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笙她们在龚老太太院子里也很快知道赵晟再次胜出、尤其是胜了李天青,连李天青自己都说‘口服心服’之事。
娘儿三个霎时都是肉眼可见的真正放松了下来。
要不是想着是在龚太太家,龚太太与龚老太太还在,都忍不住要跳起来了。
龚太太也是笑容满面,与顾笙道:“我就说赵相公才学出众,实至名归吧,果不其然再考一次赵相公仍是第一,再考多少次他都是第一。看那些混账东西这下还怎么胡说八道,自己没本事还一肚子的坏水儿,就以为所有人都跟他一样呢!”
顾笙笑道:“您太夸奖他了,他也就是平时底子打得还行,又得了龚大人指点,才能侥幸胜出而已。等府试院试时,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他肯定就算不得什么了,但他仍会努力,不辜负龚大人和太太对他的期望的。”
龚太太道:“再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光凭有赵娘子这么好的贤内助这一点,我也相信赵相公到了哪里,都能脱颖而出的。”
又问柳芸香,“赵太太,这么好的儿媳妇儿,你到底是怎么娶到的,可真是太有福气了,你的好日子且在后头呢!”
柳芸香忙笑道:“我也觉得自己太有福气了,都是托的太太和老太太的福。”
大家又说笑了一会儿,顾笙见时辰不早了,结果既已出了,赵晟定不会有事了,自然不好再继续打扰龚老太太与龚太太。
遂婉拒了婆媳俩还要留她们吃晚饭的好意,说好回头还会来拜见后,告辞出了县衙后宅。
赵秀这才拍着胸口,接连出了几口气后,道:“明明龚太太看起来那么和善,怎么我在她面前,还是会忍不住一直都那么紧张呢?对上龚老太太就不会,总觉得她跟咱们村儿里那些和善的奶奶婆婆们,没什么两样。”
顾笙听得笑道:“可能是因为龚太太瞧着便是大户人家当家的太太,有种不怒自威的感觉,龚老太太却更随和吧?”
赵秀忙道:“对,就是像四嫂说的这样,龚太太有种不怒自威的感觉,生恐在她面前说错了话,做错了事,连大气儿都不敢出……四嫂,我刚才没说错做错什么,丢你和四哥的脸吧?”
“怎么会?”
顾笙失笑,“你做得够好了,你这样的年纪经历,又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场面,能做到你这样,已经够难得了。就是要这样,无论对上谁,富贵还是贫贱,都不卑不亢就对了。再说我和你四哥多大的脸不成,自家妹子,说什么丢脸不丢脸的呢。”
柳芸香笑着轻推了一下赵秀:“听见没,你四嫂教你呢,别人可求也求不来,千万得记好了。”
顾笙忙笑道:“娘就笑我吧,您虽嘴上没说,但您直接就这样做的,以实际行动耳濡目染可比光说强多了。现在总算可以安心去黄掌柜那儿安顿,晚上娘也可以安心吃饭,安心睡觉了吧?”
柳芸香吐了一口气,笑道:“总算只是虚惊一场。我就说我家阿晟从不干那些偷偷摸摸的事,也亏得有大老爷给他做主,龚老太太和龚太太也都是好心人。”
赵秀笑道:“四哥一开始就说自己问心无愧,他这些年的苦读也不是白费的,那些人想往他身上泼脏水,简直就是……”
话没说完,就见前方忽然怒气冲冲走来了个白胖体面的中年男子。
身后还跟着个年轻男子,一边疾走着,一边还叫着:“伯父,您听我解释。刚才咱们真只有您辞官这一条路可走了,不然您不但保不住天保,过些日子,您的官位一样保不住,还会加倍的难堪,到时候就真是竹篮打水两头空了,您……”
顾笙目力耳力都更好,不待二人走近,已认出年轻男子正是李天青,那他叫‘伯父’的中年男子是谁,不言而喻。
忙要拉了柳芸香和赵秀闪一边去。
却是来不及动作,就听得“啪”一声脆响。
顾笙本能的看过去,果见是李县丞劈手给了李天青一耳光,“吃里扒外的东西,这几年我真是白供你吃穿,白供你念书了。那般紧要的时刻,你不但不向着我,反而帮着一群外人坑我,我倒了你能有什么好处?”
“你现在只是过了县试而已,连个童生都还不是,离你自己长硬了翅膀想飞起来,且差得远呢!滚远点,不许跟着我,也不许再回我家里去,从今往后,我李光林没有你这个侄儿!”
李县丞恨恨的说完,便怒气冲冲的大步走了。
余下李天青看着他的背影越走越远,直至快要彻底看不见了,才抬手抹去了嘴角渗出的血迹,无声苦笑起来。
伯父恨他不经他同意,就自作主张替他说了要辞官的话,可两害相较取其轻,辞官好歹还能保住现有的一切,至多再出一点儿血;不辞却是极有可能到头来什么都保不住,还连最后的体面与尊严都没了……
念头闪过,忽然察觉到好似有人在看自己。
李天青下意识一偏头,就见不远处站了老少三个女人,他记性一向好,几乎是一瞬间,已想起三人正是赵晟的母亲、妻子和妹妹。
没来由就是一阵心虚与羞愧。
要不是因为他,要不是因为李天保胡说八道,也不用把她们都折腾到县里来……
片刻,李天青才冲顾笙三人歉然一个欠身,转身也大步走了。
柳芸香还有些反应不过来,低声问顾笙,“笙笙,他们谁啊,刚才那人为什么冲咱们鞠躬?”
顾笙收回视线,低道:“冲我们鞠躬的,就是这次县试的第二名了。刚才打他那个人,我若没猜错,应该就是县里的李县丞,不过没准儿很快就不是了。倒是没想到,李天青跟李县丞,还有那个可恶的李天保真的挺不一样……”
“啊?”
柳芸香已没好气道:“原来就是他们!也就是我刚才不知道,不然一定把他们骂个狗血喷头。看看自己干的都叫什么事儿,以为自家是当官的,别人就不能考案首,只能他们家的人考呢?真是好大的脸!”
顾笙想到李天青接连几次都显然不肯跟李县丞父子同流合污,笑道:“娘别生气了,他们不没讨到便宜呢,可见邪不胜正,就别跟他们一般见识了,先去客栈安顿吧。阿秀,你说……阿秀,你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赵秀回过神来,有些不自然的道:“我没想什么,我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