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有了牵挂之后,原本难熬的时间似乎也突然变快了起来。
眨眼间,这已经是隰华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二个年头了。
这两年里风平浪静,系统也没有再次出现过,像是已经把自己遗忘了一般。
隰华在这样煮酒煎茶,琴瑟和鸣的悠闲时光里,心中偶尔也会浮现出些许的忧虑。
系统在临走之前和他说,让他待在这个世界,等待自动脱离就可以了。
可是这个自动脱离究竟是什么时候?
三年?五年?还是十年?
这个问题就像是悬在隰华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不知道哪一天就会突然落下来。
当今前些日子于宫中病逝,如今新帝继位,上京城内如今素服未除,哀乐未歇,却已经能隐约感知在这一派风平浪静之下,有什么正在悄悄变化着。
如今即为的这个陛下可不是那种少年天子,而是已经在太子位上待了十几年,更是在先帝病重的那段时间中代以监国理政的人物。
和先帝寡断优柔的作风不同,新帝初初继位,就已经着太常寺着手准备大朝仪之事。
明面上说是为了给先帝选定谥号,但是实际用意如何,朝中大臣心知肚明。
谢明斐在得知此时的时候亦是愣了一下,因为在前世的时候,这大朝仪是在当今即位几年之后才开的。
而也是在那次大朝仪上,新帝重提安乐公主之事,借此向王家发难。
也是届此,这场缠绵数年之久的权势之争就此拉开了序幕。
但是此世安乐公主并未死去,而是与王家二郎和离之后,又迅速改嫁了一个并非出身于任何世家大族的司隶校尉。
皇室明面上的力量还很薄弱,还远不到前世可以与各大世家撕破脸皮的程度。
谢明斐轻轻转动着手上骑射回来后还未曾取下的翡翠扳指。
此世比起前世已经有了许多的改变,那么出现一些未曾预料到的变动也是正常。
因此谢明斐虽然稍稍惊讶了一下,却并未感到慌乱。
唯一让他觉得有些麻烦的便是,自己之前的许多准备要重新改动了。
如今谢明斐虽然声名愈盛,但是并未接受朝廷征召。
谢父最近找谢明斐商量事情的次数明显开始变多,时间也越来越长了。
有时候谢明斐要到半夜才回来。
隰华洗漱过后便一个人靠在床头看书,都是些谢明斐不知道从哪儿搜集来的志记小说、民间话本什么的,有些写的还挺有意思,因此隰华无聊的时候就会拿过来翻一翻。
屋内的烛火偶尔发出轻微的噼啪声响,正在隰华看的入迷的时候,一个侍女轻声走了过来,垂首道:“九公子传话说,今晚可能要迟一些回来,让郎君不必等他,早些安置便是。”
隰华将目光从书上抬起来了一下,扫了一眼传话的侍女,复又将头低了下去,“知道了。”
在得到隰华的回话之后,侍女屈膝行了一礼,便退了下去。
而隰华看着手中的话本,明明剧情正写到精彩的地方,然而他却已经没有了想要知晓后续发展的心思
这已经不是谢明斐第一次传话让自己早点睡了。
一般这就意味着谢明斐最早也要等到子时才会回来。
也就是夜里十一点往后。
这要是换成现代社会,这个时间其实还好,但是这可是普遍天黑了就睡觉,缺乏娱乐的古代社会啊!
隰华兴致乏乏的将书扔在一边,却是一点困意都没有。
隰华的眉头微微蹙起,虽然他没有主动问过谢明斐最近到底在干什么,但是结合他偶尔透露的只言半语和上京城内近期的时事来看,
隰华总觉得谢明斐似乎准备搞事......
一瞬间,隰华的脑海中已经转过了无数的可能。
他上一世毕竟做了不少年的皇帝,虽然比较懒,还经常当甩手掌柜,但是整天被一群大佬围着,耳熏目染之下,基本的政治素养还是有的。
如果真的被他猜中的话,那也就不难理解谢明斐最近为什么会这么忙了。
隰华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最后,隰华决定自己还是别想这么多了。
毕竟比起计谋智略,只怕十个自己也玩不过谢明斐。
让人将灯烛熄灭之后,隰华便睡下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隰华睡得迷迷糊糊的,感觉身侧似乎突然一沉,然后便落入一个温热的怀抱之中。
似乎有人在他的额头上亲了一下。
隰华揽住谢明斐的腰身,没有睁眼,只是仿佛呓语一般的嘟囔了一声,然后便彻底沉入了梦乡。
谢明斐轻轻拍着隰华的背部,借着窗外的月光,看着怀中之人沉静安宁的脸庞,表情也渐渐舒缓下来。
“睡吧。”
——
隰华来这里的第三年的时候,如今皇帝位置上的人又换了一个。
如今坐在帝位上的是一个不满五岁的幼童。
而谢父以相国之位代以辅政。
至于这个天为什么变得这么快,还是要从谢明斐身上说起。
隰华还记得似乎就是在举行大朝仪的前几天,宫中突然传旨,说圣上在御花园中和几位才子清谈,闻知谢家九郎名动上京,特意召其前去伴驾。
谢明斐虽然感觉事出蹊跷,但是思索之下还是去了。
毕竟他因为种种原因,回来之后还没有见过当今这位圣上。
而且谢明斐也自信,皇室如今还不敢拿他怎么样。
只是让谢明斐在见到如今这位圣上的时候,还是觉得自己想的泰国简单了。
因为,眼前的这个人,和他上一世记忆中的那位皇帝,长得根本就不一样!
甚至,谢明斐看着这个面色苍白,手腕纤细,动不动还咳嗽几声的皇帝,竟是诡异的涌现出几丝熟悉的感觉。
他觉得,眼前这个不知道为什么完全改变了容貌的皇帝,很想一个人。
一个他很熟悉的人。
巨大的震惊之下,甚至让谢明斐的大脑都停止转动了一瞬。
答案似乎就在眼前,呼之欲出,可是谢明斐偏偏就是一下想不起来。
然后在谢明斐有些失神的时候,高座上的皇帝朝他招了招手,道:“谢卿,近前来。”
离得更近一些的时候,谢明斐闻见了这位陛下身上,苦涩而浓郁的药味。
谢明斐终于皱起了眉头,没听说皇帝生病了啊?
但是更让谢明斐觉得不安的是,这个已经和自己记忆中完全不同却又莫名眼熟的‘皇帝’,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自从回来之后直到如今,谢明斐第一次有了事情不受掌控的感觉。
皇帝一直在问谢明斐的话,但都是一些毫无营养的家常。
谢明斐敷衍的回答着。
周围的宫人不知道什么时候都退了下去。
如今的这位陛下朝谢明斐更凑近了一些,并且有意无意的触碰谢明斐的身体。
谢明斐在被触碰到的一瞬间,仿佛触电一般站了起来,“陛下!”
他想过今天的事有些不寻常,但是万万没想到竟然会是这个走向。
谢明斐觉得这个世界简直疯了。
那种感觉,似乎比自己重活一回这件事更加离谱。
而且恶心。
而这个‘皇帝’似乎对谢明斐的反应十分不满意,好像本来是笃定了谢明斐会上钩一般。
谢明斐最后几乎是怒气冲冲的离开了皇宫。
而在回到府中,看见隰华之后,一直仿佛阻隔在谢明斐跟前的那层薄雾终于散开。
难怪会有莫名奇妙的熟悉感!
因为刚刚的那个陛下的容貌,竟然和隰华有八分的相像!
一个谜团还未散去,另一个谜团又出现了。
隰华和如今坐在皇位上的那个人,两人之间有什么联系?
这两个人,都是不曾出现在自己上一世的记忆中的。
而且让谢明斐觉得诡异的是,除了自己之外,似乎没有一个人发现如今这个皇上容貌的问题。
谢明斐那天回来时候的状况明显不对劲,但是他不说,便也没人知道到底遇到了什么事情。
只知道后来他对付皇室的手段一下子激烈了许多。
后来的事情大家就都知道了。
在扶持如今这个年幼的天子即位之后,谢父本来是属意让谢明斐入仕的。
可是谢明斐却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迟迟没有答应。
他开始整天的陪在隰华身边,像是看护自己宝藏的巨龙,怎么也不肯轻易离开。
隰华总觉得谢明斐可能是意识到了什么。
谢明斐经常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问他会不会离开。
隰华没办法回答。
没有系统,他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脱离这个世界,又怎么去答应谢明斐呢?
怀着这样的愧疚,隰华默许,甚至纵容了谢明斐对于自己越发严苛的掌控欲。
隰华毫不怀疑,只要自己表现出一丝的反抗,谢明斐就能拿着链子把自己锁起来。
毕竟谢明斐就算装的再好,但是本质上仍然还是当初的那个人。
在隰华来到这个世界的第四年。
在有一次吃饭的时候,隰华突然就发现自己的身体在变得透明。
隰华当时第一反应就是看向谢明斐。
隰华知道自己要脱离这个世界了。
而谢明斐看着隰华的情况,却像是预料到了一般,“你要离开了。”
隰华反而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有些无措的看着对方:“谢明斐......”
谢明斐看着隰华,声线有些颤抖,却还尽力保持着平稳:“先帝去年死的时候,也是这样。”
他问道:“你们是一个地方来的吗?”
隰华有些迷茫,“我不知道。”
隰华伸手想去擦谢明斐脸上的泪痕,却发现自己已经触摸不到对方了。
他一狠心,快速的说道:“谢明斐,不管你信不信,但我想告诉你,我们之后还会再见面的!”
“我还是会叫隰华!”
“那我呢?那我还是叫谢明斐吗?”谢明斐悲哀又绝望的看着隰华,眼中竟是流下了一滴血泪,
“你以后还会再遇见谢明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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