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我又好气又好笑,只得把畅儿平放在车中,又向周平山要了件毯子给他盖好。
“青君,真是抱歉,我不知畅儿贪吃,这恐怕要到明日此时方能醒来。”周平山有些不好意思,朝我歉然一笑,那笑容和夏之彧的全然不同,如果说夏之彧的笑是冬日冰雪,那周平山的笑意韭如同融化冰雪的太阳。
“不关你的事,这孩子向来调皮,眼下叫他吃了这一亏,睡上一睡也好,省得吵闹。”说完我又正身坐好,这才拿起茶盏,浅酌一口,果真芳香四溢,沁人心脾。
“青君,再往前去,就是疏河,我们会沿着疏河往北走上一段,在河道最为狭窄处的平城坐船再往西走。”
“那我们需几日才能到平城?”
周平山略一思量,道:“若马不停蹄也需三日,但这一路风光旖旎,若只急着赶路,岂不是辜负了这一片秋色。”
我其实特别想早点到达西靖国,再找处茅舍次第,鸡犬山田的地方,也懒得寻那三清铃了,就此了了余生罢了。
但眼下我仰仗着周平山,也不好拂了他的意,只是提出个要求,希望他换一辆马车,我们现在乘坐的这辆实在是太显眼了。
周平山很好说话,透过窗低声唤来魏初,让他找辆马车给我们换上。
一路上,我睡睡醒醒,周平山在一旁拿着一本古籍翻阅,我醒着时也会偷偷瞧他,他时而皱眉,时而浅笑,形如春风,面似朝云,没有那一般世家子弟的矫揉造作,倒像个春风得意的江湖儿郎。
也不知走了多长时间,我在半梦半醒之间被周平山唤起,畅儿仍在一旁酣睡,不时发出些呓语,我给他掖好被角,就随周平山下了马车。
眼前是一条宽阔的河流,岸边芦苇丛生,水面上白蘋细花如雪,远处隐约可见一两叶扁舟,此时已近傍晚,夕阳返照,金光扶摇。
“此处就是疏河了,青君,觉得这景色如何让?”周平山极目远望,一字一句道。
“远山如砺,疏河如带。”我见此时湖面在夕阳映照下波光粼粼,就如同铺在大地上的白练,便也吊起了书袋,幸亏前世幼年的时候,母亲自己喜欢诗词歌赋,就逼着我也背了许多,不然我到哪里去维护这何瑞年才女之名。
周平山朝我施施然一笑,如春风化雨,“青君果然好文采,不如你我二人就此景色做一联句,如何?”
这周平山定是极喜欢诗词歌赋,不然怎么一开口便要吟诗作对,还是他也想探下我的人虚实?
try{mad1('gad2');}catch(ex){}“那青君,便由为兄先来。”他略一思索,沉吟道:“疏溪一叶舟,白蘋两岸秋。南边谁家女,歌声起暮鸥。”
我抬头望去,一群大雁在空中盘旋,心下便有了主意,自是又拿来古人的诗句,稍作修改,好应和当下的景色。
“潮平近水宽,天阔远山瘦。雁阵惊云岫,蒹葭飞洲头。”我慢条斯理道出联句。
周平山闻言叹到,“我有暮鸥,你有雁阵,你这‘惊‘字将云彩比作人,比我那‘起‘字用得更为巧妙。”周平山瞧着我,满眼都是惺惺相惜之意,看得我却不好意思,微觉面红,只得望向远处。
只见远处那魏初乘宝驹,披轻裘,意气风发,朝着我们这边驰骋而来。
到了跟前,他翻身下马,朝周平山作揖行礼,言有要事相报。
我识趣地走到一边,既然是要事我还是不要听去的好,眼下知道的越少,越是安全。
我见前面芦花长得极高,花絮又大,便攀折了几根,迎着风让这些絮儿飞啊飞啊,向四周散去,又在岸边找了个平整的地方坐下,黄昏来临,暮蔼沉沉,远处的村庄晚炊的烟气已寥寥升起,此时有些想念前世的家了。再向右望去,周平山同魏初低头私语,偶尔抬起头,看到我望向那边就浅笑一下。
未几,他交待好魏初事情,魏初又策马而去,他踱步向我走来,“青君果然还是小孩子脾性,这芦花好玩吗?”他顺手也折下一枝,学我刚才模样让风把那花絮都吹去。
“你看这像不像雪?我年幼的时候,家父曾带我去过一个地方,那里有漫天雪花和一树一树的冰凌。”我想到前世居住的城市,每到冬天都会下雪。
“这有何难,以后我寻着机会带你去若耶国走一趟,那里可整年都是个冰雪世界,国民都是冰肌玉骨,连毛发都是白色,同我们很不一样。”
原来此地竟还有这样的风土人情,可惜我恐怕是没有机会再去好好在这世界走一遭,一年之期一到,怕是就毒发身亡了。想到此我只能望向远处微微颔首,有些寂寥。
说话间,又来了几个骑马人,后面还跟着个只缚有两匹马的马车,他们并未过来,只在先前我们下车处停住,又从马车上取下些毛毡和乌篷,一会儿功夫就搭好了一间帐篷。这几人又搭了个简易炉火架,生了火,不知道在煮些什么。
我见有吃的,就走过去看看,周平山也跟了过来。
中午在车上,我吃了些他准备的干粮,他的东西自是不差,虽然也是美味珍馐,但我向来不喜欢吃这些干糊的冷食,总觉吃起来不香。现下走进一看,他们竟然在做烤全羊!
try{mad1('gad2');}catch(ex){}“真是太好了!”我拍着巴掌,开心地望着周平山,眼睛里都是小星星,自从跟着这位有钱公子,我这逃亡的日子就“咻——”的一声从地上飞到了天上,真是太幸福了。
“我还没见你这么高兴过,果然吃比较重要。”周平山眉眼含笑,轻声说道。
“那是,饭饱一身安,心闲万事足。”我脱口而出这句最喜欢的诗句,前世我就是个十足的吃货,这重新为人后还是一点都没变啊。
“饭饱一身安,心闲万事足。”周平山思量一番,“真妙,也只有你这个妙人才能把吃喝这等俗事说的如此雅致。”
我听言实在有愧,古人啊古人,原谅我这小女子借用你们那些句子,眼前这周平山喜好诗文,我投其所好才能有好日子过呢。
那几人烤好羊羔后,又将畅儿从先前的马车上抱到了新马车上,我不放心,又上了马车,亲自把毯子给畅儿掖好才下了车,往车前一看,果真简陋了很多,外头只罩着靛蓝苎麻布,马还是好马,只是那马头上的当卢都换成了普通成色的玄铁,这马儿不停的朝我喷气,大概是向我表达对自己装扮的不满,这周平山果然有两下子,在荒僻之地都能马上寻到新的马车。
那几人又朝周平山毕恭毕敬的行了礼,就赶着先前的马车,骑马离去了,只余我和他二人在此。周平山示意我坐在毛毡上,火光映在他的脸上,明明暗暗,侧影俊美,睫毛投射的阴影让我看不清楚他眼中的神色,他望着火光不言语,我略微有些尴尬,只得找点话来说,“魏初哪去了,他不过来吃吗?”
“有肉无酒,他自然是去弄酒了。”周平山这才从沉思中转过深,拿起旁边的银刀为我割取烤羊肉。“知道羊肉哪里最好吃吗?人人都喜欢那背部肋条上的两片肉,我却更喜欢前蹄的腱子肉,肉质老脆,肉中带筋,很是有一番嚼头,你尝尝。”周平山将割好的羊肉放进我的盘中。
其实我是特别喜欢那鲜嫩的胸脯肉,谁喜欢这嚼不烂的腱子肉啊,但我还是乖乖吃完,又说了些好话。
谈笑间,月光下,魏初提着两坛子酒从远方策马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