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三日,那日我嘱咐婢子做的东西总算送过来了。
积木,是积木。
我并不清楚这个世界里,工匠的技艺能达到什么样的水准,所以只画了这最简单的玩具,又让婢子拿去织染坊染上五颜六色的颜色。
畅儿已经8、9岁了,在我那个世界里,已经是过了玩积木的年纪,那日里我把图纸交给婢子特地询问过,她说这里并无这种小玩意,我想既然是畅儿没见过的物品,照他那性子应该会感兴趣。
果不其然,当他看到我坐在院中搭积木时,立刻跑了过来,蹲在一旁,眼中闪烁着光芒,“阿年,这是什么东西?”
“叫姐姐,我就告诉你这是什么。”我自然是要抓住机会好生逗一逗他。
他面露难色,不情不愿道:“姐姐。”
我摸着他的脑袋,很是满意,“嗯,乖,这个东西名字叫积木”,我拿起其中一块递给他,“你看这些形状不一,可以搭建成不同的房子。”
他欢天喜地的接了过去,又东摸摸,西瞧瞧,再看我时眼神里多了几分敬佩。
果然还是小孩子好哄,那天下午我陪畅儿玩到天黑,他才依依不舍的离开我这里,这计划的第一步算是迈出了。
接下来的日子,我三不五时的拿出些新鲜的玩意,哄得畅儿天天就往我这跑,虽然还是一口一个“阿年”的叫着,但俨然已把我当成他的姐姐,夏成忠见我安生了不少,也渐渐放松了警惕。
又过了月余,这日中午,我正同畅儿在屋内玩着新做的玩具,樱桃带着婢女鱼贯而入,为我们准备饭菜,因为连日来畅儿都和我吃在一处,多了好些菜式,樱桃边整理碗筷边笑道,“小姐,主上过几日便要回来了。”
“不是要两个月的时间吗?这日子还没到怎么就提前回了。”夏之彧临时改变回程日期对我来说真是晴天霹雳,出逃之事还没准备万全,眼下可怎么办。
“我听成忠说,这次的事情办得很顺利,老太爷又怕小公子在这住不习惯,主上这才急着赶回来。”
畅儿听到这话,嘴一撅,“我都来了这么多天,彧哥哥才回来,你叫他不要回了,反正我有小阿年。”说完又朝我身边挪了挪,眼睛笑眯眯的看着我。
“畅儿嘴巴可真甜,比你那冰块脸哥哥好上几百倍。”我虽面带笑意,可心里已打定主意,这出逃就在明日,不能再等了!
夜里我收拾了些东西,吸取上次的教训,我并没有带衣物,只把簪子、耳环等值钱的东西包了起来,还有些碎银两,前些日子我叫婢子去做这些玩具,特地问成忠多要了些,左右剩下的这些钱够我逃出云织城了。
准备好一切,我叫来樱桃,让她备水给我沐浴,顺便叫她从泊焉堂拿了最要紧的一样东西——风荷露。
一夜未眠。
第二日畅儿来找我时,我一脸疲惫,顶着个黑眼圈,还被他嘲笑一番。
“你想不想去看看这些玩具是怎么做出来的?”
畅儿一听我这话眼睛都发亮了,连忙道,“想,想。”
“姐姐很想带你出去,但是——,哎”,我故作出一番无可奈何的表情。
“那就快带我去呀“,说完小畅儿就要拉着我的手就往外走。
我拉住他道:“但是这个夏成忠啊,可是不准我出府。”
“这又何难,你跟着我出去,他自然不敢拦你。”果不其然,才刚走到前厅的回廊那儿,成忠就不知从哪冒了出来,拦住了我们的去路。
“你让开”,畅儿一把推开他,却怎么也推不动。
“你再不让开,等彧哥哥回来,我定叫他好好责罚你。”
成忠撇了撇嘴,“正是主上吩咐不许何小姐出府的。”
try{mad1('gad2');}catch(ex){}畅儿听了这话,一脚跨过了回廊的栏杆,“你若再拦我,我便跳进这池塘里,看彧哥哥回来你如何向他交待。”
这样一来二去,成忠总算答应让我出府,但是必须换上男装,再以面纱遮面,这正合我意,我可不想才出门就被官府捉了去。
夏府离云织城的主城还有一段距离,我与畅儿坐在马车上一路往南边去,昨日我已问过那婢子手工作坊的地址,但我去的地方并不是那里。
约摸过了一个钟头,已进入主城,两边的商铺和人群开始增多,我让车夫把我们在一处热闹的地方放了下来。
“阿年,这儿是哪?我们不是要去看制作玩具的地方吗?”
“哎哟,早上被那夏成忠一番折腾,我有些饿了,我们先去吃点东西再去看玩具好吗?”我随便编了句谎话搪塞过去,小孩子嘛,很好骗的。
我下车之后四处张望了下,我知道成忠虽然怕引人注意没有叫我们带上随从,必定是派了人跟着保护我们,我心中已有了主意,我去的地方他们怕是拦不住。
我带着畅儿一路向南逛去,畅儿自小在夏国都城长大,对那些吃的玩的见怪不怪,我只得哄着他,大约半个小时后,忽见街角朝南有一四柱三间的兽头大门,正门上挂了块匾,上书“桑国公府”。
我长舒一口气,终于到了。
“阿年,我们到这儿来做什么?”
“你知道你的彧哥哥快成亲了吗?”
畅儿抬头看向我,一脸疑惑,“我怎不知彧哥哥快成亲了?”
“你多久没见他了,你瞧,你那新嫂子就是这府上的二小姐,你难道不想见见她是什么样的吗?”
畅儿听我这样说,立马来了精神,开心的拍着手掌,拉着我就往门前走去,竟比我还心急。
哎,小孩子真是太好骗了。
我敲了西边的角门,桑府的一个下人探出头来,我告知他夏府的小公子前来求见桑二小姐,他见我是夏之彧府上之人,一溜烟就跑去禀明了,不到一刻钟,又转来把我们领了进去。
跟夏府的一径抱幽不同,进了桑府后,只见四处游廊贯通,雕梁画栋,府中正路直通前厅,房屋一处连着一处,屋檐瑞兽,兽头滴水,檐下一溜全是木质透雕,上面刻满各式人物,再往下又是金粉所绘回龙纹,极尽奢靡之态。景色虽好,我却没了观赏的兴致,跟着下人匆匆走过四间院落,才到了后室。
桑莫离已备好茶盏,端坐于桌前等着我了。
我见下人关上门出去才落了座,倒是畅儿一蹦一跳过去走到桑莫离面前,盯着她左右打量一番,桑莫离面色有些不悦,又不好发作,我怕这小魔王万一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坏了我的好事,立马把他拽到我身边坐了下来。
虽然拽住了畅儿的人,可已来不及捂住他的嘴,畅儿怪笑了声,“你就是我的新嫂子吗?长得嘛,还可以,只是——”,他略一停顿,“你会做玩具吗?”
畅儿这一番话惹得桑莫离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她眼含怒意看向我,“夏小公子,这是何人,口出狂言。”
“你都不知我是何人,还想做我的嫂子,做——”,我趁畅儿“梦”字还没说出口,一把捂住了他的嘴,“我的小祖宗,你可快别说了,你有个新玩具给你玩。”
畅儿一听说有玩具,立马挣开身,“好姐姐,这次又是什么,快给我看看。”
我从怀中掏出早已准备好的木弹子,朝桑莫离看了眼,示意她稍等我一下,就带着畅儿走到门外,教他打弹子。
也就片刻钟,我见畅儿已学会,他玩意正浓,暂时是不回进到屋里,便回了去。
桑莫离见我进来,正欲责问,我摘下面纱,微一颔首,“桑二小姐,好久不见,我是何瑞年。”
try{mad1('gad2');}catch(ex){}桑莫离自视甚高,平日里也断不会在外人面前表露惊慌失措之态,听了我的话她竟有些惶恐,她早就知道我是何瑞年,只是万万想不到,我会在她面前表露真实的身份。
我见她不语,继续道,“明人面前不说暗话,今次我前来是想和桑小姐做个交易。”
“你我之间能有什么交易?”桑莫离又恢复了往常的姿态。
“有,帮我离开,只有我消失了,夏之彧才能真真正正属于你一个人。”我也不想绕圈子,机会难得,赶紧道明来意。
桑莫离冷笑一声,“你这话是何意,他本就喜欢我。”
“是吗?”我笑道,从怀中掏出风荷露,打开瓶子,慢慢将瓶身倾斜,“你该知道这是何物吧?”
“风荷露?”
“他送给过你吗?”我见桑莫离面露愠色,讥笑一声,将瓶中的风荷露慢慢倒于地上。
“你!”
“我之前沐浴已拿一瓶洗了头,这次他又从舒府买了一瓶,他说,只要我喜欢,拿这风荷露当水用都可以。”
桑莫离脸色煞白,嘴唇忍不住的抽动,眼中的怒火像要把我吞没,她极力隐忍,慢慢道:“我怎知你说的都是真话,夏公子离府多日,许是你偷偷拿出来的。”
“若我骗你,我又怎知你与他暗生情愫?他是不是告诉你他留我是为了寻找三清铃?”
“你怎么知道?”桑莫离声音发抖,涂着丹蔻的手指已狠狠掐进了肉中。
就是这个效果,她吃醋了,女人吃醋的时候是没有智商的。
我不咸不淡的继续道,“我当然知道,他喜欢你是假,想利用你在这永国宫中安插眼线才是真。”
“你就不怕我杀了你?”,桑莫离站起身,一步一步朝我走来,一笑百媚,却暗藏杀机,“若真如你所说,我为何又要帮你逃走,杀了你岂不是一了百了。”
我强自定了心神,“你不会杀我,我出府自然有夏府的眼线盯着,我若不能平安从你这桑府出去,你能脱得了干系?再说屋外那小娃娃是谁你知道吗?他是夏之彧的亲弟弟,你还敢连他一起杀了吗?桑小姐是聪明人,自然知道怎样最好。”
桑莫离微微昂起头,盯着我看来一会,又坐了下来,饮了口茶,“既然夏之彧这样喜欢你,你为何还要逃走?”。
“不是人人都同你一样喜欢夏之彧,我少小在家已有心仪的对象,自然是要走的。”我顺口撒了个谎。
“那我有什么好处?”
“只有我走了,夏之彧才能慢慢发现你的好,才能真正喜欢你,只有我走了,你才有这个机会。”
“这个不够。”
“还有,我一有三清铃的下落,便会差人来通知你,你也知道,这东西对夏之彧有多重要。”
“我如何信你?”桑莫离放下手中茶盏,“你要一走了之,我去哪里寻你,你若想让我信你,我倒有一法子。”说完她起身从梳妆台的妆奁里拿出个黑色瓷瓶,倒了一颗药丸出来,“这毒药叫马钱子,服下后一年内对身体不会有损伤,你我一年为期,你若为我寻得三清铃,我自然会给你解药,若没有,一年后毒发,你就自己好生寻个清静的地方自生自灭吧。”
我看了眼她手中的药丸,已无路可退,若我今天没走成,回头她告诉夏之彧,我还是难逃一死,左右不过赌上一赌,若赌输了,也能换来一年的自由身,我不亏。
我接过她手中的药,吞进腹中,“桑小姐,我们现在可以商量逃跑的计划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