,且在找到蚌精之后,它们就要回主世界了,千姬大人又要镇守永生之海,不趁着现在谈情说爱,之后就没有见面的时候了呀。
“……”
沈浪的呼吸停了一拍,他轻轻握住长剑,长睫垂了下来,一瞬间,遮去了眸子里最后一丝情绪。
朱招财有点怕怕,道:“沈浪,你说句话呀!”
“朱爷身家何止百万,有快活王先开了头,江湖上谁都想来分一杯羹,如今朱府之外,可以说是贼人环伺,让我在此刻离开朱府,是万万不能的。”
沈浪轻轻一笑,不疾不徐的道:“况且,这位王公子是快活王的儿子,他要留在朱府,在下委实不太放心,不如等他查明真相,再一同前往快活城。”
楼兰是西域的一个小国,在覆灭之后,柴玉关在遗迹上建立了快活城,借黄沙天险,万夫莫开。
此刻,在一条荒芜的小路上,散开的尘土后出现了两个窈窕的女子身形,其中一人白衣若仙、秀发如云,神态楚楚动人如一只小鹿,正是白飞飞。
她骑着一匹白马,说道:“前面就是小城了。”
鲛人神色恹恹,有气无力:“幽灵宫在何处?”
上天对美人总是十分优待,楼兰漫天黄沙,昼夜温差极大,却分毫不损它举世无双的容光,雪白的肌肤仍如蚌肉一样柔软、莹润,半点都不干燥。
白飞飞掩唇一笑,神态娇柔,道:“幽灵宫与快活城比邻而居,快马加鞭只要一个时辰,不过一个在地上,一个在地下罢了,这一点是母亲的意思。”
白静与王云梦一样,对快活王又爱又恨,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究竟哪一种感情更多一点,连自己也说不清,故而二者定居都在快活王附近。
不多时,二人来到小城之中,在一家脂粉铺子里有个侍女接待,引到一条密道之中,白飞飞在前引路,穿过一条地下河之后,这才进入了幽灵宫。
幽灵宫和它的名字一样,一听,就不是活人会住的地方,地下河带来了与地上不同的湿气,以及一阵又一阵的冷风,冰寒刺骨,就如同身处寒冬。
鲛人一路走来,没有见到任何男人的存在,这里只有女人,且还是戴面纱的美丽少女,一见到白飞飞,侍女立刻行了一礼,尊敬的称呼道:“宫主。”
她们的眼睛都很规矩,一点也不乱看,哪怕不解为何宫主会带人回来,也绝不问出哪怕一个字。
白飞飞回到幽灵宫,怯生生的神色不见了,她的语声仍旧柔美娇媚,使人**,可其中却多了一种独属于上位者的果断与决绝,问道:”母亲呢?”
“回宫主,前些日子地下河冲开一段密道,河水竟送上来一只巨蚌,太宫主去察看之时,不慎被巨蚌所伤,正在闭关调养,已几日都不曾出来了。”
侍女犹豫了一下,道:“您若有要事,奴立刻去通传,只是太宫主愿不愿意见您,奴就不知道了。”
鲛人准确的找到了切入点,奇怪道:“巨蚌?”
白静的功夫不如快活王,却也是一个高手,能伤到她的巨蚌,除了蚌精之外,世上没有第二只。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蚌精会出现在楼兰,还被地下河冲进了幽灵宫,它不是都消失十几年了吗?
侍女小声道:“是,那巨蚌莹润有光,一看就不是凡物,或许已经活了几百年了,指不定都生出了灵智,蚌壳紧闭,太宫主怀疑其中孕有一颗宝珠。”
白静是个美人儿,可昔年受过一些伤,脸上的肌肤毁掉了一半,珍珠养颜,她会为这宝珠心动也不奇怪,可惜里面不是珍珠,而是一个半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