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落座到宴会开始,弦歌已经喝了三杯香槟,越喝越渴,越喝越难受。
冗长乏味地开幕致辞后,无聊透顶的表演还在继续,台上蹦蹦跳跳的花美男,嘈杂而又激烈的旋律,一次又一次挑战着弦歌的耐心。
她有点恍惚,因为环境,也因为近在咫尺的那个人。
弦歌不知道宫佑宇为什么会邀请裴谦,也不知道裴谦为什么会应邀,当裴谦坐在另外一桌,同她紧邻时,弦歌只觉得自己浑身都不自在。
坐在宫佑宇同裴谦身边,她的一举一动,都分外引人瞩目。
好事者不乏,等着她出洋相的,更是层出不穷。
弦歌再度拿起酒杯,却被宫佑宇按住了手腕,他压低声音,提醒道,“少喝一点,你不会想我有可乘之机吧。”
弦歌撤了手,宫佑宇帮她要了一杯橙汁。
没多久,晚宴高/潮,明星义卖开始,弦歌看到裴谦身边的女明星起身,看到她俯身在裴谦耳边低声说了几句什么,裴谦微微低头,浅浅地笑了笑。
裴谦很少会对一个女人这么笑。
既不是敷衍,不是刻意讨好,是自然而然地那种笑意。
“如果你还用这种眼光看着你的前男友,我可是要吃醋的。”宫佑宇凑到弦歌身边,低声说到。
弦歌迅速收回目光跟表情,淡淡一笑。
“听说秦小姐今天也会有首饰参加义卖,不知道你打算花多少钱博红颜一笑?”
宫佑宇扭头,饶有兴致地看着她,说,“怎么,还没嫁进来就开始关心我的钱包了?”
弦歌回,“正因为还没嫁进来,你不觉得你现在管得有些太宽了吗?”
看着闻弦歌冷若冰霜的模样,宫佑宇忽地有些后悔了,如果当初他没有给她留下糟糕透顶的印象,现在的她,是不是就不会这样厌恶他?
“秦晓斓是我父亲的女人,你知道周婷有多厉害。”他轻描淡写地解释道。
弦歌蹙眉。
宫正华爱吃窝边草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宫佑宇生母当年不就是被他勾搭上的贴身小秘书吗?想想他老人家,都已是古稀之年的人了,秦晓斓说难听点,当他孙女也是够的,这般老牛吃嫩草,也亏他啃得下。自己恬不知耻就算了,居然还想让自己的儿子顶包,也真够可以的。
“你们家的男人,真是一个比一个厉害。”弦歌嘲讽了一句。
宫佑宇敛起笑脸,不再说话。
舞台上,秦晓斓拿出的宝格丽限量款腕表拍出了97万高价,出价的,却不是宫佑宇,而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中年发福企业家。
“这么不捧场,不怕你父亲为难你?”
“我怕有人醋坛子打翻。”宫佑宇面无表情,目不斜视地说道。
弦歌轻呵了一声。
下一个展品看得弦歌眼前一亮,那是一张摄影作品,弦歌从来没有看到过的摄影作品。照片里,有一个身材颀长的男人穿着一身白色的病号服,孤独地站在金黄的沙漠当中,他的身边有一棵没有叶子的树,他的对面有一轮硕大地红色的太阳。
一个背影,一棵树,一轮夕阳,在那橘黄□□调里,显得那样的苍凉,寂寞。
那张照片叫做守望。
仿佛心灵受到强大的触动,弦歌甚至想冲上舞台,去拥抱那副作品,拥抱照片的那个男人。
这幅作品的持有人是那个俏丽地短发女孩儿。
女孩儿上台,浅浅地笑着,说,“这是我多年以前,去沙漠旅行时偶尔拍的一张照片,我自己非常喜欢,后来,我跟这个画里的男人成了非常要好的朋友,所以这张照片对我来说,有非常重大的意义。”
有八卦地主持人打趣道,“确实只是朋友,不是男朋友?”
小姑娘羞涩地笑了笑,随即看了台下的裴谦一眼,说,“别八卦,只是普通朋友。”
她的动作很小,但还是被弦歌捕捉到了,所以,画里的那个人,可能真是裴谦。
女人的第六感,总是这么邪乎。
弦歌看得出,那小姑娘对裴谦并没有意思,正是因为没意思,这样的偶遇才让弦歌更加嫉妒。
小姑娘拥趸众多,一张照片被很快叫到50万,弦歌看到裴谦从容不迫地举起了牌子,直接叫到100万。
一阵小声唏嘘传来。
弦歌头脑一热,举起牌子,喊了一声200万。
余光中,裴谦一脸淡定地看着她,弦歌收回牌子,内心反而平静了许多,台上的小姑娘显然有些吃惊,她看了看弦歌,又看了看身边的裴谦。
事实上,全场大部分地人都看向了两人。
静止几秒后,裴谦绅士地朝做出一个‘你请’的手势后,主持人一锤定音。
宫佑宇笑笑,“没想到你对摄影作品这么感兴趣,我还以为…”
“我好像有点喝多了,头有点晕,先走了。”弦歌说。
宫佑宇静静地看着她,沉默了好一会儿。主持人在台上调侃吴爽,调侃宫佑宇,调侃弦歌,但他俩都跟没听到一般…
良久,宫佑宇才拿出手机,放到弦歌面前。
弦歌低头一看,大吃一惊。
屏幕里显示的,正是百川集团财务造假,以及偷税漏税的新闻。
弦歌抬眼,看着宫佑宇。
宫佑宇收回手机,淡淡地扯了扯嘴角,问,“现在头还晕吗?”
弦歌没有离开宴会厅,却也在没有心思看那些土豪悔掷千金,她掏出自己手机,上网一搜,果然,网上铺天盖地的,全是有关百川的丑/闻。
再看微博,多个财经专家同时发文,一时间,对百川的质疑,发难,纷至沓来。
这些负/面/新/闻有真有假,但新闻措辞却滴说不漏。
即便百川律师团再厉害,最多给那些网络大v一张损害百川集团名誉权的法院传票,诽谤,污蔑却是不可能的。
给宫佑宇的那些证据,可是弦歌亲自接手的。
弦歌几乎都能想象得到,明天百川的股价,会跌成什么样子…闻慧书母女,又将是何种表情,还有那个道貌岸然地父亲,该用什么手段替自己辩白。
这一次,他恐怕不能向当年掩盖母亲过世的真相一般,敷衍了事了吧…
“满意吗?”宫佑宇问。
“很好。”弦歌看着他,笑着说。
也许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晚宴上,弦歌喝了很多酒。这一次,宫佑宇不再阻拦她,没人管她。
有时候,弦歌觉得酒真是个好东西,高兴的时候烂醉可以当成庆祝,难过的时候不醒人事可以瞬间忘记所有烦恼。既不高兴,也不难过的时候,还能当成日常消遣,打发时间。
所以说,酒比男人更靠谱。
今天的弦歌,显然是高兴的。
拍卖结束后,是晚宴的颁奖仪式,秦晓斓毫无悬念地获得了最佳仪态奖,她摇曳生姿地走上舞台时,差点让弦歌以为自己走到了申城某小姐选举现场…而宫佑宇花了好几百万,理所应当地获得了当晚最具爱心奖,他上台时,弦歌摇摇晃晃地走出了宴会大厅。
大厅外,寒风凛冽。
吹得弦歌打了好几个寒颤。
手包里手机震动,弦歌拿出来一看,手机里有十几个来自萧阿姨的未接来电。
之后是短信。
有萧阿姨催回电的,也有楚祎的,还有宋雅意发来的,可真是稀奇。
楚祎问,是不是你?
宋雅意直接开骂,闻弦歌,是你在捣鬼对吧,你这个疯子!
疯了吗?疯了吧,弦歌笑着闭上了眼,任寒风刮过脸庞。
不晓得吹了多久,背后传来一阵暖意,弦歌睁开眼睛,宫佑宇已经站到了身边,他的西装披到了她身上。
“我以为你随便说说。”
宫佑宇摸了摸弦歌额头,没有异样,“我送你回去吧。”
弦歌本能地拒绝,但门口已经传来那个小姑娘爽朗地笑声,门开,她跟裴谦同时出现。几乎是在一瞬间,弦歌想也没想,笑着朝宫佑宇点了点头,说,“嗯,走吧。”
一路上,弦歌一直都在回忆裴谦当时的表情。
沉默地看着她,不阻止,也不愤怒,仿佛真的一点儿也不介意一般…
“怎么,还是不舒服?”宫佑宇问了一句。
弦歌摇头。
车行至萧公馆外,弦歌猜到今晚萧阿姨那儿恐怕有一场腥风血雨,便没让宫佑宇送进家门,只在门口下车,宫佑宇也下了车。
弦歌要还他西装,宫佑宇却按住了她的手,“有点冷,下次再还我吧。”
“嗯。”弦歌点头。
宫佑宇往前走了一步,静谧的夜里,弦歌听得到他微微加重的呼吸声。
他弯腰…
弦歌心跳加快。
微微偏头,不远处的黑暗角落里,忽地闪现一丝猩红,会是谁呢?裴谦,或是楚祎,又或者是长夜漫漫,守在萧公馆外的狗仔队?
无论是谁,弦歌最好的选择,似乎都是闭上眼,或微微低头,尽情地享受这个情人之间,象征着甜蜜与温情地晚安之吻。
可是…可是…
可是怎么能过自己这一关?
弦歌扭头。
宫佑宇的嘴唇,擦过弦歌耳侧。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