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能命苗民大摆宴席庆功,全军畅饮。忽听寨门外有人高喊:“孔有亮参将到!”
连生和刘婆婆正在席上喝酒,听说孔有亮突然出现,吃了一惊,忙招手叫蒙菲儿。
连生问道:“菲儿,我是圣女教大医王连生,今夜孔有亮突然出现,恐怕不能放过我。苗寨中可有暗道,你领我速去。”
菲儿虽不明白其中曲折,但关系到连生性命,丝毫不敢大意,忙点点头,要领连生和刘婆婆出去。刘婆婆微微一笑:“米朗,有我在谁敢动你一根毫毛?好生坐着喝酒。”
蒙菲儿便糊涂了,看着连生不知究竟该怎么做。
“菲儿,你坐连生旁边,我倒想看看谁敢杀我徒儿的未来老公。”刘婆婆道。
菲儿好像明白点什么,问连生:“他徒儿是谁?”
连生哑然失笑,这关节眼上刘婆婆还有心思说笑,忙对蒙菲儿道:“没有的事儿。”
“什么没有的事儿?”刘婆婆微微一笑,“菲儿,我可劝你莫打连生的主意,她是我徒儿郑如琪的心上人。”
蒙菲儿一时语塞,“我哪有……”转头又问连生道,“你们订亲没?”
连生气道:“越说越离谱了。廉如弃,你不闭嘴我可先走了,普愿你还找不找?”
“好好好,你也敢要挟我了是不?别忘了,我弹弹指头就能要你性命。”
蒙菲儿吓了一跳,忙道:“如弃叔叔,我和米朗萍水相逢,相处不过半日,随后他便离开苗寨,我们哪里还有机会再见,您千万别多想,更别要他性命啊,他是我们苗寨的恩人。”
“你瞧瞧这妮子,还说什么‘我哪有’。”刘婆婆学着蒙菲儿刚才的扭捏样子,“他是苗寨的恩人,那我算什么?没有我刘婆婆的蛊毒狼烟,今天这一仗你们苗寨不知道要多出多少孤娘寡妇来。”
“你是刘婆婆?”菲儿睁大了眼睛,眼前的事情对她来说太神奇了。
“嘘!别张扬,我刚才说快嘴了。”刘婆婆一生气,喝了一角甜酒。
蒙菲儿好奇心大发,扔下连生,双手缠着刘婆婆道:“听说你驻颜有术,其实已是七十多岁的人啦?”
“放手,少跟我套近乎,小心我毒死你。”刘婆婆装着生气道。
蒙菲儿赶紧撒开手,咯咯笑道:“婆婆,得空赏我几味养颜丸子嘛,我保证抄一条小路将你们送出苗寨。”
“用不着。我刘婆婆大大方方走阳关道离开,你跟连生才偷偷摸摸呢。”
三个人你呛我,我呛你,正在斗嘴,远处的蒙能看见女儿一会儿扶着米朗的胳膊,一会儿又扶着廉如弃的胳膊,极为不解,心道:“女儿今天是怎么了?一点儿姑娘家的礼仪都没有,对两个老男人这般亲密做甚?”可门外孔有亮已步入院中,只好上前迎接,延请孔有亮坐上座。
孔有亮双手示意诸位将领入席,自己端起一杯酒,大声道:“今天这一仗我已听说了,打得很漂亮。来,这杯酒我代刘将军敬你们,大家辛苦!”
寨中一片欢腾,齐齐痛饮。
孔有亮起身来到席间,高声道:“金元帅天命在身,不日就将履命告天。立国号金,年号天齐。张定边、康茂才,你们有什么贺礼相送啊?”
张定边道:“平了韦向烈骚乱,韦向烈和韦冷绝父子的人头算是一份好礼么?”
孔有亮不屑地笑道:“这算什么好礼?大喜之日送去两颗人头算什么?”
“孔大人有何高见?”
孔有亮坚定地说道:“将韦向烈和韦冷绝父子放了。这两人吃了败仗,又被虏走几万苗兵,回到云贵已无威信可言,正好借此让苗人彻底放弃闹事的念头。被俘的苗兵我们一个都不能放,全部充入义圣军中。喝完这顿庆功酒,明日我亲自带领这八万兵马,杀去汉阳。用汉阳的城池,为金元帅贺礼!”
连生听得心中佩服,孔有亮在功成之际现身,轻轻松松将八万人马收入囊中,顺便罢了费术良、张定边和康茂才的实际领兵权,再趁势攻取汉阳,每一步的算计都藏着暗手,城府之深,令人不测。
身边的刘婆婆轻声道:“这个人不是什么好东西。”
连生听得耳熟,想起在江洲德春园茶馆初次遇上孔有亮时,周可馨就劝他今后如果再见到孔有亮,一定要多当心,当时就连郑依玲也对孔有亮极其反感的,现在刘婆婆这句话,和周可馨、郑依玲一样,都是出于女人的直觉。连生好奇问道:“婆婆何出此言?”
“没原因,就是感觉此人阴险狡诈,借谋贺礼之机,抢夺战功。”
张定边听说孔有亮又要亲自带领眼前的这支军队,心中不快,想起连生在营房时跟他说过的话,便起身道:“有孔大人运筹帷幄,何愁汉阳不克?方才在下思维,再过十几日便是春节,我们何不趁靖兵无暇用兵时,派一支人马沿长江北上,攻取信州、饶州?待金元帅大喜之日,孔大人的贺礼必定无人可及。”
孔有亮看着张定边,微微点头,却并不回话。
费术良听了半天,心道:“孔有亮虽说是刘静云的心腹,可见他言行作派,并未将刘将军放在眼里,此人坐大,便是养虎为患。”他起身道:“攻取汉阳,眼下这支队伍号称八万,却有三万是今天才俘虏的苗兵,短时间未必能和我们同心啊。不如待我先回圻水,向刘将军再领两万兵马,则必克无疑。”
孔有亮抬手制止道:“苗兵也好,义圣军也好,哪怕是靖兵,上了战场就一件事,赏!拼了性命图什么?没有赏银,什么兵都打不好仗。攻取汉阳,我重重有赏。”
将士们听罢又是一片欢腾,孔有亮心中得意,便当了自己是苗寨的主人,拉着蒙能各席去敬酒,待去到施正浩、商亦努旧部宴席时,连生见有两位百夫长在孔有亮耳边悄悄耳语,孔有亮听后点点头,但面露笑容,与众人喝完酒,便匆匆从侧门离席。
连生道:“不好!孔有亮离席,必是要安排士兵杀我们。”
刘婆婆脸色鄙夷道:“孔有亮果然是个小人,这次算他聪明,溜得快。菲儿,你前面带路,送我们出苗寨。”
蒙菲儿立刻紧张起来,拉着连生悄悄从后面离去,刚一出门,就听见席上一阵骚乱,有人大喊:“谁也不准离开!”三人更是加快步伐,牵过马,径直往后山飞奔。
孔有亮领着兵马冲进宴席时,已听见寨子后面传来马蹄声,急忙命人牵马去追。
蒙菲儿甩动马鞭,自一片密林处上山,七弯八拐走了半个多时辰,来到峰底,她翻身下马,从茂密的灌木丛中翻出一处隐蔽的洞口来,招呼连生和刘婆婆牵着马进去,几人进入洞口,眼前突然开朗,这里竟是一处极大的溶洞,洞中有一条暗河,传出哗哗的水声,洞便已经绑有一条小船,是准备随时接人自此秘道逃生的。
蒙菲儿抱拳道:“米朗,如弃婆婆,你们顺着河道下去,就可进入清江,再顺流而下,汇入长江,天明之前就可抵达汉阳。今番幸得两位相助,苗寨才免于一难,今后有用得着我们的地方,但说无妨。”
连生拱手道:“菲儿姑娘保重。”
“等等。”蒙菲儿迅速自腰间解下一根绣花彩带来,绑在连生腰上。
连生只当她是留作纪念,并未多想,转身与刘婆婆上了船,摇着橹顺暗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