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痛下决心,我恨不得把自己痛打一顿。我第一次拿起一本书来看起来,父亲用眼角扫了我一眼,长叹了一声郁郁睡去。
这次回来,我也能感觉到自己的变化,我的专注力提高了,以前父亲在私塾讲书,对我来说是对牛弹琴,我听到父亲读书我就犯困,不管在家里睡过多长时间,只要父亲抑扬顿挫的读书声响起,我的脑袋就发沉,有时候父亲读完书下来检查,他看到我嘴角流下来的哈喇子会很生气,父亲回去曾经对母亲低声说过我不是读书的料,可能要想别的办法谋生了,又埋怨母亲对我溺爱,我都听到了,想改变但是却无能为力,只要读书声响起,我就仿佛被催眠一般,就是没有睡着,目光空洞,仿佛丢了魂魄一般。
这次回来有所改变,我听到读书声心生喜悦,感觉到圣人讲的道理讲到了我的心窝,有时候竟然不知不觉摇头晃脑起来,我感觉到这些文字是有生命的,我开始享受起来读书。可是父亲看到了我装模作样的样子,厌恶地狠狠瞪了我一眼,看都懒得看我。
我开始用心读书,不再出去疯玩,读书只要读一遍就可以背下来,我如同海绵一般吸取书本中做人的学问,时刻为以前的自己感到惭愧不已。
我默默感谢那个和尚,让我从愚昧顽愚中惊醒过来,知道了什么是羞耻,什么是低俗。
父母亲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他们也感觉到了我的变化,母亲充满欣喜,父亲满怀欢乐,高兴地像个孩子般又蹦又跳地,走路都在哼着戏文,村子里的老少看到父亲愁眉頓展,以为父亲在功名上有了进展,都关切地询问,但是父亲笑而不语,走路一阵风,如获至宝。
父亲熟读圣贤书,他说天下万物,炫耀什么就会失去什么。这些道理我还不懂,可能藏在那些书的最深处,等着我去寻找挖掘吧。人都说虎父无犬子,但是我就是父亲的耻辱,有时候我想到父亲无望的目光,就想狠狠打自己一顿,没有办法,只好一点一点改变吧,为了父亲的面子,为了让父亲挺起脊梁做人,为了让父亲在乡亲们面前树立威信。我只有努力读书,努力改变自己。
我突然觉得我应该去感谢村口的那个疯和尚,是他为我洗去内心的肮脏,使我的七窍通畅,他说了很多高深的道理,他说人世界最宝贵的是智慧,而不是功名或富贵,因为没有智慧,这些富贵什么的都不会长久,富而不贵,那些身外之物只会害了他们,我不懂他说的道理,他说为我洗去浊气,由此我的心就会七窍皆通,慢慢会开发智慧,就像我的父亲一般,会站在一定的思想高度,和尚说就像他一样像佛一般俯瞰众生,他说村子里的百姓可怜他,他也可怜这些愚昧的污浊恶世的人,不知颠倒梦想,每日不在愁中即病中,终日苦恼度日。
我去看他的时候,他正在打坐,只见肮脏的衣服上面沾满了动物的粪便,但是他的脸上露出了永恒的微笑,看来疯和尚确实有些疯癫,衣服常年不洗,我记得又一次问他,他说世上的人每日清洗自己的身体,清洗自己身上的衣服,即使是鞋子上面的尘土也要清理的干干净净的,但是有谁会清洗自己的内心?有谁会关注自己内心的干净?你说他们是真的干净?还是假的干净?
我觉得他说的有些道理,现在的人们一个个衣冠楚楚,好像一尘不染的样子,但是内心充满了残忍和狠毒,有的是披着人皮的禽兽,就是衣服再干净?也是衣冠禽兽。
他说其实人这种动物很贪婪,极度的贪婪,极度的占有,对自然过多的剥夺,总有一天自然会报复目光短浅的人类。
他没有心思关注自己身上的衣服,没有关注自己衣服上面的狗屎和鸡粪,但是却关注宇宙苍生。
我坐在一旁看着他微笑,我的心情也好起来,觉得世界真是美好,这野外鸟鸣阵阵,流水潺潺,清风徐徐,真像和尚说的其实大自然给了我们好多,太阳给我们带来光明,给我们送来清洁的水和干净的空气,大地母亲为我们提供了食物和能源,而我们人类呢?就像是一个惯坏的孩子一般,把这些当做应该得到的,丝毫没有一点感激之情,我们极度地索取,极度地破坏土地,污染河流。简直就是一只白眼狼。
我为了感谢他,只好耐心地等待他,看到他打坐入境,只好耐心等待,也不知道能不能等到他下坐。有时候他就这样一坐就是十几天,以至于脸上落满灰尘,就是淘气的孩子用土块打他,他也没有知觉,记得又一次有一个家伙用石块打在和尚的额头,和尚的额头被打破了,额头流下来的血,顺着和尚的脸流下来,他依然在笑,我后来在某一天猛然醒悟,和尚也许在笑我们的愚昧可怜,他说有些人光是批了一张人皮,不知道羞耻,不知道孝顺父母,他们殴打他们的父母,剥削父母养老治病的钱,然后去挥霍,他们游手好闲,好逸恶劳,驱赶他们出去流浪,以至于他们的父母死在大街上。
没有想到和尚突然一动,他下坐了,也许是知道我在等他。他猛然睁开眼睛,他的黑眼珠黝黑,眼睛很清纯很干净,如同天空一般。
他笑着说:“你来了多久了?”
我说刚来了一会儿。
疯和尚笑着说:“你变了,等到你认识自己的时候,也就是认识了回家的路,你认识回家的路吗?”
我说:“当然了,我当然认识自己回家的路,我也不是小孩子,怎么会不认识回家的路?”
和尚自言自语地说:“此家非彼家,确认他乡做故乡!你的故乡你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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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