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朱的脑海里面有时候会浮现出这样的场景——
此起彼伏的透明水光,那泛着一圈圈涟漪的水面上,有一块块儿破碎的金光在跳跃着,从这头越到那头,照得人眼花。
那面容精致端庄的女子冲着自己柔和的笑着,细腻的花钿,绛色的锦袍衬着她肤白如雪。
还有那种满了花草绿植的花园里,白灰色的大理石板通向了远处,来来往往的的下人躬身哈要,见到人便弯下腰来行礼……
那些片段在不经意之间就从红朱的脑海里面一闪而过,她从那影影绰绰的片段里面知道,自己的身世应该不简单。
可是!哪怕是心里面知道如此!她也绝对没有想过自己竟然是皇上的女儿!还是唯一的那一种!
“你知道我的母亲是谁吗?”红朱坐在摇摇晃晃的马车上,无意识的用手指甲勾着车幔上用来装饰的玉坠。
不一会儿,她似乎是看到了自己粗糙的手指,咬了咬嘴唇之后,侧头问了一直在自己身边伺候的宫女。
这些宫女太监来请自己回宫的时候,还带了些衣服饰品过来,说是皇上吩咐的,怕自己的母妃见到难受。
现在看自己这衣料光鲜的样子,真是如同一只鸭子拔了天鹅的洁白羽毛披在自己的身上一般,不仅可笑,还显得格外愚蠢……
自己既然身份如此高贵,那么为什么会流落在外呢?要是别人都知道皇上唯一的皇女竟然在外面做了这么久的商女,不知道会怎么想呢。
她心有惴惴,有些不知该如何自处。
“皇子公主的嫡母自然是皇后……若是问生母的话,您的亲母是当今的苓贵妃。”
伺候在一旁的宫女对红朱倒是尊敬的很,一点也没有因为红朱在外头待了这么些年,就随随便便糊弄糊弄的想法。
也是,毕竟是宫里头的老人了,自然是不会在这个时候掉以轻心。先不说红朱哪怕是丢失在宫墙外,那也是当今圣上唯一的皇女,更遑论她的生母还是一个贵妃了!
便是凭着这份怜惜愧疚之情,这位公主未来的境遇都不会太差!
“苓贵妃?”红朱在唇齿间轻轻的喃喃了这个称呼。
在干涩的嗓子眼挤出这微不可察的一点点声音的时候,红朱的心里突然升起了一股细小的复杂的感情。
这股品不出滋味的感情到底是开心还是难受了。
“吁——”
京城中来来往往的人不少,红朱这几个人又是低调的很,从马车到宫女太监都穿着便装,这一个不留神,马便倒下的东西给惊着了,两只前蹄高高扬起来。
车厢在惯性作用下,重重往前倾了倾,里面坐着的红朱与那个伺候的宫女都没控制住,撞到了木制的车厢上面。
“主子没事吧?!”车厢里的宫女哪里敢管自己,见红朱一个没留神,从铺的整整齐齐的柔软坐垫上滑了下来,惊呼一声,冲上去扶着她。
“……没事。”红朱揉了揉被撞的生疼的后脑,忍不住咧了咧嘴。
她刚好背对着后车厢,真是一点儿缓冲都没有,就与那木板亲密接触了一下。
红朱听到外头有些声响,便要出去看看外头到底是怎么怎么了。
那宫女虽然怕主子有什么差错,然而见红朱一脸好奇的样子,终究是什么也没有说,只是默默的伸手搀着她下去了。
红玉下了车一看,才弄清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原来时一个站在街道两旁卖糖葫芦的老汉,不小心失手没握稳,那插着糖葫芦的木棒子便直溜溜的,倒向了站在老汉身边的小孩儿身上。
至于那木棒为什么会倒在路边,还将红朱乘坐的那辆马车给惊着了,那就要问问站在一旁,穿着一身大红色衣袍的男子了。
红朱隐隐约约听见一旁见到了事情经过的人感叹,说着红衣男子可真是厉害,仅凭一小会儿不起眼的时候,就叫那糖葫芦棒子改变可掉落的方向。
红朱凝神瞧去,只见那男子摸出了几块儿小碎银子递给那老汉。
“那些糖葫芦落在地上沾了灰了,这些碎银算是一点补偿吧!”红衣男子淡笑着将银子塞进老汉的手里。
这里的“补偿”二字,不过是场面话罢了,方才是那老汉自己没握稳,要是这红衣男子没有打飞那棒子,任由它砸在小男孩儿的身上,那后果才真是不堪设想呢!
那老汉捏着手里的几两碎银子,他本是不想要的,毕竟这些银子买他那些糖葫芦是绰绰有余了!
然而他犹豫了一下,到底是生活所迫,那位郎君也不像是个缺钱的,便默不作声的低头收拾了一下,走了。
这时这红衣男子也面向红朱了,只见他有些苦恼的点了点下巴,“事情紧急,我那石子打那棒子的时候也没有多思考,倒是叫这位姑娘的马车受惊了,实在是我的不对。”
红朱到底是在民间长大的,也并没有什么世家娇女般娇滴滴的样子,况且这人也是出于善心,她也没有受什么伤,便无所谓的说道,“没事,我也没有受什么伤,倒是方才那孩子才是危险。”
说着,见那红衣男子瞧着自己,便有些不自在的扯了扯自己的衣角。
难道眼前这人觉得打扮成这样很奇怪?
她忍不住想。
毕竟很少有寻常老百姓穿红色衣袍,还有这般神乎其技的能力,红朱将这人当做了哪个世家的郎君,也是无可厚非的。
也对!这些人都是从小含着金汤匙长大的,自然是能看出她的格格不入。
红朱干笑了一下,“我……我可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似乎连她自己都没有发现自己的语气是多么的小心翼翼。
对面的那个红衣男子笑着摇了摇头,说了一句话,而就是这句话,教红朱的瞳孔都因为震惊而收缩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