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啧啧~”一道戏虐的声音传来“你还真是悠闲。”
苏子珏眉眼未动,似乎并未听见他的话一般。
来人的手指苍白莹润,直接朝着桌子上的半张白猫面具碰去。
苏子珏却忽而出手,以笔为刃,朝着那只不安分的手击去。
对方反应极快,以手为刀,立时劈向了苏子珏的手腕。
两人像是相熟已久,对彼此间的招数心知肚明,几番交手间,却连对方的肌肤都没碰到。
来人忽而收手,苏子珏笔尖的的朱砂墨落在了白猫的右眼旁,在洁白的面具上留了一滴溅开的红花。
苏子珏收回手,盯着那张面具,微微蹙眉,似乎有些在意。
来人以手作拳,捂着嘴巴笑的低沉且充满恶趣味。
似乎很高兴看到他吃瘪。
苏子珏伸手拿过面具,取出巾帕想要将面具上的痕迹擦去,但是墨汁却已经陷入了面具之中,留下了一道淡淡地红痕。
他握着面具,皱眉盯着那面具上的痕迹,似乎有些不虞。
来人便止住了笑声,顺口道:“不过是地摊上就能买到的小玩意儿,改明儿我弄上十张八张地给你!”
苏子珏却伸手抚摸着那点红痕,心疼的皱眉“这是她送我的新年礼。”
来人顿时不吭声了,他揉着脑袋想了想,提起方才的笔落在纸上,三两笔便描出了一只血红的火凤,火凤翱翔,栩栩如生,像极了常落在从安眉心的那只。
“如何?”来人问。
苏子珏却摇了摇头,将那纸张投入灯中烧了个干净。
火苗炸亮,来人藏在阴暗中的脸也显现在光明里,此人不是艾云青又是谁?
“她体内的毒,还未解呢!”艾云青摇着头又提起笔,在纸上画了几朵零散饱满的樱花“那皇帝也够心狠的,时至今日也不肯尽信她。”
苏子珏嗯了一声,又看了他一眼“魔宫鬼医神医无数,可有解法?”
“姜丫头配的毒药。”艾云青摩挲着下巴,沉吟道:“说不准能叫那些老家伙试试。”
苏子珏便点了点头,倒是艾云青道:“你确定要留下来?”
“天时乱了。”苏子珏叹了口气,眼中露出的沧桑和一边的艾云青如出一辙。
帐外有人声近了,两人对视一眼,艾云青迅速隐去,没了踪迹。
帐外人掀开门帘走进,只看见桌上的朱砂笔和符文,以及赶紧起身行礼的苏子珏。
萧允辰的目光诡谲,带着算计与精明,又有着将一切囊括其中的睿智与高傲。
他他随手免了苏子珏的礼,只慢慢的行到桌边,目光从哪些符纸上扫过“这些是?”
“回皇上,这些是祈福用的平安咒。”苏子珏语气平静。
从安轻手轻脚的回到帐中,发现帐中无人,她伸手抚摸着压痕,却发现被褥上还带着一点温热。
那个人离开应当有一小会儿了。从安心想。
她在假装自己是出去出恭,还是坦诚相告之间犹豫了下,选择了钻进被窝,一边暖床一边等着。
深更半夜的,他去了哪里?从安心想,是跟踪了我,还是另去他处?
从安想了约莫有两三刻钟的功夫,某个带着一身寒意的皇帝便出现在她的床边。
见到从安已经睡下了,他站在火盆边,烤去了身上的寒气才走到床边坐下,伸手轻轻抚摸着从安的面颊。
“皇上。”闭着眼睛的从安呢喃。
正当萧允辰以为她是在梦呓的时候,从安却接着道:“您这般趁臣妾睡着的时候碰臣妾可是很危险的。”
她说着,往一边移了移,将刚暖热的那一边让给了萧允辰。
萧允辰失笑,他脱去外衣在她身边躺下,伸手揽住了她“怎么没睡?”
“等着找皇上算账呢!”从安枕在他胳膊上,往他怀里靠了靠“皇上是想现在听,还是明日得空了再听?”
从安顿了顿“反正臣妾是睡不着的。”
她阴阳怪气的模样逗乐了萧允辰,后者亲了亲她的额头,同样明白她的意思。
现在说,便是夫妻算账。
明日谈,便是君臣关系。
“既然夫人睡不着,那便说说。”萧允辰知趣的回应。
“皇上为何要以书天道长为幌子骗臣妾?”从安张口便问。
萧允辰没想到她竟然会如此坦诚且如此直接,对见过书天道长一事供认不讳,故而心中又放松几分。
“朕以为,你不会告诉朕呢!”
听见萧允辰柔和些许的声音,从安便知道自己是赌对了。
“为何?”从安反问“臣妾又不是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萧允辰呵的一声笑了“夜半溜出去,难道朕还会觉着皇后光明磊落?”
从安张口便在他锁骨上咬了一口“阴阳怪气的!”
“臣妾不过是突然想到,一时间睡不着,想问个清楚而已。”
这个理由合情合理,也符合她间歇性没脑子的状况。
“不是骗你。”萧允辰道:“朕当日和书天道长可是什么都没说。”
这话也是实情,剩下的都是从安自己脑补出来的,所以不算有人骗她,对吧?
从安气的磨牙,恨不得再咬上一口。
“皇上呢?”从安气哼哼地道:“深夜离开,又去了何处?”
萧允辰便说他讨了几张平安符。
从安有些意外,都三更了,不睡觉却在画符?
是世外高人都有毛病么?
真正的王致和看起来是个温文的中年男人,实际上却是一个雷厉风行的性子。
他才刚刚好一些,便直接上了请罪的折子,同时翻阅案宗,提出疑点。
城南灭门案,死者人数不对!
此间事中,他虽被打伤关押,但这些事少不了他的连带责任。
可是他的动作却极其利落,叫原本想要重新调人过来的萧允辰暂缓了心思,直接命他以戴罪之身重理此案。
那些失踪的孩子们,先是统一安排在了府衙,而后又由各家各户将自己的孩子领回去。
剩下的那些孩子,一个个少言寡语,问询的人也只能从三言两语中推断出来,这些孩子是城南灭门案中被捉走的孩子。
如今这些孩子便安排在府衙,消息同样放出,可奇怪的是,这五六日之中,没有一名亲眷过来接人的。
而问那些孩子,那些孩子们的口供却出奇的相似。
他们的父母,多是来自苍云城外,或是做生意或是其它,而后在苍云城落得脚。
故而此地,没有他们的亲戚,他们也无处可去。
王致和亲自问了这些孩子,发现他们对自己的桑梓之地几乎一无所知,换言之,他们根本不知道他们的老家在何处。
此事一出,王致和立时着手调查这些死者的来历。
几番走访,发现这些人最晚的也是在三四年前来的苍云城,而早些的,据附近的老人回忆,可能来到此处都有七八年了。
苍云城是富庶之地,外来人聚集在一片地方,相互扶持也是平常之事。
但这位王大人,却命人仔细清点了死者遗物,尤其是一些老物件,哪怕是已经发黑的银饰他也命人细细检查。
本以为,这些不过是被逼急后所做的无用功,没想到竟然真的叫王致和发现了端倪。
“你是说,你怀疑这些人来自金乡镇?”萧允辰看完手中的文书,错愕的看着跪地的王致和。
见到后者点头,他心中更加纳闷,再度看了眼折子。
折子上写明了王大人做出判断的理由。
这位王大人,在那些老旧的遗物中,均找到了金乡镇出现的物件。
有的是几件旧衣裳,有的是朱钗首饰,还有的,不过是个被收藏起来的拨浪鼓...
而判断的缘由,仅仅是那些物件上出现的、甚至已经模糊的重瓣金盏菊。
从安听了后,眼中满是惊艳,这得是多么细致和敏锐的观察,才能在那么多老物件中找到这些人的联系?
金盏菊不过是平常小花,说起来的确不常用在首饰或者衣裳的花纹中。
而偏偏就是这种不起眼的小花,却是金乡镇处处可见的花卉。
就算是行在客栈里,也能在卧房中看到一两盆这种花朵。
金乡镇距离此处不过数十里,但和苍云城的繁华相比,那里不过是个穷乡僻壤的山间小镇。
王致和在来到苍云城前,曾经在金乡镇做过三年的父母官,故而对此处多少有些了解。
“金盏花镇定安神。”面对萧允辰疑问,王致和这般道:“金乡镇的百姓,觉着它能够为镇子带来安宁。”
“所以衣裳首饰还有旁的物件上,多以金盏花为纹样。”王致和补充道,又呈上了被他保存极好的一双官靴。
靴子内部,同样绣着金盏花的纹样。
那是他离开前,百姓们送的。
萧允辰见了,心中的满意又多了几分。
只是金乡镇位于山中,消息闭塞,虽然离这里不过数十里的距离,但王致和还是有些犹豫,他也是许久不曾听过金乡镇的状况了。
萧允辰有心想要派人去打听,但是这种僻静的小镇只怕多少会有排外的心理,贸然前去,只怕会打草惊蛇。
倒是王致和,在折子最后请命,想要亲自前往查案。
王致和走后,从安才从屏风后走出,凑到萧允辰旁边好奇的查看。
见到折子上写得详尽的分析与罗列的证据后,从安啧啧了两声,道了句:“这个王大人是个人才啊!留在这地方可惜了!”
萧允辰扫了她一眼,并未接口。
灭门案发生多时,孩童丢失案也打草惊蛇,原本已经差不多快要断了的线索,硬生生的被王致和拾了起来。
萧允辰坐在那里沉吟了足有一刻钟,忽而仰脸对着从安笑道:“皇后之前说想要到处走走...”
从安立时瞪大了眼睛指着自己的鼻子对着他错愕的发问“皇上,您老人家不会想要打臣妾的注意吧?这案子您到底还要不要破了?”
萧允辰没好气的拿折子敲她的脑袋,说谁是老人家呢!
“原本,按照朕的计划,二月上旬,咱们就该回宫了。”萧允辰叹了口气道。
如今已经是正月中旬了。
苍云城中,也在王致和的安抚下,迅速的将恐慌压下,流言散去。
等到元宵节的时候,竟然摆了灯市,有了丝欢快的气氛。
哪怕案子还有疑问。
“如今陌州也好,苍云城也罢,也不是非要朕在此处不可。”萧允辰犹疑了下,才继续道:“姜院卿说你总是心思不宁,朕想和你一起出去走走。”
金盏菊有镇定安神的功效,而从安明显也喜欢自然和森林。
他顿了下“顺带看看王爱卿。”
顺带考察一下这个人。
如果真是人才,在这里放几年便调到京中去。
从安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萧允辰,这还是她认识的那个萧允辰吗?
她想了半天,偷偷地问了句“皇上,您这到底是心忧案情呢?还是想要以公谋私啊?”
结果却被打!
从安同他闹了半刻钟,心里也有了答案,故而道:“臣妾放心不下小樱。”
且不说神出鬼没的艾云青了,就是那个艾小贼,想要把小樱偷走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啊!
谁料萧允辰却对着她翻了个白眼“谁说要把小樱留在这里了?你这个当娘的也太狠心了吧?”
从安目瞪口呆的看着萧允辰,难道这货查案还想要带上小樱不成?
“况且。”萧允辰咧嘴一笑“王爱卿调离多年,在这年节时候突然回去,总要有个理由吧?”
从安呆呆的,默默地缩了缩脖子,他又开始算计了!
于是从安溜了,还不忘让妩天派人去苍云城中重新买几件衣裳,还特意嘱咐她也给自己买几件!
妩天前脚刚走,苟从忠后脚便跟了进来。
从安才端起茶盏,还没来得及送到嘴边便听见通报,心中一喜的同时也有些纳闷,这会子小樱不在她这里啊!
苟从忠看起来满身的疲惫,双眼通红,满是血丝,看起来像是许久都不曾好好休息了一般。
“大哥,这是怎么了?”从安瞪大了眼睛看着他,最近几日应当没什么需要苟从忠太过烦心的事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