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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计就计(1 / 1)

风在窗外吹得呜呜作响,火盆内不时一声爆响,打破书房内的沉寂。李越放下笔,伸了伸筋骨,立刻就有一杯茶放在手边。李越笑笑:“怎么还没去休息?”

递茶的人是柳子丹。自从他住进王府,每天晚上指导李越习字半个时辰,以期早日达到对摄政王笔迹模仿得天衣无缝的目标。现在,还就是对着他李越最轻松,有什么不知道的只管问,用不着忌讳。

柳子丹微微一笑:“殿下不也没休息么?”李越允许他在王府内为柳治平服孝,一身黑衣愈发衬得肌肤白皙眉目晶莹,只是瘦了些,穿黑衣就更显得那腰似乎能用双手圈过来。

李越拍拍桌上的奏折:“还得有一会。你先去睡吧。”不出他所料,小皇帝跟太后商量了几天,一方面同意削减岭州驻军,一方面宣布因国库空虚,立后大典延期,对毓秀宫和未来皇后居处的坤荣宫修缮也全部停止,春祭一切准备降格以求,名正言顺地将封后之事拖延了下来。

柳子丹张罗着把莫愁送来的消夜摆上来:“我每日里闲着,也不差这一会。”看看手里的小菜碟,抿嘴一笑,“殿下这就要厉行节约了?我看莫愁姑娘端这咸菜来时面色难看得很呢。”

李越端起碗白粥,自己也笑了:“身体力行,自上而下么。我这王府里,日常用度削减三分之一完全不成问题,其他人自然也可以。明天我就准备下令,朝中官员及内宫一概照此办理。”可怜莫愁大概从来没用咸菜给摄政王做过消夜,脸色不好看也是可以理解的。

柳子丹想了想:“只怕也不是所有人都行的。我虽然不问别人的事,但也知道朝中有几位官员向不收什么外路敬奉,已是素来节俭,若是俸禄一下子减这许多,日子怕也难过。”

李越笑着点点头:“没错。这事当然也要因人而异。不过面上必须大家一起削减,不然怎能服众?私底下么,本王要想补贴几个,谅来也没人敢有异议。”

“听说周中书上折子谏阻裁军令,殿下罚他闭门思过了?”

“嗯,叫他在家里呆几天,别搅到这种事里来。”倒是刚刚想起来,有件事可以叫周凤城去做。朝中到底有哪些官员是真正清廉的,他想必知道。等节俭令一下,周凤城也就没那么大火气了。

柳子丹犹豫了一下,还是道:“殿下,嗯,殿下向来挥霍,现在忽然厉行节约,不知,不知会不会引人疑心?”

这个么……李越皱起了眉。不错,国库空虚,固然是连年征战之故,但风定尘挥霍奢侈也是原因之一。不用说别的,单看这王府建得豪华广阔,又养了那么锦衣玉食的男宠,还有毫不心疼地用东平一年的贡银为风定羽运晶石修建陵墓,就知道这是个手里留不住钱的主。据说还曾豪赏军中将士,真是花钱如流水。密室里那些珠宝,应该是历年为了讨好他的人进的私贡,居然没被他挥霍掉,倒也奇怪。这般一个人,现在忽然转了性要节约,的确容易启人疑窦。但是,现在实在没别的办法。说是裁军,其实也裁不了多少。真要是军队都没了,谁敢保证东平不起点什么歪歪心思?你就看王皙阳那个人精,谁相信东平真的死心踏地甘愿年年入贡?万一起了战事,到时叫谁去打仗?腾龙伏虎二军更不能裁,他这个摄政王还指着他们保命呢!要说从税款上打主意,更不用说。因为前些年要筹军费,南祁的税已经不低了,现在不打仗了,应该减税增产才对,连现在的进项都不能保证呢。想来想去,只有从内宫和官员们这些有钱人身上打主意。既然皇后不立,宫殿不修,春祭又从俭,加上扣扣官员俸禄,支持过春耕是没问题的。事到如今,谁还顾得上会不会让人怀疑呢?

“殿下也不用愁了,即使有人疑心,也没人敢贸然在殿下面前提出来的。就算有人试探,殿下沉着些也能应付过去。倒是太后这么轻易就答应削减武威将军的人马,实在有点奇怪呢。”柳子丹其实也知道这是无可奈何的事,只是不说又觉得不好,说出来又没有什么用处徒增烦恼,连忙把话题转开。

李越轻轻笑笑:“现在还割不着他的肉,自然不心疼。”铁骊那批存粮可不是个小数啊!想想他就心疼。有这些存粮,至少三年之内韩扬都能应付。不过韩扬至今没有对此事表示出半点反对的意思,就有点不大正常了。无论是谁,自己的军队被削减等于权力被降低,就算表面上做做样子也该反对一下的。韩扬现在虽然不是以将军的身份入京,但也有上折子的权利。他不吭声,肯定是另有主意。

柳子丹有点茫然。铁骊的事他是不知道的,李越没有对他讲过,他也很识趣并不多问,所以并没听懂李越说的是什么意思,茫然道:“殿下的意思是……武威将军有别的办法筹到钱粮?”

这个话虽然扭了,却提醒了李越。太后连毓秀宫的修缮都停了,这偷盗材料的事自然也就无从再查,倒是一举两得。康梁的事李越已经掌握了不少,只要卡住他,至少断了太后筹钱的一条主要路子,只是,什么时候出手才好?若是把韩扬逼急了,狗急跳墙可不大妙,他手里还有韩家军呢,何况还有一支特别强悍的力量!相形之下,陆韬的军队就差些了。且慢,难道他韩扬会训练军队,李越就不会?说起来,王府侍卫身手虽然不错,可是人少了点,何况上次还一下子死了六个。的确,他也应该有这么一队人马,不定什么时候就要派上用场……

“殿下,你这是作什么?”柳子丹看着李越一挽袖子铺纸提笔写下四个大字:训练计划,忍不住问。

李越嘿嘿一笑:“冬天没事,陆韬的军队也该好好训练训练了!”

“……自即日起,内宫用度日减三分之一,朝中官员奉禄如例削减,节省款项交由工部酌用……”

李越无聊地听着内侍宣读圣旨,一面欣赏周凤城逐渐变化的脸色,煞是有趣。圣旨宣读完毕,底下的官员一起高呼皇上圣明,只是脸色不一。李越一时兴起,点着名开口:“周中书—”

周凤城抬头。李越微微笑:“周中书袖子里拿的是什么?奏折?有什么本奏不妨呈上来。”

周凤城脸上一片尴尬。他本来是准备好了一本厚厚的折子来阐述内宫节约的必要性,现在一下子全部用不上了。说是小皇帝下的圣旨,其实谁不知道,没有摄政王点头,什么圣旨也下不来。摄政王如今,真的跟从前不一样了。今日他站在这里听旨,心里不是不感动的,可是偏偏这个人,居然要他的折子。这人肯定知道他折子里写些什么。这几天被他禁足在家里,还以为事情不成,甚至准备死谏。刚才一上朝他就想开口了,这人不让他说话,现在圣旨已下,他的折子根本用不着了,这人倒叫他有本奏来……真是,可恶啊!

“怎么?周中书没有本奏?”

周凤城恨恨地看着上面高高坐着的男人,咽了口气道:“……臣,臣没有本奏。”

“哦?”李越摸摸下巴,觉得心里十分爽啊,“那周中书袖子里的是什么?”这个周凤城,总是一本正经地端着架子。还记得那一次从西定回来的路上,就为了没让他留在西定赈灾,他拉了一路的长脸给他看,现在终于可以报复一下了。

周凤城恨得牙痒痒,可是表面上只能低眉垂眼:“臣,臣早上买了本书,一时无处可放……”这明摆着是胡说,早朝时天还没亮呢,哪家店开门做生意?

李越朗声大笑,看着周凤城脸上的红晕又深了一层,一挥手:“退朝。”

“皇叔……”小皇帝有些怯怯地开口,“今日冬至,太后在宫内设了家宴,请皇叔……”

李越眉头微微一跳,家宴?今天是冬至不假,南祁的传统是冬至这天合家团聚,不过他不认为摄政王和太后小皇帝会有这么好的感情,多半是宴无好宴啊。

太后宫中烧着檀香,一进门李越就皱眉。他很不喜欢这种浓郁的味道。以前他也不喜欢香水和化妆品的味道,可能就是这个原因他才会喜欢男人吧。咳,想这些有的没的干什么?

太后稳稳重重坐在圆桌前,桌上的酒菜冒着热气,看起来倒是色香味俱全。侍候的宫女当着李越的面用银针一一试探过,然后施礼退下。李越大马金刀地坐下,太后居然亲自斟了酒递过来:“今日冬至,民间都是合家饮宴。哀家守丧在身,不宜饮酒,让皇帝陪殿下一杯,也是一家人亲近亲近。”

李越想了想:这前面的老皇帝似乎生了七个儿子,夭折两个,除了一个登位,一个在京里做闲散王爷之外,其他三个都给安了这样那样的罪名砍了。后来登上王位的这个也蹬了腿,只留下小皇帝这一个儿子。南祁本来不算太大,王室旁枝不多,算来算去,除了那闲散的三王爷之外,风定尘还真算是比较亲近的了。

“怎么不请三王爷来?”那个不是更亲?而且肯定比眼前这个看着舒心吧?当然这话李越是不会说出来的,大家心知肚明就好了。说来,这个三王爷,李越自打进了这个身体还真没见过,就是暮雨被送回去,也没见他有什么动静。据说此人自幼体弱多病,今年也不过三十出头,就有二十年都是足不出户,连御医都大不敬地说不是长寿之福,须好生静养,所以虽然顶着王爷的名头,却很少上朝,更不管朝中的事。不过说不定也正因如此,他反而活得比几个兄弟都长。

太后笑了笑:“三王爷身子弱,冬天是不出门的。殿下忘了?”虽然是笑着,那笑意却并没到眼睛里。

李越心里一紧,表面上却做出一副略带讥讽的模样:“太后请他,他也不来?”

太后脸上的笑容一下就没了,轻咳了一声道:“论理也是该请他,不过哀家正在丧中,内宫外戚,总是避避嫌的好。”说着眼睛向小皇帝看了一眼,小皇帝立刻规规矩矩捧起酒杯:“朕敬皇叔一杯。皇叔素日操劳,今年又远去西定赈灾,辛苦了。”

李越嗯了一声,道:“皇帝还小,酒还是不喝的好。”虽然他觉得太后不会笨到在酒菜里下毒,但她的东西还是少碰为好,何况有很多毒物是银针根本探不出来的。

小皇帝吭吃了一下,道:“是,是桂花酿。朕就喝一口。”

李越也抿了一口:“今日减用令已下,皇帝的用度还够吧?”

“朕,朕还够用。多谢皇叔关心。”

得,又没什么可说的了。李越就不相信太后真是请他来吃什么合家欢的。而且刚才那话,怎么听怎么像有点试探的味道在里面。

“皇叔,”小皇帝终于憋不住先开口,“今日武威将军上了一道密折,朕,朕正不知怎么答复才好。”

“密折?他要做什么?”

“武威将军,武威将军自请调至云州为守将。”

“为什么?”

小皇帝眼望太后,太后轻咳一下,微笑道:“其实也没什么。武威将军想是为裁岭州驻军之事不悦。皇帝有些不放心,想安抚他一下,教他安心驻守岭州。”

李越轻轻一哼:“好大的脾气!”

太后含蓄地笑:“是。武威将军军功颇高,难免有些飞扬。依哀家的意思,岭州是他多年驻守之地,驻军又是他一手训练出来的,若换了别人只怕降伏不住,还是安抚一下的好。殿下以为如何?”

李越把酒杯在指间缓缓地转。太后一边说,他一边飞快地思索。韩扬显然是不满裁军令故意辞职给他看。太后这话听起来似乎是息事宁人的主张,但裁军令已下,这安抚是什么意思?岂不是与裁军令对着干么?以风定尘那种性格,怎么容得下有人公然挑衅?纵然他对韩扬还有所忌惮,这口气也咽不下去才对。何况韩扬这种欲擒故纵是很容易弄巧成拙的,风定尘忌讳的就是他手里的韩家军,很有可能顺势就准了他调去云州。云州的守军其实更少,韩家军即使裁了军,也肯定比云州守军多,更不必说军队质量了。以太后这种精明女人,难道想不到这一点?韩扬上密折,目的就是只向皇帝抱怨施压,她应该把这事压下来才对,为什么反而要告诉摄政王把事情闹大?难道说,真的是小皇帝孩子气一时说漏了嘴?还是,她本来就想把韩扬弄到云州去?不过,云州,有什么呢?

“皇叔看怎么办?”小皇帝眼巴巴地看着李越,露出点与年龄相符的孩子气。李越看看他,心里暗叹南祁的老皇帝为什么好端端地把自己的儿子砍掉一堆,现在弄得要一个小孩子来坐皇位,辛辛苦苦地做些根本不该他来做的事。想来上一代的皇帝可能对风定羽真的有点感情,不然不会只生一个儿子。你看人家西定皇帝,一生就是九个——嗯?西定!

李越捏着酒杯的手指一紧。西定!云州那边就是西定。西定境内不知什么地方,还有一支铁家军!是了,韩扬去云州,就是为了这支铁家军!

“行啊!既然韩将军不想在岭州呆着,就随他便。正好他不是也回京城来了么?就手儿交接吧。岭州的驻将,再挑人去就是了。”

太后皱眉:“这……岭州驻军都是韩将军的亲信,若是他离开……”好一个火上浇油。李越当然顺着她:“怎么,离了韩扬还不行了?本王偏不信这个邪!”呼一声站起来,“本王明日就让兵部下令,着韩扬交接岭州兵权!本王还有事,就不奉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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