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知一进大堂,就见顾氏正着急忙慌的派人为祖父请太医,便疾步往登老爷子住的松荣堂去了。
刚走到门口,就听得父亲在房中一叠声的喊,推门进去,原来祖父靠在床上,面现枯色,嘴角溢出鲜血,见他进来,只眼珠子转了转,已是口不能言,父亲急慌慌的铺在他身上哭喊。
永裴赶忙过去扶起俊卿,安慰道:“父亲莫急,母亲已派人去请太医了,就是一会儿的功夫。”说着将老爷子扶着平躺好,又用巾帕擦拭老爷子嘴角的鲜血和额头冷汗。
说话间,一位耄耋之年却精神矍铄的老太医风风火火的进来了,身后跟着一个气喘吁吁地童儿提着箱子,“这么大的人了,在儿子面前哭鼻子,可羞不羞。”那老者见俊卿满面泪痕,斥道。
上去,“钟伯伯,快瞧瞧我父亲。”
永裴也觉得这老者颇是面善,原来是皇帝御医钟太医,看如此情景,想来他与自家相熟,又将提起的心放下一二。
钟太医坐在床前,捋须把脉,沉吟半刻钟方道:“不过是气急攻心罢了,调理一番就是了。”又吩咐童儿从箱中取出一个檀木小盒子,“将里面的丸药拿热水化了,先给他服用。“
语毕见俊卿面露喜色,哼道:“他年纪大了,以前又有些底子,这次过去了,下次可就难了。你以后就省点神吧,别事事都丢给你老子。”
俊卿见钟太医当着永裴教训自己,也觉赧然,永裴先上前道:“钟爷爷这边请,笔墨已备好了。“
钟太医笑道:“先头在御前见过你几面,好孩子,没给你祖父丢人。“
永裴抱拳道:“不过是仗着祖辈恩泽,皇上才高看我一眼,钟爷爷谬赞了。”
钟太医并不理会永裴谦辞,早埋首案前开药方了,挥毫飞舞。一会便停了笔,把方子递给永裴,“这药须得抓三贴,一贴三碗。这次虽好了,却不能除根,日后可得平心顺气,多多调养了。”
永裴细细的听了,接过药方笑道:“钟爷爷先去坐着喝杯茶,我去吩咐他们煎药。“
二人说话间,俊卿已伺候老爷子喝了药,面色也稍红润了些,喜得俊卿叫道:“钟伯伯,我父亲他好了。“
“说的什么胡话,又不是什么灵丹妙药,不过暂时回转。“钟太医也坐回到床头斥道。
“钟老哥,还劳烦你赶过来。“登庆东嘶哑着声音说话就要坐起来,却被钟太医按住,”躺着吧,起来做什么?还有跟我客气?“
“你若是无聊了,就找我过来说说话,莫要自己一个人胡思乱想钻牛角尖了,都这把年岁了,有什么坎过不去?”钟太医又拍拍他的手劝道。
登庆东嘴角含笑点点头,也不知听进去没。
“我看着你这孙子倒是个好的,有些你当年风采,有了他,你可能省不少心。”
登庆东笑道:“他可比我强多了,有他在,我就是今日撒手归西,也能放心。”
钟太医吹胡子怒道:“又说昏话了,这登王府若是没有你在,早就珠崩玉碎了,俊卿是个书呆子,永裴年纪毕竟小,哪里经过事情。”
“不瞒你说,永裴和希音是自小养在我身边的,说是当成眼珠子疼也不为过。本想丫头有个好归宿的,谁承想竟是这么个情景。”
“平妻,那是商人家的规矩,向来不登堂的,他们怎么能想出这么荒唐的招数,让我的丫头以后如何做人。当日若不是老哥救命,我的丫头岂不是就”说到这,登庆东便停住了,他不敢往下想。
“我看来,你却不必如此忧心,且不说你那孙女并不是个弱的,只说你那曾外孙,元日子时出生,他一落地,那纷扬大雪便止住了,想来必定是个贵人,又是皇上亲封板上钉钉的世子,这位子已是坐稳了,说不得还有再升一升呢。”说到后来,钟太医的声音已然压低,凑到登庆东耳边说罢。
“皇上子嗣单薄,他的心思我虽不敢揣测,好歹能看出些端倪。况且外人不晓得,难道你还不清楚,只要皇上在一日,你们登氏便不衰。”
等永裴端着药碗进来,便见钟太医与登庆东两人言笑晏晏,想来钟太医解了祖父许多心结,笑道:“药已得了,祖父还是先喝药。”
钟太医也起身笑道:“时候也不早了,我也得回太医院了,得了空再过来瞧你。”
登庆东吩咐道:“俊卿,去送送你钟伯父。”
永裴也放下托盘要去送,却被钟太医拦住,“你伺候他吃药吧,别送了,这药是要趁热喝才有效的。”又拍拍他肩膀道:“你若是孝顺,就早些与你媳妇生个胖小子,叫你祖父有曾孙子抱。”
“有阿元就好了,我们还不着急。”永裴难得有些脸红道。
“你瞒我好苦。”等一行人都出门之后,登庆东悠悠叹道。
“他们夫妻的事情,您知道了也只有干着急的分,又做不得什么。”永裴辩解道。
“也是,丫头嫁过去,就是别人家的人了,天家哪有我们说话的地方。”登庆东点头道。
“别给丫头说这事儿,宁王回来闹这么一场还不够她烦的呢。”登庆东接过药碗又叮嘱道。
想到殿前仪态端庄的希音,永裴也大概知晓妹妹的打算,点头道:“妹妹的事情,爷爷就莫要操心了,有我在,再也没有别人敢欺负她了。”
“你比我强。”登庆东又重复这句话,在心中暗自叹息,当年若是自己的脊梁骨硬气一些,妹妹和女儿也不至于任人摆布。
也不知道永裴和登庆东说了什么,等俊卿送别了钟太医进门,就见登庆东眉间郁结已解,“咱们家在城外的那个庄子也是许久没去了,等我好了,就出城去住几日。”
永裴笑眯眯的赞许道:“很好,正是大好春色,草长莺飞,您去了也能心里畅快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