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希音痛惜李诚身世之时,李诚却非押镖上路,而在禹州城里与人密谋议事。
“曹茂,刘大佐没对你起什么疑心吧?”
“主公放心,他如今很是倚重我,不怕有什么闪失。”曹茂是个颇清秀文弱的书生。
“好,那就按计划来,挽香已经说动那位了,多则一月,少则一月。”李诚道。
说罢正事,曹茂才笑道:“还未恭喜主公新婚大喜,不知何时能拜见夫人?”
李诚也收了凝重之色,“等着吧,进了帝都再拜见吧。”
两人又叙了几句闲话,李诚突收了笑意道:“我知道你报仇心切,可别把自己逼的太紧。”
曹茂扯扯嘴角:“我这条命,是为了兰欢才留的,等仇怨了断,还留着它做什么?”
李诚叹口气,也是无言相劝。
“对了,主公近日要小心些,允浩说,从南阳开始,就有人一直跟着你们。”
“知道是什么人么?”
“像是帝都那边的。”
李诚沈着脸,一字一句挤出话来:“此时还不要打草惊蛇,等回了帝都在一并算账。”
此时有人进来回报:“登家的嫡长子并登顾夫人正往青阳方向去。”
“什么?”坐着的李诚神色焦急的站起来,在得到肯定之后头也不回的冲了出去,“该死的,他们该不会是去接阿音去了吧。”
就在他兼程往家里赶得时候,永裴和顾氏已经在蜀王暗卫的引导下来到了青阳镇。
接到了希音在家中接待母兄的消息,李诚反而放慢了赶路的速度,他在等,等他的妻子做一个决定。
完全不知道李诚心中所想的希音听到了敲门声,以为是李诚归来了,欣喜的跑去开门。
哪知开门之后,却意料之外,原来是母亲和兄长,愣在当下,话都说不出来,泪流满面都恍然不觉。
虽然她和李诚相处的很好,但是背弃家族的愧疚,对亲人的思念仍然纠缠着她,偶尔午夜梦回,一摸满脸都是泪水。
顾氏颤抖着扶上希音的肩膀:“我的阿音,我的女儿。”
登永裴见母女二人相顾无言只泪千行,叹了一声说道:“我们进去说吧。”
顾氏只顾着打量自己的女儿瘦了没有,脸色好不好,登永裴全然插不上话,就皱着眉头打量着他妹妹住的这个小院子,院子很小,灰扑扑的,很是显旧,显然和他们登家之宝之前住的地方有天壤之别。
门口站着一个年轻妇人,倒是模样齐整干干净净的,只是有些手足无措,不像是个机灵的。再看妹妹身上也是家常旧衣服,头上手上除了一只简单的簪子之外光秃秃的再无其他首饰,不过好在面色红润,神色间也没看出憔悴。
希音止住眼泪劝顾氏进屋坐下,顾氏看着桌上寒酸的茶杯和屋内的摆设,好容易止住的眼泪又涌了出来,嚷嚷着:“我苦命的女儿,不能让你留在这里,快收拾东西和娘走。”说着就要起身拉着永裴为希音收拾行李。
希音拉住了顾氏的手,顾氏的声音很高,希音不得不抬高自己的声音才能得到已经情绪激动的顾氏的注意:“娘,娘,我必须留在这里。你忘了吗?我不能回去,我已经被逐出家族了。”
顾氏楞了一下,压低声音:“不怕的,我们可以给你安排别的地方,让你住在别院,没事的,没人会知道,帝都的人更不会知道。”
希音扶着顾氏坐下,安抚的劝慰道:“娘,你不用担心,我在这里很好的,况且我回去了又如何立足,大爷爷哪里放得过我。”说到这里脸色微红:“我在这里也好得很,阿诚对我很好,他不会让女儿受委屈的。”
“希音,娘怎么忍心呢。”顾氏显然也发现了女儿的羞涩,心中更是忧郁。
“娘,也许我从来没有和您说过,从小的时候,所有的人都说我必要嫁入帝王家,永远仪态端庄高贵得体,不能情绪激动,不能随便表现自己的喜好,要长袖善舞,做丈夫的贤内助。可是我不想这样,我讨厌委婉曲折的猜别人话语背后的意思,讨厌那些伪善的假笑,更讨厌勾心斗角,讨厌和那么多人分享一个丈夫,大姑姑已经给我做了一个最糟的榜样,不是吗?”
想到惨白憔悴的孝懿皇后,顾氏沉默下来,良久不死心的说道:“那也可以是其他人,或者是我们书院的学子,那样的话,你可以不用这么辛苦。”
希音带着温柔的笑意摇摇头:“娘,您还不明白吗?我只是第一次见阿诚就义无反顾的跟他走。”
“你是说?”顾氏瞪大眼睛。
“是,我心仪于他,所以愿意嫁给他,即使他一贫如洗,是最普通的平凡人。”希音肯定了顾氏的答案。
“我与他做一对凡夫俗妻,平平淡淡的岂不是更好?”希音又问母亲。“
你这个丫头,从小主意就大的很,你都这么说了,娘还能说什么呢?”顾氏叹了口气,妥协道。
“我们永远都是你的后盾,你想作甚么就尽管去吧。”登永裴也拥住了自己疼在掌心的小妹妹。
“我会的。”希音承诺。
待送走二人,初一才磨磨蹭蹭的进屋,希音忙用帕子拭泪,笑道:“方才是我娘亲和哥哥,许久不见我,想念的紧,才过来看我。”
初一也识眼色,不肯多说话,坐到桌前做活计。
李诚等了许久,才等到登家的车马出城,永裴骑着马走在前面,面上并无喜色,反而有些沉重。李诚才算松了口气,一甩马鞭,往家中赶去。
回了家的李诚暗暗观察希音,发现她虽眼睛有些红却并无异色,只喜滋滋跑前跑后的伺候他换衣吃饭沐浴。初一晓得他们夫妻情意,自己也插不上手,怕扰了他们,便躲回房间去。
“这几日,家里可什么客人来么?”李诚一面脱鞋一面问道。
“我们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哪里有人来。倒是前日出门的时候见到了刘婆婆。”希音从柜中为他取出袜子,笑道。
“刘婆婆话最多了,她可是说了什么?”李诚试探道。
“可不,那日缠着我说了一路,可是把你旧事尽数说与我听了,你小时候也皮得很嘛。”希音逗他。
“她不光说了你小时候的糗事,还讲了很多婆婆的故事。”希音说着悄悄观察着李诚的神色,发现他一瞬间脸色就变了。
“娘为了抚育我长大吃了很多苦,可等我有能力报答她时,她却离开了我,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李诚神情沉痛说道。
希音在他背后搂住他的脖子靠在他身上安慰:“婆婆在天有灵知道你的孝顺心意一定会感动的,我娘说过所有爱你的人永远都不会离开你,她会永远陪伴在你左右。”
“孝顺?对,我很孝顺,但是我却要做一件最不孝顺的事了。”声音既冷酷又悲哀。
希音想要继续问下去,想了想却又换了个话题:“阿诚从小就是和婆婆相依为命的吗?”
“对,我从来没有见过我的父亲,娘也从来没有提过,直到她临死的时候才跟我说起他的事,那个时候我才晓得原来他甚至都不知道有了我。”李诚说的轻描淡写,但是希音从中听出了心酸,她握住李诚放在桌上的手,“从你救我那天起,你就不再是孤身一人了,有我常伴你左右。“
李诚抬眼看她,她目光真挚清澈,蕴着无限情意,便伸手揽她到怀里,“我只有你了,若是连你都舍了我,我就真是不能活了。“
希音窝在他怀里,笑了笑,“那婆婆为何要离开呢?“
“我娘说他非常有权势,全天下没有他做不了的事,没有他不能去的地方。只可惜他整整一颗心给了旁人,娘便离开了他。”李诚解释道,希音点点头:“女子活一世,志向小的很,不过追求情爱二字。”
希音的声音闷闷的,李诚轻吻她额头,“我不会的,我不会叫你像我娘一样受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