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影玄不再劝她,索性前往酒窖,搬了两坛酒到凉亭里喝。
一边喝一边闲聊,不知不觉的,时光从指尖流逝。
“你有什么不开心的?”他大着舌头问。
“反正就是不开心。”陆令萱趴在石案上,嘟囔着说,“那王爷有什么不开心的?”
“不告诉你。”北影玄也趴着,眯着眼看她,“你的脸红得像猴子屁股。”
“你比我红,像抹了胭脂。”她笑嘻嘻道。
“咦,天黑了。”他抬眸一看,果然,暮色四合,快天黑了。
可是,天旋地转,头晕得很。
陆令萱也抬头看,娇憨地笑,“头好晕啊,我要回去睡觉了。”
北影玄站起身,脚下一趔趄,差点儿摔倒,“本王送你回去。”
她哈哈大笑,“你都站不稳了,还送我回去呢。”
可是,她站起来的时候,直接软倒,所幸他拉了一把,不然就摔在地上了。
于是,两个人互相搀扶着,双腿虚浮、歪歪斜斜地往大门走,完全是醉汉的神态。
不过,他们竟然回到驿馆,他住的地方。
陆令萱把他扔在床榻上,蹲在床边,眯着眼,迷糊地问:“我睡哪里?”
“这里。”北影玄拍拍身边的位置,俊目阖着,脸庞红彤彤的。
“哦。”她站起来,往床边一躺,呼呼大睡。
寝房静谧如斯,两个人睡得很香。
不知过了多久,他一翻身,压到一个软软的东西,微微睁眸,想不起来自己床上为什么会有一个女子。
他撑起身子,眯着眼,呆呆地凝视她。
头昏眼花……是轻亦!
她沉睡着,吐气如兰,柔腮酡红,双唇似花瓣,闪烁着诱人的色泽。
轻亦,我终于得到你了吗?
轻亦,不要拒绝我,好不好?
北影玄摇摇头,可看见的还是轻亦,而且安静地睡在他的身下。
他克制不住浪潮的奔涌,慢慢俯首,吻在那柔润的唇瓣上。
好似被什么刺激到了,他全身悸动了一下,紧接着温柔地吮吻,不敢太过用力,担心弄醒她,担心弄疼她,呵护如珍宝。
陆令萱被陌生的触感弄醒了,痒痒的,热热的,湿湿的。
怎么回事?
头好疼,她缓缓地睁开双目,看见一张俊美的脸庞,是王爷!
他闭着眼,沉醉在这奇妙、美好的吻里,不愿醒来。
她眉心微蹙,怎么会这样?
然而,她内心期待的,就是这样。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她希望看见他,很想看见他,什么都不求,站在一旁默默地看着他,她就心满意足。
现在,他正温存地吻着自己,她的心狂烈地跳起来,噗通,噗通,快跳出来了。
“轻亦……”
北影玄低哑地呢喃,加深了这个吻,极尽缠绵。
陆令萱四肢僵住,好似从云端坠落地府。
原来,他把自己错认为苏轻亦。
今日他喝了这么多酒,早就醉了,酒色迷乱之下把自己看成是苏轻亦,也是情有可原。
可是,心为什么那么痛?
迷乱中,北影玄的大手摸索着往下,她推开他,“王爷,醒醒。”
他睁开眼,好似清醒了些,迷蒙的俊目陡然清亮起来,接着惊慌失措地起身,“是你!”
明明是轻亦,为什么变成陆令萱?
难道是他看错了?是他喝多了酒、乱了神智?
“陆姑娘,很抱歉……我喝多了……”北影玄的神色很复杂,又抱歉又尴尬又窘迫。
“无妨。”陆令萱淡淡道,脸颊比之前更红了。
他浑身散了架似的躺下来,重重地呼气。
她慢慢挨过去,柔腮红得像要滴下血来,眸光垂得低低的,眼睫轻颤,“我不介意……王爷把我当做轻亦……”
北影玄愣愣地看她,好似听不懂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陆令萱缓缓俯身,眉间满是娇羞,轻触他的粉唇。
他的身躯僵住了,俊目也定住了。
她生涩地吻他,好似不知道接下去应该怎么做,就这么稍微动了动。
陡然,他推开她,坐起身,面红耳赤,“不要这样……陆姑娘,我敬重你……不愿轻视你……我们还是……当朋友比较好……对不起……”
陆令萱轻轻点头,红着脸匆匆地下来,仓惶逃离。
飞奔到驿馆外,清风吹在脸上,窘迫的热度稍稍降下来。
经过这件事,她还有可能与王爷若无其事地当朋友吗?
……
秦王府的喜宴到亥时才结束。
凤无极回新房时,苏轻亦已经卸了衣物与明珠冠,准备就寝。
见他满面红彤彤的,酒气熏天,她关心地问:“你还好吧,醉了吗?”
“你不知为夫千杯不醉吗?”他站不稳,却还要抱住她,半身的重量都压在她身上。
“这么重,还说没醉。”
她搀扶着他走到床榻前,一下子把他扔过去。
凤无极坐在床边,朝她招招手,发红的眉宇斜挑着,格外的风流邪魅,“轻儿,过来。”
“你可不要在床上吐。”苏轻亦娇嗔道,走过去。
“都说了……我千杯不醉……”他拉她入怀,狠狠地抱住她,抬起她的下颌,“我还要洞房花烛呢……”
“就你这样,还洞房花烛呢。”
“小瞧我不是?今夜……我就让你瞧瞧我究竟有多少本事……”
凤无极邪肆地笑,扯开大红喜服。
苏轻亦把他的衣袍脱下来,想拿过去挂在衣架上,他却一把扯过去,随手一扔。尔后,他把她抱到床上,快速压下来。
她蹙眉,“浑身都是酒气,不如先去沐浴一下。”
他“嘘”了一声,血红的凤眸暗沉了几分,哑声道:“轻儿,你终于……完完全全属于我……什么北影玄,什么北影潇……都抢不走……”
苏轻亦失笑,他也会担心自己被抢走?
“好啦,早点睡吧,明日一早还要进宫给陛下、皇后娘娘请安、敬茶。”
“我不睡……我要一整夜缠着你……”
话落,凤无极重重地吻下来,好似野兽叼住猎物,狠厉地撕咬,又似行军急速,钢刀划过,狠辣至极。
她“呜呜”地惨叫,快被他的酒气熏晕了。
应该是酒色乱了神智,他下手特别重,又急又狠又绝,没有几分怜香惜玉的温柔。只是在紧要的关头,他好像意识到什么,轻缓了一些。
果不其然,他纠缠她一整夜。
次日早间,苏轻亦被佳期的叫声惊醒,一把推开他,身上全是他“犯罪的”罪证,惨不忍睹。
“什么时辰了?”凤无极沙哑道,凤眸微眯。
“快起来,时辰不早了,要进宫。”她拍了一下他,力道颇重。
“急什么,再睡会儿。”他搂住她的纤腰,想把她弄倒,不过没成功。
最终,他被她拖拽下来,眯着眼张开双臂让她服侍穿衣。
收拾好之后用膳,出门时已经很晚了。
马车上,凤无极靠在她身上呼呼大睡。苏轻亦气得狠狠地拧他,“再睡,我就把你踹下去!”
他懒懒地睁眸,邪魅地问:“你可知,昨儿我奋战一夜,现在自然想再睡会儿。”
她的脸颊腾地红起来,嫌弃地推开他搁在自己肩上的头,“我不知道,我早就睡着了。”
“因为,我想要秦王府多一个小主人。”凤无极凑在她耳畔低声说道,极为暧昧。
“不正经。”苏轻亦无力地扶额。
“咱们今晚再战一夜。”
“今晚你去书房睡。”
“你舍得把我赶出去吗?”
“当然舍得。我现在就想把你踹下去!”
凤无极不当她的话是一回事,径直把她抱在怀里,偷香窃玉。
直至抵达宫门,他才放开她。
今日是特殊的日子,西绝国皇帝在兰皇后的凤仪殿等候他们。二人来到凤仪殿,行伏地大礼。
西绝国皇帝含笑让他们平身,兰皇后冷着脸道:“怎么来得这么晚?”
凤无极淡漠道:“儿臣昨晚喝多了,今早起晚了。”
“昨日是无极的大婚之喜,自然是开心多喝了几杯。再者,必定有不少人敬酒,他也不好挡。”西绝国皇帝笑呵呵道,“你母后最期盼的是,你们尽早生养一男半女,她好打发时间。”
“生养之事,看老天爷的安排。”凤无极淡淡道。
苏轻亦不由得蹙眉,他从头到脚就跟一块寒冰似的,她站在他身旁,觉得凉飕飕的。
这时,相思端来四杯茶,他们开始敬茶。
西绝国皇帝和兰皇后接过茶,都给了红包,以示大吉大利。
接着,西绝国皇帝回书房批阅奏折,把凤无极也叫走了,有事跟他协商。
凤无极本想带苏轻亦一起去的,不过她摇头示意他不去,他就没有勉强她。
兰皇后身子倦乏,回寝殿在贵妃榻上眯一眯。
而苏轻亦在凤仪殿四周闲逛,良辰跟在后头。
“公主,不如去找王爷吧。”良辰不敢说,反正皇后娘娘也不搭理公主。
“以后叫我王妃吧。”苏轻亦笑道,“稍后去向皇后娘娘辞行。”
“皇后娘娘摆明了不想看见你,王妃又何必去自讨没趣?”
“礼数还是要做足了,才能不让人诟病。”
良辰无言以对,好吧,王妃比以前是谨慎了许多。
再逛一会儿,回到凤仪殿,她们看见,兰皇后正从寝殿出来,精神好像好一些了。
兰皇后推退宫人,就连良辰也遣出去,接着她对苏轻亦道:“本宫有话跟你说。”
相思留下两杯茶,退出大殿。
兰皇后端然而坐,姣好的面容描着淡淡的妆容,嵯峨凤髻只插着一支金钗,简洁大方。然而,她的神色极冷。
苏轻亦莞尔道:“不知母后有何教导?”
“既然你叫本宫一声‘母后’,那本宫的话,你可听?”兰皇后挑眉,语气颇为强硬。
“若是中肯、合情合理的话,臣媳自然听从。”苏轻亦心里冷笑,约略猜到她的心思。
“本宫要让寒香冷进王府服侍无极。”兰皇后的语气理所当然,好似只是通知她一声,而不是征求她的意见,“你一人伺候无极,太过辛苦劳累。倘若你有了身孕,更是伺候不了无极。因此,本宫为你着想,让寒香冷进府,为你分担一些。”
苏轻亦心里呵呵了,“若母后决意这么做,臣媳无话可说。不过……”
寒香冷自缢又自残,想必兰皇后知道得很清楚。为了寒香冷,兰皇后只能用高压手段。
兰皇后美眸一缩,知道她不简单,“不过什么?”
“母后丝毫不顾及王爷的感受,那便这么做吧。”
“你什么意思?”
“王爷是母后的亲生儿子,但回来这么久了,王爷可曾喊过您一句‘母后’?”
“这是本宫与无极的事,与你无关!”被戳中被隐蔽的心事,兰皇后惊怒交加,又颇为窘迫。
“永不纳妾是王爷的决定,母后硬是塞给他一个女子,不知王爷与母后的母子之情会不会雪上加霜?王爷对母后已经如此冷淡,母后这么做,是不是想让王爷对母后更加不满?”苏轻亦不紧不慢道。
“你威胁本宫?”兰皇后怒火更炽。
“臣媳怎么敢威胁母后?臣媳只不过是说一个事实罢了。”苏轻亦精致如画的眉目萦着冷淡的微笑,“倘若母后硬是给王爷塞人,只怕这辈子母后都不会听见王爷叫您一声‘母后’了。”
“你——”兰皇后勃然大怒,“放肆!”
“母后这般动怒,是因为,臣媳所说的都将变成现实。”
“你再敢如此放肆,本宫就……”
“就怎么样?”苏轻亦莞尔冷笑,“母后不要忘了,在王爷的心中,臣媳的分量可是比母后重得多。”
兰皇后嗬嗬地喘气,差点儿背过气去,面庞发白。
苏轻亦清冷地眨眸,“不如这样吧,母后有两个选择。其一,母后往王府塞人,但那人能否得到王爷的宠幸,还有母后与王爷的母子之情将会如何,谁也不知会怎样。其二,母后打消这个念头,臣媳自当为母后分忧。”
兰皇后冷笑,“你为本宫分忧?分什么忧?”
苏轻亦清俏道:“在母后与王爷之间,有一座高大的冰山,你们的母子之情僵冷如冰。只有臣媳可以为你们的关系破冰,解开王爷二十余年的心结。”
兰皇后眼眸一亮,似乎有点动摇。
苏轻亦悠然坐下,端起茶盏,浅浅啜了一口,“是往王府塞人,还是赢得亲生儿子的心,母后,你可要仔细想想了。”
兰皇后不得不承认,她这个条件非常诱人。
无极回来这些日子,兰皇后不知用了多少苦心,使了多少手段,都没能让无极唤她一声“母后”和一道温情的目光。如若这回她强硬到底,往王府塞人,只怕无极对她更是痛恨,他们母子俩这辈子都别想和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