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手放在桌沿边,看向徐清明说:“能让我给我爷爷打个电话吗?”
徐清明握着她的手说:“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死的,只是,只是需要你走一趟,我一定会保证你安全的。”
弗陵扯了扯嘴,竟是笑了:“都这种时候了,你还以为我会再相信你的话?反正只要你让我给我爷爷报个平安,随你处置。”
徐清明看了她许久,也没说好,更没说不好,只是将她面前剩下的那一大盘剥好皮的海鲜都拿到自己面前,一口一口全部吃掉。
弗陵原以为这件事就没戏了,索性也没再跟他纠缠太多。
买了单后,徐清明将小票的反面递给她。
“写下你刚才说的那句话。”
弗陵愣然,原本还打算看他留在这里刷盘子的,哪知道忽听他说了句什么乱七八糟的。
“什么?”
徐清明重复她刚才的话:“只要我让你给你爷爷保平安,你就随我处置。为了以防万一,你还是将这句话给写下来。”
弗陵没多坚持,在小票后写下这句。
徐清明将小票拿在手里细看,字迹龙飞凤舞的,说:“你有时候看着挺精的,可这个时候怎么不设防了?”
弗陵说:“给我爷爷报平安比较重要,那老头心脏不好。而且,你以为我会遵守这些?小朋友吗?”
徐清明无奈地叹了口气,带着弗陵散步消失,路上遇到一所电话亭,弗陵脚步一顿,抬着下颌看他。
徐清明点了下头,给她买了电话卡。
弗陵进了电话亭后,将门往外一甩,彻底将他给隔绝在外。
徐清明没有办法,现在的她好像分外防备着自己,不管自己怎么解释她都会把他当坏人来看。
都怪他,早不失忆晚不失忆,偏偏在这种时候,以后怕是要取得她的原谅更是难上加难。
弗陵拨通了电话,却许久不见人接。
担心是自己记错老头的电话号码,只好挂断,又给任长洲打过去。
可任长洲的电话自己压根就不清楚,现在谁还会特意去记手机号这种事,愁眉不展间,她反复尝试着重新打前一个电话。
总算是接通了。
老头劈头盖脸地就是一句:“不买房。”
弗陵欲哭无泪:“爷爷,是我。”
檀有年怔怔然,痛哭流涕,唾骂出声:“你个死丫头,跑哪去了。”
“我没事,很快就回家,你不用担心。”
“那个小子是不是骗你私奔?你别傻,现在必须给我回来。”
弗陵无奈地扯了扯嘴角:“什么私奔,不过是出门散散心,就如你之前说的,人穷志气不能短,他太懦弱了,烂泥扶不上墙,我看不上,想着利用一点时间,将这件事处理一下。”
“真的?你别骗我,你就是骗我的吧?小晚啊,你还是回来好吗?”断断续续的哭声嚎啕而起。
“都这么大年纪了能不能别哭,你心脏又不好......好的好的,差不多一个月,我肯定回家。”
“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身体很不好。”
“不过就是轻微的脑震荡,好了,爷爷,就到这里吧,有人等着用电话亭呢。”
弗陵将电话挂断,深吸了一口气后,推开电话亭的门。
徐清明不知道从哪来拿来了一个彩色的,足足有两个篮球大小,一大一小堆砌在一起,像葫芦的形状,递到她面前。
弗陵见他眼神坚持,勉强接过,尝了一口,勉强还能入口。
不过到底不是真的小朋友,也不是什么深陷情网的少女,会因为这点小恩小惠就感动。
问他多少钱,他却笑笑不答。
刚才吃的那顿大餐已经够一个中产家庭一个月的开销了,再加之,飞机票,国外的计程车车费,还有这并不便宜的零食,他这段时间在国内打的零工能否挨多久。
“不是要去你说的那个地方,走吧,早点结束早点回去。”
徐清明并不着急:“先找个地方住一晚,明天再走。”
“我担心你钱包。”弗陵抄着手:“要知道,本小姐不会再住那种廉价酒店。”
徐清明嘴角微微上扬,蓦然间想起当时他和她第一次住便宜的酒店后,遇到的桩桩趣事。
当初她的确抱怨过厕所总是通不了厕,光线昏暗,蚊虫多,空间少,沙发睡得硌人,床又小,空调更是摆设,房间不隔音,周遭住的都是鱼龙混杂的坏人。
一张小嘴,聒聒噪噪地,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话枯燥的养伤时光,都是靠她的腹诽才能过日子。
当时自己明明什么都给忘了,不知道为什么会有那么多话能讲,心底唯一的想法,只是寸步不离地跟紧她。
弗陵小腿发酸,停了下来,背脊微微弯下,平缓着心口的呼吸。
怎么这么累?
不想走路,他刚才不是还说要背着自己的吗?现在怎么不提了?虽然由自己开口莫名有几分难为情。
提吧,自己勉强接受他这么一个梯子往下爬。
徐清明将她背了起来,说:“不用担心钱的问题......养你足以。”
弗陵勾了勾唇角,手圈在他脖子上:“当初你可不是这样说的,现在是觉得,有了别的职业,赚的钱比以前多了,但你就那么肯定,我愿意让你养了吗?”
徐清明只是淡淡地笑着,任由她圈在自己脖子上的手变成掐自己的脖子,胡作非为地使着自己的小性子。
·······
隔天早上,徐清明租了一辆车带她赶路。
弗陵坐着车上,看着车窗外掠过的风景,眼始终不曾眨过一下,生怕错过沿途中的宜人风景。
徐清明说:“饿了吗?早餐都没吃几口就说饱了,后面有东西可以吃。”
弗陵摇头,靠回在椅子背上,眼前晃过虚无缥缈的景色,晨曦的日光,炫丽的云霞,波澜壮阔却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海,触手可及的风,却没有一处真正落于心底实处。
都没好好欣赏就这样过去了,有那么赶着送自己去死吗?
徐清明说:“跟我说说话吧,像以前一样。”
弗陵从车窗的反射中看到他的影子,嘴角轻挽,“开车专心点。”
徐清明拉她的手,只感觉到手臂温度的异样,用力握着:“身体不舒服吗?”
“不是。”
徐清明将车停在了路边,手伸过去要探她额头,被她避开。
“这个时候别跟我置气。”
弗陵抿了抿唇:“是是是,是我耍小性子,麻烦你了。”
徐清明紧锁着眉心,将她的手往下拉过,探她额头,分明是在生病,都这么烫了却还那么嘴硬。
徐清明见到附近有一家药店,解开安全带,“你现在这里等着。”
他下了车后便直往药店里去,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袋药和一纸杯温水。
徐清明掰开一粒感冒药递到弗陵嘴边,另一种手上还握着那杯温水。
弗陵就着他的手将药服下,便说:“继续走吧,不过是小病,没必要因为我的事暂缓行程。”
徐清明笑,手抚了抚她发顶:“没事,先在附近找个酒店休息,等你好了再走。”
弗陵只觉得他假惺惺,拍开他抚在自己头上的手。
“因为你的失忆已经迟了三个多月,你确定没事?”
拍开的手没能收回来。
弗陵盯着他看过去。
徐清明尾指勾着她的手不放,玩味一笑:“没事,就当是陪我冒一次险,我发誓,一定不会让你掉一根头发的。”
弗陵:“抱歉,我每天都要掉很多头发。”
徐清明唇角轻挽,黑漆漆的眼底下满是笑意,尾指顺势在她浓密的发梢上勾了一圈,绕在自己指尖上,拉到自己唇角下,薄唇轻轻一碰。
“我记得有一个办法,可以让头发又浓又密的,以后给你用。”
弗陵心口堵着那股气越发难受,阖了阖眼,心底默念数声:眼不见为净,眼不见为净。
“我没那么多时间陪你闲逛,现在立刻将你的事解决掉,结束后我就要回家。”
徐清明俯身过去,气息压迫在自己鼻翼下,一寸一寸地在自己脸上逡巡着,在她理智还尚存时,踩着她的底线。
弗陵睁了睁眼。
却见那张脸忽然放大在自己眼前,不过咫尺之距。
弗陵手压在他肩膀上,抵开:“你想干什么?”
徐清明将手从她身侧,将安全带拉开,又将她的椅子往下放下,从后座椅上取了毛毯,给她盖上。
弗陵将毛毯拉到自己头上,侧过身去,兴许是在感冒药的作用下,早早地就闭眼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