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与凤女一叙,在下获益良多。”
梵清惠手持一柄拂尘,听闻“婠绾”的名字也不在意,只是微微一笑,道:“既然凤女有客来访,在下就不再叨扰了。”
李世民很官方的道:“那我送斋主。”
“不必了,多谢秦王。”
她向朱雀辞行,又与婠绾擦肩而过。
正道与魔门、阴葵派与慈航静斋之间的明争暗斗,可以追溯到几代之前,故而婠绾一见到梵清惠,就不由轻笑了一声。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想不到梵斋主不在帝踏峰上闭关,竟也亲自入世,来到太原,婠绾见到您还真是有些讶异呢。”
婠绾的赤足踩在青石板上,优美的体态有如山川起伏,先睨了一眼众人,这才柔声示意道:“阴葵派婠绾,见过诸位。”
她眼尾的余光瞧见朱雀,忍不住呼吸一窒,身子亦顿了一下,那双勾魂夺魄的眼眸里,射出夺目的、不可置信的光来。
就如寇仲和徐子陵初见她时一样,双龙绝想不到世上有人竟可比单琬晶、沉落雁、李秀宁更美,而婠绾也想不到,这世上竟有女子的容光更胜于自己与师妃暄。
“有话直说,你有何事要见我?”
朱雀冷冷地望了婠绾一眼,她的裙摆一如燃烧的烈焰,兼之眉目威严、气度雍容,若论帝王之象更盛于一旁的李世民。
传闻商朝以凤鸟为尊,自商王朝没落之后,龙才后来居上,这样的女子何需辅佐真龙,难道以女子之身就不能称帝么?
婠绾的眸光闪烁了一下,随即向朱雀行了一礼,以示对瑞兽神鸟的尊重,这才笑吟吟的道:“凤女容秉,婠绾这一次来太原,是送来辎重向李二公子赔罪的。”
“此处并无外人,何必如此多礼。”
李世民伸手虚扶了一下,这几日,他与朱雀几乎朝夕相对,对美色的抵抗力提升了不少,道:“逐鹿天下,本就各凭眼光与本事,婠绾姑娘你又何罪之有呢?”
他心知肚明,阴葵派与慈航静斋皆为朱雀而来,这二者各怀鬼胎,也就不要怪他暗中动作,为唐军将士谋取一些利益。
“李二公子有凤女辅佐,他日手掌江山指日可待,婠绾怎么敢不周全礼数。”
婠绾深深的望了他一眼,眸子中的柔情足以拨动任何男子的心弦,任谁也想不到,这妖女竟也会有向李阀示弱的一日。
不过么,李阀与慈航静斋看似同一阵营,这位李二公子却似乎别有他意,若阴葵派后发制人,或许可以将李阀拉拢来。
谁知,李世民的神色一如往常,仿佛一点暗示都没有接收到,他对婠绾拱了一下手,不疾不徐的道:“…天下未平,婠绾姑娘如此论定,似乎有一些言之过早。”
他对婠绾那予人缠绵不舍,越听越悦耳的语声没有半点动容,可见郎心如铁。
婠绾潋滟的眸光一动,语声轻柔的不可思议,说道:“天下大势,婠绾是江湖人,又是一介小女子,怎么会理解呢?”
她轻巧的借了个台阶,将慈航静斋阴葵派的争斗与李阀分开,柔声道:“说来有些惭愧,小女子先前错看了英豪,与李二公子之间出现了一些小小的误会,所以特意送来礼物赔罪,希望您不要介意。”
她与李世民客套了几句,又忍不住向朱雀看去,对方足下正趴着一只鳞片晶莹雪白的小兽,额生一对玉质龙角,叫声嘤嘤、稚嫩可爱,似乎是传闻中的雪麒麟。
“它叫阿雪,是一只雪麒麟的幼崽。”
朱雀会意,将小家伙儿抱到怀中,抚了抚它冰凉的鳞片,雪幽魂立刻美滋滋的打了个小哈欠,“阿嚏”喷出一口雪花来。
“……原来这只麒麟竟是凤女的小宠,难怪江湖中人都在它的手上吃了大亏。”
婠绾的神色有一丝不自然,祝玉研在几个月前才在雪麒麟手下吃了个大亏,她身为弟子,又怎么会不知道它什么模样。
一只小宠就足以重伤祝玉研,令宁道奇无计可施,凤女本身又会是怎样强大的存在?与骰道童相比,会否能更胜一筹?
这样的凤女,又为何忠诚于区区一个凡人,莫非“天命所归”就这样不可动摇?
“同为瑞兽,阿雪不曾化形,在下少不得照拂一二,倒也说不上什么小宠。”
朱雀细白的玉指一点妖灵,漫不经心的睨了婠绾一眼,金色的眸子仿佛能看穿一切伪装,令人的心中生不出反抗之意。
她不疾不徐的道:“婠绾姑娘,不知是何人告知阴葵派有凤女降世这件事?”
同一个问题,朱雀也问过梵清惠,对方的回答模棱两可,显然是被什么条件所制约,不过在她身上,4870检测到了骰子鬼的妖气残留,问题的答案自在她心中。
果然,婠绾的体内,同样有骰子鬼留下的标记,令她一张开口,心脏就像被什么蛊虫寄生了一样,猛烈的跳动了一下。
她柔声道:“抱歉,婠绾实在是有师命在身,不能透露,望凤女不要怪罪。”
“无妨,我也只是随口一问罢了。”
朱雀秋水一般的眸子之中,闪过一道昳丽的流光,很快又再次沉寂了下去,并不打算以凤火为对方解除骰子鬼的标记。
这只生性恶劣的妖灵可不像镜姬或者蝠翼一样,能够被轻易收服,它这样大张旗鼓的动作,若是失败了定然不会甘心。
介时,或许可以借阴葵派迫它现身。
她在心中思忖了一下,忽的想起寇仲与虚行之的交谈,阴葵派与慈航静斋一行人,皆押运了奇珍异宝与美人前来太原。
方才,婠绾说献上一些礼物与李世民赔罪,莫非说的就是那些珍宝与美人么?
梵清惠献礼之时,顾及慈航静斋的名声,表述的也模棱两可,婠绾亦是如此。
任务者考虑了几种可能,可任由她怎么猜测,也想不到竟然会有人会将美男子作为礼物献给她,纵观几个任务世界,也没发生这样令人窒息的操作,可见一斑。
“不过是一些世俗金银罢了,听闻秦王正在烦心与军队辎重,阴葵派有意献出一点微薄之力,还请凤女不要拒绝我。”
婠绾一见梵清惠,就知道阴葵派这一次晚了一步,不过也不十分担忧,慈航静斋一向故作清高,比不得魔门能屈能伸。
她柔声道:“不仅李二公子,阴葵派也为您准备了一份薄礼,若不出意外,明日就能送到府上,若有所需尽请吩咐。”
朱雀是辅佐真龙的“凤女”,李世民再是不舍,也不会一直让她住在厢房,为表重视,特意将一处小榭更名为朱雀轩,配以数十名侍女、护卫,作为朱雀的住处。
这几日,“凤女降世辅佐李阀”的传闻已天下皆知,她的住处也不是什么**。
不过还有一个问题,以婠绾对男子的了解,这位李二公子似乎对凤女有意,若她献上美人讨凤女欢心,是否会得罪他?
婠绾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李世民,发觉他一瞬不瞬的凝视着朱雀,目光炙热的如一团火焰,可他分明已有了发妻侧妃。
她在心中反问自己:男子可以三妻四妾,朝三暮四,女子为何不可?男子可以称王为帝,三宫六院,女子又为何不可?
还有骰道童,神出鬼没的骰道童对阴葵派的威胁,可远比李阀与慈航静斋可怕的多,虽然不知他为何笃定凤女会喜爱尽心美色,可若是婠绾不按照他说的做……
思及如此,婠绾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婠绾回到太原客栈之时,车夫与少女多已歇下了,唯有江师姐一人守在房中。
她一袭白衣十分轻薄,一只素手中夹着一张卷起的平花信笺,署名为徐子陵。
凤女降世,天下皆知,徐子陵新知阴葵派必不会置身事外,念及雪夜之情,故而修书一封,告知婠绾切不可轻举妄动。
“我与你对立两方,如今……你又有佳人相伴,何必又来惹我为你牵动情丝?”
婠绾心中一动,珍而重之的收起了信笺,不得不说,徐子陵对她很是了解,若非有师命在身,仅凭“凤女”相助于李世民一方,她就会想一万种法子来对付对方。
不过这一次,祝玉研与骰道童的赌约内容,是要以天下奇珍、稀世美人将凤女留在人间,而婠绾代行师命,不得妄动。
“婠绾师妹,发生了何事这样开怀?”
江师姐放下书卷,见婠绾唇上犹带了三分笑意,不由道:“自到太原以来,就很少见你这样开怀,我见你去了一趟秦王府,莫非不曾遇上慈航静斋的伪君子?”
婠绾眸子里温柔缱绻的情意消失了。
她半倚了软榻,一双晶莹如玉的赤足踩在缎面锦被上,漫不经心的道:“凤女降世,慈航静斋怎么可能不来插一脚。”
江师姐察言观色,就知道婠绾在与慈航静斋的交锋之中,大抵并未占到上风。
事实也的确如此,梵清惠乃是阴后祝玉研的对手,婠绾青出于蓝,可到底还年轻了一些,不免要在她手上吃几个暗亏。
江师姐不好触怒她,只道:“师妹不必动怒,慈航静斋一贯如此,师妃暄故作清高,凤女会多加青睐也是难免的事。”
她心中合计:在世人眼中,魔门风评不如慈航静斋,唯有从他处下手,在如何调/教男子这一方面,定能讨得凤女欢心。
谁知,婠绾轻哼了一声,天魔绫绕在她雪白的臂上,道:“不是师妃暄,若是她在太原,这件事倒也没有这样棘手……”
江师姐心上一惊,语声亦不自觉的提高了一度,皱眉道:“莫非是梵清惠?她竟来了太原,不成,我必须通知阴后。”
“不必通知师父了,她还另有要事。”
婠绾撩动一尺天魔绫,轻描淡写的下了命令,绝美的面庞上看不出半分异色。
任谁也不知道,在半个月之前,骰道童才重伤了违背赌约的阴后,如今祝玉研还在密室之中闭关疗伤,根本无暇分神。
她在心中思忖了片刻,动人的眼波忽的一转,道:“…陈婆婆在何处,她一路上调/教的那几个男子,如今进度如何了?”
“夜色太深,陈婆婆已睡下了,不过今日听长岁所言,随时可以献给凤女。”
说到这个,江师姐可就不困了,挨个品评过来,又道:“旁的都好,唯有一个进度比别人慢些,便是你在崇州带回的俏书生,只点了守宫砂,如今在学男德。”
说到这里,她似是又想到了什么,说道:“常听人言,凤凰生性高洁,不知我等搜寻来的奇珍异宝,凤女可曾收下?”
“凤凰择木而栖,贤才择主而侍,”
婠绾细白的玉指卷了一缕发丝,不疾不徐的道:“这黄白之物,对神女而言是庸俗了一些,不过为了秦王,她也不曾拒绝,更何况……有了人形,就有了人性。”
而一旦拥有了人性,也就有了弱点。
凤女一如清风明月,不过婠绾见她鞋上缀了两颗南珠,想来也爱奇珍异宝,毕竟还有些古书记载,凤凰不落无宝之地。
既然爱珍宝,自然也不会拒绝美色。
江师姐也是老江湖了,当下就听出此言何意,不由勾唇一笑,道:“不错,慈航静斋的臭尼姑又懂什么是男欢女爱?”
她目光灼灼,道:“我倒要看看,她们送来的男子要用什么与我魔门争锋!”
婠绾也不多言,只道:“明日我另有要事,你与陈婆婆将那几个美人儿秘密送到朱雀轩去,当心,不要被秦王发现。”
阴葵派与慈航静斋做法一般无二,一见朱雀鞋上的南珠,就当自己寻到了凤女人性上的弱点,不将她当作无情的神明。
一行人搜寻的稀世奇珍之中,最珍贵的几样都不曾承给李世民,而是在玉盒之中准备与调/教的美人一起送到朱雀住处。
还有一点,黄白之物可以借援助秦王之名送到李世民府上,可这几个美人儿俱是男子,若是败坏秦王名声,恐怕朱雀会因此而动怒,如此行事反倒会得不偿失。
江师姐仔细一想,也明白了其中的关键之处,遂道:“放心,这样的事情我做过没有一千,也有八百,绝不会留下什么破绽,只是担忧慈航静斋会有小动作。”
太原是李阀的地盘,因而阴葵派在太原的势力不如支持李阀的慈航静斋,若是对方有意为难,她行事恐怕会受到阻碍。
“我在太原,慈航静斋自顾不暇,没空来做动作,况且它自身也不是铁板一块,我看师妃暄也生出几分叛逆心呢。”
婠绾一撩发丝,意味深长的道:“可惜她不在太原,这让我有些意外……不过如此也好,没有她从中作梗,拉拢李阀或许会比我想象之中顺利,还有那位凤女。”
高洁的凤凰化作人形,拥有了人类的感情——忠诚和善良,也同样拥有了人类的弱点,而她要做的,就是去放大这些。
她微微一笑,道:“这趟太原之行,比我想象中更有趣,也更加有挑战了。”
江师姐亦道:“不错,我们魔门调/教出来的美人,无论风情还是手段,都远不是旁人能比的,可惜不能用药,少了几分趣味,不过绳索和道具也足以补足了。”
这一点,还是骰道童有意无意之中提示的,越是正人君子,心中越有一头禁锢的猛兽,尤其是凤女……只有最诱惑、最突破廉耻的风评,才能打破她高洁的枷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