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下败将?从安的眼中闪过一丝玩味,戏虐的看向姜院卿和苏子珏,而后目光落在脸色缓和些的萧允辰身上。
诺,看来错过了什么好玩的事了。
从安在心里算了下时间,觉着自己最多离开不到两刻钟的功夫。
这这眼下的感觉,怎么像是离开了半日呢?
嘴角扬起狡黠的笑容,从安走到萧允辰的身边,乖顺的垂眸轻笑“臣妾这是错过什么了?”
说着,抬眸看向对立面,只见得药王谷几个当家人,脸色一个赛一个的苍白。
倒是那少谷主,急的面红耳赤,现在正与小阿林唇枪舌战打得热闹。
“少夫人,护谷毒阵被破,我等与那位姑娘比试”那长老咬牙“惜败。”
药氏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压低了声音急问“少谷主也输了?”
见到后者羞红了脸点头,药氏也顾不得多问缘由,目光一转,急急上前,先拦下暴躁的丈夫,而后抿了抿唇,盈盈得体地站出来说着软和话赔罪。
苟从忠的一手还放在腰间的佩刀上,嘴唇微微蠕动,将方才之事抖了个干净。
方才他们觉着心悸心慌,大人还好,跟着姜院卿共乘一轿的小阿林却险些发狂,好在姜院卿出手及时,身上带的药物也充分,这才解了毒。
绣眉微蹙,原本想起了调和心思的从安垂眸,选择了沉默。
她又不是什么小白花,被人欺负到了头上还要忍让。
阿林虽小,但也练了些功夫。
姜院卿又是伤患,万一她身上没有解药呢?
况且,萧允辰此番来可不算是微服私访,亦不存在不知道他们身份的问题。
此地可还是北辰的江山,药王谷这般行为,往重里说,说是刺王杀驾也不为过。
这药王谷的人,怎的这般糊涂?
“方才我们质问毒阵之事,”苟从忠见从安不说话,怕她一时心软,故而又补了一句“对方说,是知道队伍里有人医术不俗,特来讨教。”
???这已经不是有没有脑子的问题了吧?
看将从安一时未收住的错愕的表情,苟从忠的嘴角抽动了下,似乎在忍笑:“姜院卿完败他们。”
扫了眼方才还咋咋呼呼的小阿林,妩天的嘴角微弯,亦是憋笑。
讨教不讨教什么的无所谓,从安只觉着自家大哥把小阿林给教坏了,之前这孩子多老实啊!
如今才过了多久,竟然会配合着挑衅了!
不过——
“哼,你们竟然有这般能人,又何必前来我药王谷求医!”少谷主听见药氏的赔罪无人应答,当即一甩衣袖,竟喊了句“来人!送客!”
一句话,惊得药氏背后冷汗直流,当即回眸,狠狠地瞪了丈夫一眼。
少谷主却一扬下巴,一副骄傲的模样。
从安嘴角微抽,心说这位少谷主与药王谷究竟是什么仇什么怨,竟要下此狠手!
姜院卿坐在小杌子上,下巴轻扬,孤傲又冷清,长睫微卷,眸光清冽且充满不屑。
她素来好脾气,却被这些人勾地存了几分怒气。
药王谷行医救人,名扬天下,却用了这般阴损的毒阵,无差别攻击,实在有违医者仁心。
此毒罕见,解药亦难配置。
若非之前东旭为了离间皇后和皇上,曾经在衣裳熏香中动手脚,用的便是类似的毒,她身上又岂会恰巧带着解药?
更可气的是,当他们质问时,对面的人还想要耍花招。
得了萧允辰的授意,在阿林的撺掇下,姜院卿之前面对对面人也没客气,坐在小杌子上,对着那些道貌岸然之人便道:“一起上罢。”
那些人讨教的是医术,他们比试的却是用毒。
然后以毒攻毒,借着比试,她给那位少谷主也下了类似的毒药。
不过倒是没有他们毒阵中的那般阴损,不过是能壮胆,且勾起人的兴奋度罢了。
再加上小阿林在一边一直挑衅,虽没用什么骂人的话,但句句不离摘牌的事,说的也够难听的了!
可她却没想到,这位竟是如此的胆大包天,叫她不由得垂眸思量——方才下的药可是太多了?
从安的目光从姜院卿脸上跳过,而后对上了她身边那人宛若黑琉璃一般的眸子,心中立时一跳,又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指尖轻轻搭在萧允辰的肩膀上,亲昵至极。
苏子珏再度看了从安一眼,仍是有些不放心。
“大胆刁民!”王公公尖声厉喝,一甩浮尘,怒目圆瞪。
唔,这位在从安等人面前一直是个憨憨的懦弱小太监的模样,但在外人面前还是挺能唬人的。
毕竟是御前大总管,把气势这一块,拿捏得死死地。
从安弯了弯嘴角,没憋住,噗嗤一声乐了。
这师徒俩,真像!
两方寂静中,这一声笑声格外明显。
一边的萧允辰满头黑线,扫了眼轻咳一声飞快收敛笑意的从安,又看了眼一边的姜院卿和苏子珏。
那意思:快过来看看,皇后是中毒还是脑子有坑!
在短暂的愣神后,药氏像是看到救星一般,朝着从安投去求救的目光。
可是从安却恰好偏头,看向刚刚疾步走来,对着她道一声‘得罪’的苏子珏。
这个如玉公子,紧抿着双唇,眸中带着一丝紧张,修长的手指隔着衣袖捏住了她的皓腕。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王公公得了萧允辰的暗示,提高了音量接着道“送客?你药王谷好大的胆子!”
从安刚要回眸看戏,腕上却又是一痛,惊得她立时抬眸看向苏子珏,美眸中带着几分问询。
松开她的手,苏子珏慢条斯理地行了个礼,朝着萧允辰微微摇了摇头。
脑子有坑?从安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回神看向这边时,药王谷众人已经再度匍匐在地。
独剩下少谷主一人,十分硬气的站在原地不说还想拉着媳妇起来。
这是上赶着送人头?
萧允辰眯着眼睛,危险的看着这些人。
除非这群废物能给他的皇后解毒,否则…
区区一个江湖门派,竟敢挑战皇权,谁给他们的胆子!
坐在角落里的姜院卿:不好意思我给的。
药氏也没想到自家夫君今日竟如此优秀,惊得脸色发白,是啊,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纵使这里是药王谷,不也是眼前人江山的一部分?
从安蹙眉,这段时间她多少接触了些江湖事,药王谷无论是在民间还是江湖,影响力皆是不小,又因为素来是有医无类,深得民心。
最起码她听说的是这样的。
可是…
从安记得,萧允辰特意吩咐,上山仪仗只占半边路,亦不清场,免得耽误急患求医。
可这一路上,似乎也并未见到有病人上山啊!
莫不是传闻有假?
从安心思百转,脑中满是困惑。
萧允辰亦是想到这一点,支着脑袋看向这些跪地之人,骨节分明的手指在额上轻点——
少谷主方才似乎被扎了一下,这会子正跪在地上嗷嚎,站不起来。
“皇上恕罪,外子自幼习医,不通俗物,实非刻意冒犯天颜。”药氏叩首,态度恭谦,就差说一句‘我老公是傻子,您大人有大量,别和他计较’。
萧允辰没有说话,只是玩味的看着她,已经她身后的那群鹌鹑。
这么多人,竟不及一个女子有用。
萧允辰心想。
这个药氏,虽是女子却是个能顶半边天的,这点和他的皇后很像。
对于和他的皇后相像的女人,萧允辰心里是存了几分善意的。
他刚想开口,结果身后的女人又噗嗤一下笑了一声,似乎是没憋住。
少谷主看上去应当也到了不惑之年了吧?这么个自小研医的医痴,论医术竟然比不过如今才是双十年华的姜院卿。
况且,看上去脑袋不太好的亚子!
萧允辰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再度看向已经回到姜院卿身边的苏子珏,那意思:皇后当真没事?
对上萧允辰的目光,苏子珏只当自己没看懂,轻轻推了推手边的阿林。
小阿林眼珠子一转,小孩子高亮清脆的声音再度响起:“既然是自幼研医,那为何还比不过姜姐姐?”
阿弥陀佛,童言无忌。
从安好不容易憋回去的笑料被点破,身子一抖一抖的,跟抽风似的。
好在药王谷那些人没有敢抬头的,否则,她这脸怕是要丢大了。
“谁说我比不过她!”少谷主顿时跳脚“刚才不过是偶然!”
“可你已经偶然三次了!”阿林的声音穿过和风,在四下里回绕,清清亮亮,声声入耳,羞的少谷主再度红了脖子。
“而且,你方才还说。”小阿林双手叉腰,得意洋洋的看着他“你们药王谷不及姜姐姐呢!”
要是他再大些,说这些话难免叫人觉着恶毒,可他偏偏是个孩子,叫人听着生不出恶感,反倒是臊的厉害。
“阿林。”苏子珏轻唤。
刚刚还上下乱窜的阿林立刻收声,规规矩矩的立在姜院卿身边。
觑了眼萧允辰眉宇间的墨色,苏子珏觉着要是再继续下去,这药王谷怕是真的要完。
他突然开口,有些突兀,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第一,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何来送客一说?”妩天接到从安的暗示,镇定地接口,将众人的视线引回。
“第二,纵使皇上和皇后娘娘亲至此处,又何来求医一说?”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天下万民皆是皇上的子民。
药王谷又如何?圣上愿意捧着,便是药王谷,若不愿意,便是一群乡野大夫罢了。
在众人的注视下,妩天规规矩矩的站在从安身侧,语气自始至终都是平静的,可其中的气势异常强大,逼得这些人再度出了一身冷汗。
从安意外的看了她一眼,这丫头,还真是个宝藏啊!
她本只想将众人的视线从苏子珏这个大杀器圣上引回,没想到身边人上来就丢下重磅炸弹。
从安斜睨了眼身边人,果然见到萧允辰的脸色——怎么说呢,这个看好戏的表情,有点欠。
这位九五之尊放下支在额上的手指,玩味的看着这些人,终于开口,声音里也带着点懒惰。
“老谷主医术,天下无双。”萧允辰轻叹了口气,悠然道:“可惜…”
他的目光从这些人身上扫过,又好似只是落在了空处,这些人在他眼中,不过是蝼蚁罢了。
这一声可惜,颇有些意味深长。
此间跪地的,可不止是药王谷的人,还有些与其交好的江湖人也在其间。
虽一直未出声处在观望状态,但听见这句话时,还是没忍住对视一眼,皆从彼此眼中看见了惋惜。
纵使皇上不追究药王谷顶撞一事,药王谷今日斗药一败,百年堆积的医者盛名,只怕也要在一朝间落尽。
“先帝曾亲笔题字‘医者仁心’赠以天下第一医”萧允辰面露惋惜之色,不温不火的道:“你药王谷,不分是非,以毒阵伤人,祸及妇孺在先。技不如人,斗药比毒,败北在后。”
“既然老谷主已经仙逝,待老谷主下葬之后,便将牌匾送于山下临药州。”萧允辰平静地给药王谷定了生死“天下医者,术高者得。”
从安轻叹,遗憾的看着这些人。
老谷主医术高明,衣钵却未能传承,倒是可惜了。
若非这些人,以比试为名想要挑衅糊弄,只怕也不会落得个这般下场。
好在萧允辰没有一棒子打死,要是这些人的儿孙争气,这牌匾,迟早有一日能再度回归药王谷。
不过前提是老谷主不愿从灵柩里爬出来以及这些人不作妖。
“不行!”少谷主立时怒视他们,双目圆瞪,眼中血丝遍布,额上青筋直跳,颈上血管爆出,音量比之前高了不知几倍。
萧允辰倒是被他这模样气笑了,他用的是商量的口气?非得甩过去明晃晃的圣旨才算是下旨是不?
从安嘴角微抽,心说这位不会也中毒了吧?怎么都到了这个时候还这般天真?
没见到萧允辰已经是轻拿轻放了吗?
要是真追究起来,寻个由头开棺验尸,纵使保得住牌匾,也抵不住一个欺君之罪啊!
姜院卿默默地将手伸进衣袖,想要将解毒香放出来些,结果捏了捏药包,空了!
——方才用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