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了,罢了,服个软吧!葛必厚着颜,对着无双露了一脸的告饶之色。
可是无双却是瞎了眼般一切都视若不见,也根本就没有见好就收,做人留一线,他日好碰面的觉悟。
这真是非要往死里削呀。
仓惶之间,无双又一刀斩来,葛必再一次踉跄退后,可是这一次没等他那退后的脚落地,无双的下一斩已是突然到来了,更快更狠更厉。葛必收起他的告饶之色,转而大变,是难以言尽的惶恐,因为他为了抵挡无双的前一斩,气力尽歇,他已没有更充足的力气去抵御这一斩了。
铮!
葛必的刀确实仍挡在身前,也挡住了无双的这一斩,但是他整个人却是被那一斩之威压得瘫跌在了地上,手中的刀也已是震得脱手而飞。
此刻的葛必一脸死灰,这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他都还没有足够的时间去反应,去感触,他就已经败了。他环视了一圈,成百上千双眼睛正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一幕,有嘲讽的,有怜悯的,有不屑一顾的。
这些眼神比无双的刀更锋利,更泛着寒意,一阵一阵地涌向葛必,一阵一阵地撕裂着葛必,葛必此时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被剥光了衣服的乞丐,迎接着众人的讥笑和嘲讽。
什么叫生不如死,此刻便是。
可是无双仍不觉得现在的葛必便是已是受到了他应该得到的报应,他应该得到的报应该是死,唯死不足于偿还他犯下的恶。
无双的神情仍然冷漠,手中的刀,杀意仍沸腾着,他的刀没有停下,又一次扬了起来。
葛必的心骤然降冷,他才知道,无双不仅仅是要羞辱他,而是真要杀他。
葛必的两副将看到葛必眼看就要死在无双的刀下了,终于放下了对无双那把长刀的恐惧之心,从两旁插进,一人一刀,挡住了无双那劈斩而下的一刀。
那两个副将的脸很快便同样显出灰败,因为他们的刀在一声清脆的撞击声中,断成了两截。
一刀两断。
无双没有去看葛必那两个副将那像吃了半斤砒霜般僵死得难看到了极点的脸,他在意的是葛必,他只想取葛必的狗命,在城楼下时,看着他的部下一个一个死在蛮人的斧下时,他便暗怒不止,只要能活着回到城楼之上,他必取葛必之命。
葛必已是瘫软得难以动弹,只能望着无双那恶狠狠的神色颤惊不已,之前他愿死都不愿向无双说出求饶的话来,可是现在他想说了,那声音却是像无数的沙石哽在喉咙之间让他死活吐不出来。
此时蛮人已退,城楼上的将士大部份都聚集到了城门正楼来了。
手缠白纱的任景生就立站于离无双和葛必不远处,眼前的这一幕早就映入他的眼帘中去。任景生自从前几日里与无双相触之后,便知道这小子平时虽然神色平静,一副与世无争的大善之脸,但骨子里是狂得没边的傲气。想想自己什么身份,他什么身份,偏偏就是被其压得只能是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
任景生知道无双很狂,但却远远想不到无双竟然能狂到这境界。一言不声,拔刀便砍。
想必,无论自己怎么恼恨,也仍是得讲究些策略的,要知道,他们现在是在军营之中,不是在市井之上,需要忌讳的东西太多了。
无论如何任景生是不敢就此拔刀便要置同僚于死地的。
铁重山也在看,他也想不到无双会突然狂暴到这地步,他也在想,无双刚逃回到城楼之上不是脱力了吗?怎会一见到葛必就突然暴发出这般强悍的战斗力来。
真是仇恨生力量呀!
要知道葛必也不是个烂柿子,身手虽略差于铁重山。,但也没差上多少,不是随随便便就让人捏碎的。可一个照面下,葛必竟毫无还手之力。
一招三式,葛必就彻底成软蛋了。
铁重山想想就有些后怕,看来当初没去寻无双的麻烦是正确无比的,否则找堵的就是自己了。葛必平日和他的关系还不错,因为总的来说,他和葛必都是同一路人,都是想要寻一强权,倚栖其下,为日后好乘凉。但他显然不会因为平时和葛必关系良好,便要在此时此地豁出去为葛必搭一把手。
要知道现在无双那张冷寒得似冰霜的脸在昭显着他心里的恨有多深,他心里的怒有多重。一个愣头青不顾一切,不顾后果的怒火,还真不是他铁重山能承受得起的。别没给葛必搭上把手,自己伸出去的手,倒是给这个愣头青给砍断了。
那才叫得不偿失。
任景生也是打着冷眼旁观的态势,葛必和他同为千户,但仍这般甘愿低身一等来迎合自己,他本应该维护葛必的,在葛必要往屎坑里摔时,怎么都得伸出手拉其一把的。毕竟,葛必阴无双说到底也是为了给他报**出气的。
如果是别人,任景生定会毫不犹豫出手的,但是现在的对手可是无双呀!尽管不承认,但他心底里还是对无双有一种言之不清的畏惧感。
要知道葛必的身手,要好于他任景生。现在的葛必于无双的长刀下,就如打狗棒下的一条落水狗,全然没有挣扎之力。要他如何去出手相助,这手伸得出去,还收得回来么?
还有那柄怪异的长刀,竟是如此的锋利,如此的可怕,不知道这柄刀无双是如何得来的?
打,打不过,难道还能跟他讲道德,言理性?想便能明了,眼前这家伙,不是正常人,你对他使刀,他便用刀来回应,你跟他讲理,他仍会是用刀来回应你的。
这事确实也没有什么理可讲,理可都在无双身上揣着呢!
这种种顾虑,已经是让任景生断了出手的念想了。
也好,无双一旦将葛必斩于刀下,看他无双事后如何收场,要知道现在是在军营之中。无双要是斩一个小兵,或许都指挥使成旭或许还能网开一面,饶他之罪,别人也不好指摘什么,但他是斩了一个和他同等品阶官位的千户,这可就事大了。
到时,都指挥使想不斩无双都不行了。因为即使都指挥使答应不斩无双,他统下的所有千户都不会应允的,全军的将士也未必能应允的,军中自有要遵循的军规,背违不得的。况且,希望无双折损的人应该不在少数。
无双的风头太过了,树大招风,这道理怎么都不会错的。
总之就是,葛必死,无双也必死。
这是任景生很想要看到的结局。
无双的刀动。
就在无双要将葛必的脑袋斩下来之时,无双身后传来了一声狂暴的喝止声,那是都指挥使成旭的嗓音。这暴喝有力、且具无上的威严,像一柄蓄势而来的狂刀。
无双的刀仍在下落,但再落下了几寸之距,终于还是停了下来。
无双不愿,不愿就此停下来,因为屈死在城楼下的两百多个将士那痛苦的神色一幕一幕地映入他的眼帘中。
不斩葛必,何以让他们安息。
无双红着眼,咬着牙,浑身都似因用力过度而颤抖着。短短的一瞬,他的感觉历经了数年的苦楚的煎熬,但他终于还是停了下来,因为身后传来的那一声暴喝是成旭的声音
原因很简单,成旭是都指挥使,成旭的这一声喝止,不是为了救葛必,而是为了救他。无双如何会悟不出这一声喝止里所暗藏的意义,所以无双不得不停下。
无双的刀没有斩在葛必的脑袋上,但却似是斩在了自己的心脏上。
无双黯然转身离去,离去之前,他再次转过头去对葛冷冷说道:“记住,你欠我两百多条人命。”。
葛必瘫坐在地上,一脸的失神落魄,他身下的石砖湿痕一片。
不是尿,是汗。
任景生脸上的失望之意很浓,就如深深的夜色那般浓得无法拔开。他没想到无双到了这箭已弦上的关头了,仍能忍得住,生生止住了离葛必头上不足三寸的刀刃。
铁重山脸上没有呈现失望之色,但却是觉得甚是意外,他也想不到无双竟会就此罢手。
看来他还是远远低估了无双,此子年轻,但忍性之强是他远看不清的。
都指挥使成旭也离开了城楼,离开之前,还深深看了任景生和铁重山他们一眼,脸色不见好看,带着让人一触便明的不满之色。是的,成旭怎么可能看不出,他们都是在观望,并带着期切之心,看着无双是怎么跳下这个没有回头路的深洞的。
但成旭终究是什么都没有说,沉着脸就此走下城楼。
葛必良久才惊魂未定地被人从地上扶了起来,他的身体看似正常,但他的心仍在激烈不停地颤动着,连血液都像是奔腾不息的溪流般冲刷着他的躯体。那压不住的怒火和羞愧,如千万把利刃在体内相撞并铮鸣着,那种痛苦比凌迟之刑更深入肌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