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总是以着其惊人的相似,同世界其他古文明发祥地一样。中国戏剧的最初踪影,最早的发见于原始歌舞和巫术礼仪中。原始歌舞的象征性和拟态性,同原始宗教图腾崇拜中伴有歌舞与装扮的礼仪性结合,古人在此过程中走到了戏剧的大门。可惜,随后作为氏族思想代表的孔子强调礼乐,倡导和谐调节,温柔敦厚的生活,将巫术礼仪引向政治、伦理之途,使戏剧美渗入到生活之中,未能得到凝聚而独立。
原始歌舞、祭祀礼仪、巫觋扮演、优的活动,本来散落在各个部落,氏族中。随着新兴的封建主在战马上统一国家后,艺术天地由此出现空前繁荣。短促的秦朝更是以其长城、泰山石刻、兵马俑展现出一股宏大气魄。到了汉代艺术世界的丰富活跃,更是出现“百戏杂陈”的说法。而“百戏”中的角抵戏已经呈现比较多的戏剧美因素,《东海黄公》开始出现情节化的个人假定性,戏剧美在此进一步演进。
汉之后,中国进入兵荒马乱的年代。从三国鼎立,五胡十六国,到南北朝对峙,隋朝的统一和覆灭,始终充满了紧张的危迫气氛。权利的更替,世事的无常,更诱发了娱乐享受的需求,推动了粉饰太平的竞赛。结果,百戏杂陈的景象依然壮观。待到唐王朝,经济文化繁荣,艺术气氛浓郁,戏剧美才产生新的结晶物----歌舞小戏和滑稽表演。
比较著名的歌舞小戏,《踏摇娘》《兰陵王》,它们以不同的美丑组合,展现了中国戏剧在雏形阶段的风格化、象征化、寓言化和情感满足型的审美特征。被称为“参军戏”的滑稽表演丰富了中国戏剧科白(动作和道白)的表现力,又伸发了戏剧之美的滑稽成分。汉唐戏事,在漫长的历史时期中,戏剧的信息却已大量出现,然而毋庸讳言,直至唐代,还没有迎来真正的戏剧时代。唐代,是诗的时代。
时光流转,唐代的诗歌光辉,终于渐渐暗淡。安史之乱更是给唐帝国带来了深刻的经济危机,也推动了重大的社会变革。社会气氛由开拓尚武转向内敛享乐,随之而来,以寺庙为基地的大型游艺场所便应运而生。到宋朝商事的扩大和繁荣,又使“瓦舍”“勾栏”作为固定的游艺场出现在商市中。戏剧文学也在演出场地的长期固定化下产生。当时,瓦舍勾栏主要还是迎合民众口味,在这之外贵胄世界、道统天地,还辽阔而森严。宋词、宋文、宋画,把贵族的审美趣味发挥到了极致。宋儒的理学思想,更在勾栏瓦舍之外造成一种与戏剧格格不入的低气压,戏剧仍然在慢慢走向成熟的过程。
宋代最流行的戏剧形态,是“宋杂剧”。它是与唐代参军戏一脉相承的滑稽短剧,后来发展为供“行院”的民间演出组织使用的本子,称为“金院本”。最后,由金院本再孕育出规格严整的元杂剧。宋杂剧的演出场所是勾栏瓦舍,一般由艳段、正杂剧、杂扮三部分组成。瓦舍里还有一种讲唱艺术,它的两之流脉对戏剧也产生了重大影响。其一是叙唱完整故事的乐曲组合;其二是顺应着一个长篇故事的边说边唱,叫诸宫调(传始人孔三传,山西人)。
之后,伴随12世纪前期,南戏的形成;13世纪前期,元杂剧形成,标志着中国戏剧的完全成熟,真正的戏剧时代,开始了。
中国戏剧新纪元的曙光,首先升起在地处东南的温州。南戏渊源于“里巷歌谣而致使“士夫罕有留意着”。南戏大体是村坊小曲、讲唱艺术,加上宋杂剧的影响,铸合成一种演剧方式,乡民活动中逐渐呈现,文士艺人加工处理,并开始演出而慢慢成形。南戏中比较有影响的剧目有《赵贞女》《王魁》《王焕》《张协状元》《宦门子弟错立身》《祖杰》等。
到宋庭南渡、金朝定都燕山(北京)以后。由于战胜者女真、蒙古贵族喜好歌舞伎乐,首先在文化、政治、经济中心的山西、河北等地出现了演员们、观众的聚合。其次是蒙古铁蹄所及,中原文明遭到践踏,最明显的是汉族知识分子被轻贱、被蔑视、被遗弃。职业分十级,文士儒生屈居第九,位于娼妓工匠之后,仅先于乞丐一步。这样一来,元代文人基本处于条条道路被堵塞的困厄之中。因此只能到勾栏里去打发无聊的日子,这样就出现剧作家与演员的聚合,原先粗糙芜杂的戏剧,就与高层次的审美意识联合在一起了。待宋灭亡后,元朝统一中国,元杂剧也传播到南方,并在南方获得声誉,元杂剧走向繁盛期,历史也走进了中国戏剧史中的黄金时代。
元杂剧的剧本体制,大多由“四折一楔子”构成。四折,是四个音乐段落,也是四个剧情段落,起、承、转、合”四个单元。元杂剧在精神上有两大主调:第一主调是倾吐整体性的郁闷和愤怒,大多表现恶势力对善的侵凌,以悲剧和正剧为多;第二主调是讴歌非正统的美好追求,大多表现善对恶势力的战胜,以喜剧为多。以这两大主调艺术家们各自营造了“法治之梦”“缅怀之梦”和“团圆之梦”。
法治之梦,针对于社会上真实法庭的严重残缺和普遍不公,这样法治之梦,集中体现在所谓“公案戏”上。如《蝴蝶梦》《灰阑记》《合同文字》《陈州粜米》等。
缅怀之梦,除了期盼一座座公堂、一个个包公外、人们还会很自然地在精神上向古代求援。如《汉宫秋》《赵氏孤儿》《单刀会》《李逵负荆》等。
团圆之梦,集中体现了元剧的第二主调,讴歌非正统的美好追求。如《西厢记》《望江亭》《救风尘》《柳毅传书》《张生煮海》。
法国艺术理论家丹纳在他的《艺术哲学》中曾经指出,各门艺术在发展的过程中都会出现这样的阶段:“那是艺术开花的时节;在此之前,艺术只有萌芽;在此之后,艺术凋谢了。”元代,正是中国戏剧的“开花时节”。在元代之前,中国戏剧基本上还处于草创阶段,而在元代后期,虽然中国戏剧还数度开花,但作为黄金时代最高代表的杂剧艺术,却无可挽回地走向衰微。那么,又是哪些因素导致了这种无可抵挡的衰落呢?
一个比较容易看出的原因是北艺南迁,水土不服。一切艺术不可能完全摆脱其地域性以及其所渗透的风土人情、社会格调。因此元杂剧也就遇到了这么一个“逾淮为枳”的问题。第二个原因是戏剧家的社会观念和精神素质发生了变化。元后期的作家们不再有关汉卿、王实甫他们的那种时代情怀与社会砥砺,一切开始弥漫一股“妥协”“宁静淡远”的云雾。第三个原因是它艺术格局由成熟趋于老化。出现了一种宏大艺术现象的“续貂者”的无奈,同时艺术的老化,北曲连套,一人主唱的体制的艺术格局的弊端就逐渐显露出来,观众厌倦了,社会厌倦了。杂剧只能走向一败涂地的境地。
元代的灭亡,大明帝国的建立,也没有给杂剧艺术补充多少生气,反而由于汉族所受的民族压迫被解除,原先构成元杂剧郁愤基调的一个重要社会依据也失去了。杂剧内容,越来越显得蹈空。
取杂剧的地位而代之的,是由南戏发展而来的传奇。南戏以其是南方“土著”,同时以它的世俗性保持了与社会现实的基本联系,是入世的、实在的,生动活泼的。而且南戏在形式上的自由生命力明显优越于单调和刻板的后期杂剧。南戏到传奇的发展过程中,留下了有被称为四大南戏的《荆钗记》《刘知远白兔记》《拜月亭》《杀狗记》以及瑞安人高明的《琵琶记》。
在明初期的精神自由钳制,出现了一个文化怪胎“台阁体”。在这种情况下,创作在《琵琶记》和“荆、刘、拜、杀”之后,传奇创作乏善可陈,出现将近一个世纪的暗淡岁月。期间戏剧领域出现一些“台阁体”戏剧作品,像《五伦纪》《香囊记》。
到了明中叶,更具体点说,到嘉靖以后,发生了明显变化。出现了李开先《宝剑记》王世贞《鸣凤记》梁辰鱼《浣纱记》,也是在这三大传奇中,完成了一次重大的声腔改革----昆腔的改革。《浣纱记》是作为第一个用改革后的昆腔演唱的剧本。
南曲中有很多代表声腔,有余姚腔、海盐腔、弋阳腔、昆山腔等,昆山腔的“流丽悠远”特点,成了戏曲改革家魏良辅、梁辰鱼的改革对象。这场改革首先与伴奏的乐器有关,使乐队形成以笛为中心,由箫、管、笙、三弦、琵琶、月琴、古板多种乐器配合。它精致,细腻的唱法称作“水磨调”。演唱的提高带动了说白、做功、舞台美术的进化。
到16世纪末到17世纪末,整整一百年,是中国戏剧丰收的世纪。传奇艺术获得充分的发展。这次戏剧的繁荣集中显现在两位年龄相差不多的退职官员住宅里。汤显祖“玉茗堂”,沈璟“属玉堂”,这两座玉堂是明代戏剧活动的两个重要中心。汤显祖的《牡丹亭》最佳,沈璟《义侠记》《博笑记》。与汤显祖有前后连贯的是比他大三十岁的戏剧家徐渭,徐渭的代表作是杂剧《四声猿》,内含四部短剧《狂鼓史》《玉禅师》《雌木兰》《女状元》。另外的剧作还有高濂的《玉簪记》,周朝俊的《红梅记》,孙仁儒的《东郭记》。晚明孟称舜的《娇红记》和阮大铖的《燕子笺》。
明末南方志士的不屈豪气,清兵南下是在江南留下的深深血污,为“吴门戏剧家”的创作带来了雄壮惨烈的基调。其中有李玉的《清忠谱》《一捧雪》《人兽关》《永团圆》《占花魁》,《千忠戮》,朱素臣的《十五贯》,朱佐朝的《渔家乐》,叶时章的《琥珀匙》、丘园的《虎囊弹》。期间出现了一位重要的戏剧活动家,那就是作为戏剧理论家、剧作家、小说家的全方位艺术实践家李渔。在李渔之后,孔尚任的《桃花扇》与洪昇的《长生殿》。还要进一步显示出悲剧性的一面,而在它们之后,传奇领域就没有在出现夺人眼目的人物和作品了。
昆曲传奇自18世纪后期开始,明显衰落。它衰落的原因是多方面的。首先,它已在极度的成熟和热闹中充分的泻泄了自己的生命。其次,它的作者队伍后继乏人。第三个原因,是花部的兴起。昆曲被称为“雅部”,与它相对应的“花部”就是各个地方声腔。
花部之中代表以唱二簧调为主的徽班,汲取秦腔之后,又与湖北的西皮调合流构成的皮簧戏立足帝都北京。艺术家的努力,清廷的偏好,促使皮簧戏向京剧过渡。以后,又由于谭鑫培、王瑶卿等大批表演艺术家的努力,京剧作为一种颇有特色的戏剧品类出现在中国戏剧史上。戏剧大师梅兰芳,则是京剧成熟期的一个代表。戏剧史也由剧本创作为中心的戏剧活动,让位于以表演为中心的戏剧活动。
京剧的正式形成期约在1840年前后,这正是充满屈辱的中国近代史的开端之年。因此,在中国近代史上,没有站起任何一位杰出的剧作家。然而在清代的地方戏曲中,民间的道德观念和生活形态获得了多方体现。如《红鬃烈马》《明公断》《赛琵琶》《清风亭》《白蛇传》《神州擂》《祝家庄》《蔡家庄》《扈家庄》《庆顶珠》《四进士》等。
时代,已经走到了近代,指向着现代。渊远流长的中国戏剧,遇到了一个剧烈动荡、亟待创新的时代。地方戏也罢,昆曲折子戏也罢,饮誉朝野的京剧也罢,都躲不过历史潮流的冲击。人们开始对中国戏剧集体的思考和讨论。
20世纪初的第一度思考。重新确认了戏剧文化的重要社会作用、评价了中国戏剧文化的社会积极性、批评了中国戏剧中的消极因素、为中国戏剧树起了国际性的参照点、对中国戏剧的改造提出了急迫的要求。
五四前夕的第二度思考。戏剧的前路该怎么走?钱玄同、刘半农、傅斯年、胡适、欧阳予倩等文人对于戏剧各自的思考与建议。
至此,中国的戏曲已以其酣畅淋漓之态书写了漫长的历史轨迹,到了现代,由于生活、节奏、审美等更个方面的变化,戏剧已逐渐成为艺术品,仅仅在某些特殊场合下才会掀开帘幕,粉墨登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