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落面上一红,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从安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个羞涩的彪形大汉,只见他古铜色的脸上黑红一片,看起来又羞又恼。
“这苟元帅率军攻打此处时,你又在何处?”从安厉声问道。
“就是啊!”在萧允辰的暗示下,他身边的暗卫高声起哄。
“难道你习得一身本事,就是为了在此处欺凌我一个弱女子不成?”从安放软了语调,戏虐的看着眼前人。
这回,那暗卫没有开口。
方才被她放倒的那些衙役捂着还在发痛的胸口或者屁股,一个个气的脸色发青。
弱女子?就她?
萧允辰不虞的踩了暗卫一脚。
暗卫才昧着良心接着起哄“就是啊!”
周围的百姓默默地看过来,自动与他拉开了些距离。
“放屁!”张落气的浑身发抖“我来到陌州,就是为了投身苟家军!”
他说着,语气低落“只可惜半道上迷了路,这才晚到些时候,也没了投身元帅帐下的机会。”
他这话说出口,四下里顿时响起一片哄笑声。
从安眼皮子一抽,这战事结束已有月余,大哥,你这不只是晚到些时候吧?
在这样的笑声中,张落的脸色更是红的发亮,他没好气地道了句“笑甚?俺从洛州府追到此处,就是想投在苟元帅帐下。”
洛州府?
从安一愣,面色古怪的看着这个人“你出身洛州府,与东境相近,就算要投军,为何不投在许将军帐下?”
“天下好儿郎,不进苟家军,空的武艺又何用?”张落一抹鼻子,大声嚷嚷着“俺大哥说的!”
“难道,你不知道,苟家军已经散了吗?”从安眼眸微垂。
“你放屁!”张落厉声打断从安的话,周围的百姓看向从安的目光更加怨毒,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剥喽。
“苟家军永远不会散!”人群中,有个孩子丢了抓起地上的石子就砸了过来。
“大哥哥揍她!”孩子嚷嚷道,他身边的大人按着他的肩膀,却并未阻止他的动作。
萧允辰看向从安的目光灼灼,心中非但不恼,反倒是有些欣慰。
从安看着群情激昂的百姓,又想起大哥在马上的飞扬神情,心中五味成杂。
难道,真的是她错了?
张落一挥开山斧,认真的对着她道:“你侮辱苟家军,便是俺张落的生死大敌,放马过来吧!”
“我怎么会侮辱苟家军?”从安沉默许久才喃喃低语。
“什么?”张落没有听清她的话,只觉着她忽而之间变得有些古怪。
从安的嘴角勾起一抹凌厉的笑容,眼中似有烈阳升起“你想进苟家军,便叫我来试试你!”
她说着,没有再拖延时间,挥动着手中的杀威棒便朝着张落袭去。
张落内力雄浑,基础扎实,一看便知道是那种稳扎稳打练上来的功夫。
从安手中的杀威棒打在他的腿弯,不但没能奈何他分毫,反倒被反震力震得糊口生疼。
开山斧带着利风袭来,从安在半空中强行扭转身形,侧身躲过,手中的杀威棒却被生生劈成了两断。
脚尖一挑,落地的半截杀威棒打着旋儿飞回从安手中,她手握一长一短两截杀威棒,气势分毫不弱。
张落的嘲笑声才刚刚响起,便看见这样一幕,笑声戛然而止,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你使双棍?”
“不。”从安微微一笑:“今日出来只是逛街,没带兵刃,只能凑合着用了。”
张落的脸色有些难看,本来打女人就已经违背了他的原则,结果人家还没带兵刃。
于是他顿了顿,放下手中的开山斧,朝着她摆手“那我也不用兵刃,你攻过来吧!”
从安愣了愣,觉着这人简直耿直的可爱。
“无妨。”从安淡定的一笑:“你身上肌肉硬的跟石头似得,我可不赤手同你打。”
可张落却执拗的没有使用开山斧,而是道了声‘小心了’便直接扑了上来。
从安身形缥缈,灵活的像是只猴子,又好似黏在风中的树叶,任凭张落如何攻击,也无法近身。
张落恼了,忽的变换虚实,重拳直接朝着从安的胸口砸去。
从安猛地后退,一道人影从天而降横在两人中间,手中剑鞘横出,替从安挡下这一击,脚步分毫不退。
反倒是张落,被反震力所伤,连退三步才勉强稳住身形。
脚步整齐的兵士手持长枪一拥而上,将这里团团围住。
苟从忠扫了眼张落,又回身对着刚刚丢下手中杀威棒的从安和萧允辰行礼。
“臣,参见皇上、皇后娘娘。”
众人一惊,只看着这位嘴角含笑的女子,这位便是传闻中的皇后娘娘?
王大人慌里慌张的从堂上跑下,手忙脚乱地跪地行礼。
有了他带头,这四下里的百姓才宛若大梦初醒般,接连跪下行礼。
从安歪歪头,笑着看向呆呆的看着自己的张落。
后者这才赶紧跪地,磕了个响头。
萧允辰上前,伸手扶起苟从忠,柔声道:“大哥请起。”
而后他才挥手,示意众人起身。
从安便笑着看着这个抓耳挠腮的憨厚大汉,笑问“怎么?”
“你、你就是皇后娘娘?”
从安被他逗乐,噗嗤一笑,只问道:“不像?”
见到他还愣在原地,从安无奈摇头,扭脸对着苟从忠道:“大哥,他想投军,我试了试,身手还行,人憨厚了些,适合放在前锋营。”
苟从忠便看向这个站在原地的莽汉,微笑着点了点头。
放才他替自家小妹接下那一击,如今虎口还是一阵发麻。
这个人,身手的确不错。
“可是,”张落呆呆的说:“传闻中皇后娘娘心地善良,怎么会拐卖孩子呢?”
苟从忠眼皮子一抽,再度打量了张落一眼,而后看向自家小妹,那意思:你确定他只是人憨厚了些?不是脑子有问题?
从安似笑非笑的扫了他一眼,无奈的摇了摇头,转而看向萧允辰。
萧允辰伸手,宠溺的勾了勾她的鼻尖,而后对着苟从忠道:“搜城。”
从安反倒是一惊,不确定的看着萧允辰,有必要搞出这么大的阵仗么?
苟从忠领命退去,王大人不住地拿袖子擦着脸上的冷汗,整个人吓得抖若筛糠。
那些方才动手的衙役们同样瑟缩在角落里,一个个惊得脸色发白。
公堂之上有股尿骚味弥漫,从安皱着眉头看着那个藏在柱后的师爷,懒得理会。
她装作一副贤良模样,安静的跟在萧允辰身后,浅笑着听着他在这里查验公务。
实际上,从安困得直想打瞌睡。
不过一个时辰功夫,便有兵士带着孩子回来。
之前那名妇人,见到孩子的刹那顿时哭着扑了上来,抱着孩子跪地谢恩。
孩子的身上不算狼狈,没有遭到绑架的痕迹,只是额头之上却是一片红肿,隐隐的,还有血丝弥漫,
苟从忠听了兵士的禀告,上前低语“皇上,娘娘,孩子找到时,在城南,分明已经走到墙边,却还在一直走,伤也是自己撞出来的。”
他顿了顿,又道:“发现他的兵士没办法,将他打晕了才带回来。”
从安一愣,这是什么高超的拐人手法?能叫孩子自己走开?
城中的大夫很快便到,查验之下,只说孩子头上的伤重,并未发现其它异常。
从安与萧允辰对视一眼,孩子自己走失一事太过诡异,暂时还是不要外传的好。
于是他们安排了兵士,在暗地里轮流看守。
他们一走,王大人明显松了口气,他瞪了眼讨好的凑上来的师爷,没好气地道了句:“你瞧瞧你出的什么馊主意!”
师爷却摇着羽扇安抚道:“大人您自上任以来,勤勉有加,公事上素来一丝不苟,又何惧皇上查问?”
“我那是怕这个吗?”王大人擦着脸上落下的冷汗,恶狠狠地说。
师爷便又笑了,两人担心隔墙有耳,相互交换了个眼色,谁都没有再开口。
帐中前来汇报消息的暗卫看了从安一眼,气的后者直磨牙,对着萧允辰小声嘀咕“分明是我要他去打探消息的,汇报消息找你就算了,还要臣妾避嫌不成?”
王公公笑眯眯地看着这一对,而后和奉茶的妩天对视一眼,两人皆从彼此眼中看出了宁静与喜悦。
帝后和睦,无论是什么时候,对他们而言都是最好的。
萧允辰宠溺的勾了勾她的鼻尖,而后对着暗卫点头。
听了暗卫汇报完王大人与师爷的对话,萧允辰倒是有些好奇的看着从安“你怀疑王大人?”
从安为难的蹙眉“有点。”
按理说,就算王大人再怎么心急查案不按流程来,也总得在开始时叫他们跪下吧?
结果王大人不问他们姓名来历不说,就连令他们下跪这一步也免了。
可他又偏偏敢下令责打他们,实在是奇怪。
从安实在是放心不下。
萧允辰嗯了一声,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道:“小樱呢?”
从安便看向妩天。
妩天恭敬地回话“回皇上,公主还在安睡。”
萧允辰点了点头,看向从安:“皇后去照看小樱罢,孩子醒来后看不到你我,只怕又要哭闹。”
这是要支开她的意思。
从安会意,乖顺的离开,心中却满是不解。
离开时,险些与来人撞了个满怀。
后者立刻下跪请罪。
从安回神,扶起跪倒在地的姜院卿,困惑的发问“皇上有哪里不舒服吗?”
见到姜院卿垂眸低头,从安便无奈的叹了口气,道:“去吧。”
妩天看了眼从安,暗暗地点头,松开了扶着从安的手臂。
从安心里的不安更浓,信步而行间,竟转悠到了苏子珏的军帐之外。
她正要走开,忽而听见其中传来悠扬的琴声。
琴音清澈且干净,听的人心中便是一静,似乎所有纷杂的思绪都能在这样的琴声中消融。
这琴声,大抵是思念着心爱之人所弹吧?
否则,又怎会夹杂着淡淡的喜悦呢?
历来国师,终身不娶。
只是不知究竟是怎样的人,才能叫这谪仙一般的人物将其摆在心尖上。
可惜了,这一段有缘无分的姻缘。
琴音落,从安转身欲走,帐中却传来相邀声。
以行至此处,若是就这般离开,似乎有些做贼心虚的含义。
从安这般想着,撩帘进入。
虽然遮住了面容,但难掩眼前人身上非凡的气势。
从安不由得放轻了呼吸,唯恐惊扰到这般人物。
苏子珏轻笑一声,起身行礼。
从安注意到,炉上水已沸,这个人和苏子墨一般,对时间的把握如此苛刻。
于是她笑:“路过此处,找先生讨杯茶喝,还望先生莫要嫌弃。”
面具后传来如玉石碰撞般动听的低笑声,苏子珏恭敬地请从安坐下,亲自动手沏茶。
从安观他手法,发觉和苏子墨简直一模一样。
苏子珏恍若未闻,只轻声开口,语气平淡“娘娘可是为了孩童失踪一事烦恼?”
他们才从外面回来没多久,消息便已经传开了?
从安先是一愣,而后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苏子珏如今身边只有两个兵士伺候。
这两人还是萧允辰的眼线,又有谁能给他传递消息呢?
“在下若是连这点卜算的本事都没有,”苏子珏看出了从安的疑惑,轻笑着开口解惑“又怎敢出世呢?”
从安呼吸一滞,然则迄今为止,怪事太多,有的事,她想要不认也没法子。
于是她浅笑道:“也是。”
见到苏子珏把话头抛出后便保持了沉默,从安犹豫了下还是问道:“此事,先生可知道什么?”
孩子自己出走,倒像是受了蛊惑。
连续撞击都未能回神,更是怪异非常。
还有那忽而消失的妖道,处处透露着鬼魅。
“在下昨夜观星,只算的一事。”苏子珏并未打哑谜,而是直接了当的开口。
从安喜欢这样的爽利,身子前倾,洗耳恭听。
苏子珏却道:“此事,与您的一位故人相关。”
故人?从安眼皮子一抖,无奈的摇头。
她眼中的神情逐渐冷了下去,眼神凌厉,她的故人,只怕到如今,已经死的差不多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