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天青只得自己笑道:“学生之前在学里便不如赵兄多矣,如今更是口服心服,以后还望赵兄能不吝指教,大家共同进步。”
心里唯一的庆幸,便是方才的比试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想来应当不至于影响他接下来的府试与院试。
当然,龚大人若实在要给他穿小鞋,让他府试都过不了,更别提院试,他也只能认了,谁让这次的事情也算间接因他而起呢?
大不了,他三年后再来一次就是,总不能三年后他还能被“猪队友”们拖一次后腿。
龚大人见李天青还算上道,看了一眼卞教谕。
卞教谕便笑道:“你等都是我们石竹县的佼佼者,今年全县上下的希望,理当同舟共济,共同进步。想来有了方才这额外的一场比试,过些日子府试时,你们都能更加沉着冷静,成竹在胸,我们且等着你们旗开得胜,马到功成。”
赵晟与李天青等人闻言,忙都拱手应道:“教谕大人的教诲我们都记住了,一定会同舟共济,不辜负大人们的期望。”
龚大人这才笑道:“离你等出发去府城,只得一个月时间了,你等都得抓紧了时间,做最后的努力才是。正好本县接下来这段时间,公务不甚繁忙,你等得了闲,都可以带了你们做的文章来县衙求见本县,本县很乐于指点你们。若时间安排得过来,本县也可以去县学当面指点你等,你等能在府试和院试时取得好成绩,本县也面上有光不是?”
这话一出,众学子霎时都是满脸的惊喜。
能得县尊大人指点,他们肯定能进步巨大,虽不敢跟赵晟一样,奢求案首什么的,能顺利通过府试,甚至还能侥幸通过院试的希望肯定要大上许多。
之前还曾暗暗酸过,赵晟倒是运气好,就娶了个好老婆,能治龚老太太的病,便让他也跟着沾光,得县尊大人另眼相待。
也不怪李县丞不服气,他们心里谁又服气了,只不过敢怒不敢言而已。
不想龚大人现在一样肯指点他们,可见之前他指点赵晟并不全是为的私心,——话说回来,他就是为的私心又如何,百行孝为先,全县的大夫都治不好龚老太太的病,就赵晟的老婆能,龚大人不该对赵晟另眼相看呢?
这本来就是人之常情。
何况赵晟的确才学出众,长得又好,谁又能不喜欢才貌双全之人,换了他们,肯定也一样的……
想着,忙都纷纷向龚大人道谢,“县尊大人日理万机,还肯抽空指点我等,我等真是感激不尽。”
“我等一定加倍努力,只求不辜负了大人的这一番苦心。”
“能得大人这般爱民如子的父母官,实在是我等的福气,也是所有石竹百姓的福气……”
龚大人捋须而笑。
等大家都赞完了,才看向李县丞,板了脸道:“李县丞,本县听闻,放榜当日,令郎竟于众目睽睽之下,公然质疑本次的县案首赵晟名不副实,名副其实的该另有其人。还公然说赵晟‘科考舞弊’,这可不止是在质疑赵晟、质疑本县和卞教谕,乃至李县丞自己,更是在质疑朝廷的科考制度、选才制度!”
“所以本县才会特地把人都赶着召齐了,以杜绝众口铄金,积毁销骨的一应可能性,避免冤枉了任何一个好人。现在结果已经出来了,众学子与之前的排名几乎一样,可见并无任何人有任何舞弊之举,李县丞还有什么话说?若是没有,本县便要下令捉拿令郎,依律定罪,以儆效尤了!”
李县丞县试时便看过赵晟的试卷。
便是当时也得承认,赵晟的确当得起案首,龚大人与卞教谕都没有徇私。
但他却存了私心,他就一个秀才出身的县丞而已,这辈子已经到头了,便是县丞都不知道还能当到什么时候。
偏他唯一的儿子还不争气,便是往后县试时,他能找到机会,让儿子过县试,府试院试时又该怎么办?
那么必然他儿子只会连他还不如,他不趁早为儿子谋条后路,将来眼睁睁看着他饿死不成?
正好李天青是块念书的好材料,这次县试极有可能中案首的,只要他中了案首,秀才便稳了,他再资助他考举人考进士,将来儿子有了靠山,怎么都不至饿死,他便死了也能瞑目了。
却不想,他明明考完就隐晦的与龚大人和卞教谕表明过自己的态度,还暗示了只要他们肯通融,他肯定少不了好处。
本来李天青也才学出众,一样当得起案首。
而二人虽没直接答应他,但他们既没当场反对,便是默许了,这也是官场上大家都心照不宣的规矩。
所以他回家后,才会忍不住得意,只当李天青的案首已经稳了;他儿子更是听风就是雨,看过榜后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儿都敢胡说八道,等他知道时,根本什么都已经迟了……
但李县丞最想不到的,还是龚大人竟会立刻就当众发难,还如此的不留情面。
他还以为,龚大人会委婉的来,循序渐进的来,那事情便大有周旋的余地。
李县丞额头又有了细细密密的汗珠,片刻才强撑着道:“大人许是听岔了,犬子虽年少无知,从来口无遮拦,但不该说的话还是不敢说的,还望那个明鉴……”
话没说完,已被龚大人冷笑打断了,“李县丞的意思,本县是在信口雌黄了?当日可那么多人都听见了,都不用本县再传其他证人,赵晟、李天青二人已能作证,李县丞还有什么话说?本县虽才来石竹两年多,却向来与李县丞同僚相得,眼下少不得奉劝你一句,惯子如杀子,儿孙哪里不好了,一定要立刻管教。而不是变着法儿的替他开脱纵容,将来万一酿出更大的祸事来,岂非后悔也迟了!”
赵晟随即也越众而出,拱手道:“学生可以作证,当日李天保的确公然质疑过学生的案首来路不正,名不副实,也的确质疑过大人徇私,还曾扬言,要去府城连大人一起告,罪名便是……‘科考舞弊’。这一点,李兄当时也在,的确可以作证,还请大人务必为学生做主,还学生一个清白。”
龚大人便又看向了李天青,“李天青,你怎么说?”
李天青心知李县丞已是大势已去,无力回天了。
看了一眼满脸灰败却明显仍想儿子也保、乌纱也保的李县丞,很是挣扎为难,虽然他事先真不知道,便是知道了,也不会赞同,他完全可以靠自己的才学来过五关斩六将,最终得到自己想要的。
但的确是间接因为他,事情才到了这一步的……
李天青抿了好几次唇,到底艰难开了口,“当时学生的确在,可以作证李天保……的确说过这些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