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兰达慌张着向深林中逃去,葛列格和尼尔森都已经死在一种血脸怪物的舌下,队里只剩下她一个人从迷雾中逃出,而血脸仍在紧紧相逼……
此处已至黄衣山脉的深处,在遭遇骨粉溪流之后,他们就陷在森林中,找不到出路,无论向着哪个方向走,仍然是向西行进。
在这被诅咒的禁区,任何在普通森林中求生的方法都不能被套用。
求生为本能,即便曙光难以望见,尤兰达也没有停下追求生路的脚步。
群山之间,大地却渐渐荒芜,表面没有地衣覆盖,露出不规则的岩体,山壁陡峭,渐渐失去开阔,汇成一道暗线。
在两壁岩体中,尤兰达缓缓行走,走出灰白岩石之下的阴影地带,进入一片暗沉的湖区。
她平静了一下心绪,在湖前用水魔法清洗了留着血污的面部,这是葛列格的血,顺水流下,滴落进大地,这可能是他最后的部分,因为血脸怪物在啃噬人肉之后会把剩余的部分拖进灰色小溪,让森林恢复到最初的寂静。
湖面如镜,清澈无波,湖心处有薄雾,挨近湖面,由浅至厚,飘荡于远处湖面之上,遮掩了湖对面的情景。
尤兰达贴近湖边,看了一眼湖面中的倒影,却看见一张眼皮与皮肤相连,没有眼睛,鼻子也仅仅是个空洞的窟窿的血脸。
她浑身颤栗,却又一动也不敢动,血脸伸出分叉的长舌,腥臭的黏液滴到她的肩膀上。
滴答滴答……
加速分泌的口水预示着血脸随时将至的攻击。
尤兰达暗中凝聚魔力。
而此时远方白雾渐渐流动,竟然在半空中形成若隐若现的蜃景,一个邪怖的魔影出现在其中,只有半具身体,断面没有阻挡,却也让人看清其中裸露的器官,半个大脑流着奇怪的黏液,其下则有各种血腥的产物。
奇怪的是当它出现后,血脸突然匍匐在地,瑟瑟发抖,像遭遇了生平难以抵挡的大敌,在两个呼吸之后逃离了湖区。
魔影没有注意到这里的两个渺小生物,他在与一种没有完全显露在蜃景中的生物搏斗。
这是十分艰难的一战,魔影似乎非常畏惧他的敌人,他的皮肤被无形的敌人所伤,随着时间,露出更多仿佛被虫噬过的伤痕。
他不断发出某种黑光攻向他的四周,似乎在迫使他的敌人显形,而最终他也的确做到了,蜃景在消失之前画面中终于露出一只白皙的手,随着手掌翻飞,尤兰达似乎看见一抹银光……
***
法尔达睁开眼时仍觉得十分疲惫,像刚跋涉过一座高山,很想再睡上一个长觉。但有一种阴冷得像动物似的哀鸣把她惊醒,随即感觉头脑发胀,模糊听到雨声噼啪击打在窗户上,才恍惚想明白是风在嚎叫。
空气十分潮湿,法尔达呼吸的时候凉意顺着灌进她的肺里,她的眼睛睁开又阖上,与疲惫做斗争。
屋里有两个人正坐在壁炉前低声说话,温暖的火光拉出墙上两道狭长的阴影。
她听见又看见,强行撑起自己的意志,终于从长久的昏迷中苏醒。
过了半天,她意识到她已经回到了多卡利亚她自己的房间。
听到动静,一个人影小跑着到了她的床边。
法尔达捂着脑袋,怀疑自己还没清醒过来。
玛姬贝赛特怎么会一脸关切的看着她?
法尔达睁着眼,直直盯着眼前一直想取她性命的女孩。
“大人,你可算醒了……”
眼前人聒噪不停地声音让她很快明白这个人是谁。
她又仔细看了看鲍勃,轻笑出声。
另一个人影也走向床边。
法尔达收敛了笑容,“里图。”
她的面上很冷,用一种全然陌生的眼神审视眼前这个熟悉的兄长,她让鲍勃先行离开,有一些要说的话、想问的问题更适合单独提出。
里图讲了一些话,大部分是她不在时的事情,阿莉莎早已发觉不对,写信给他,而菲力克斯,已经知道他在试图取悦伊弭刻换取某些东西。
他讲了许多,总结起来又没有多少实质内容,有关最重要的一些东西他一丝也没有提到。
“修厄斯离开了。”法尔达抛出一个并不是问题的问题,因为在其中份量最轻,也没有任何敌意,属于第三方,并不十分相关,适合作为交谈的开端。
“是啊,回到他该回到的地方。”里图注视着法尔达戒备的神色,嘴角轻弯,并不介意她突来的冷意。
“幻想之间。”法尔达自语,她并没有想到一个被囚禁了许多年的人会在被意外的释放后仍然甘愿回到囚禁他的地方。
或许说难以想到神袛会对渺小人类抱以善意,她得到的那部分记忆告诉她大部分古神邪怖、残忍,与人类存在许多冲突与矛盾。
然而修厄斯是其中的异类。
他并没有抢夺她的身体来摆脱监牢,也没有以此作为跳板离开,甚至帮助她回到凡世。
“或许这也是他被唯纳囚禁的原因。”
来自上古的记忆并没有涉及更多的隐秘,上一任代行人的确与古神交过手,但更多是因为被交手者本身为恶的原因。对于古神之间内部的战争,她并没有兴趣了解。
里图不置可否,既没有赞同,也没有否定。
他们都很平静,在静室中徐徐交谈。
“我担心,你只是一个披着人皮的意志,与人类无关,也于‘我们’无益。”她口中的“我们”无疑指的是加斯特一家人,“我以前只觉得你很神秘,但从来没想过你具体是什么。”
里图站起来,收敛了笑容,在房中慢慢踱步,“人类的历史中,一开始也没有数字……不存在的东西也会被创造出来。”
“这是你生存的意义吗,定义自己。”法尔达抬了一下眼,淡淡地说。
“宣扬自己代表的意义,和真理,传授知识。”里图的眼睛亮了一下,说明他对此事的野心勃勃,但他似乎仍是温和的,浅浅笑着,如泉水滴落深涧。
如果她还在原先的世界,听到这样的话势必会予以嘲笑的,但在她也接收了那本该唯心的一部分,她也不再对世事轻易下结论。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