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德森当时许诺过,有朝一日格伦农需要资金,他会解囊相助的。打那以后,这两人成了密友。他们共享着美酒佳肴,漂亮女人和出版生意的油水。格伦农每年前往伦敦两到三次,古德森来美国大约是一年一回。
迈克,你多幸运啊,他暗暗地对自己说,一边欣赏着一个偶然形成圆环的烟圈在窗前飘荡。这时候传来轻轻的叩门声,他的秘书走进来.
“开午间例会的人都到齐了。”她报告:“是不是叫他们进来?”
他点点头,随手将自己的座椅挪回桌子后面。
开这种编辑和高级撰稿人例会,对于格伦农来说,是他日常工作中最得意的时刻。杂志的计划在这时制定,文章的构思在这时提出和自由争沦.并且在这时,格伦农感到《曼哈顿》的男女雇员们异常亲密,简直可以将他们当作自己的家人。
主编哈里·凯夫头一个走进门来.凯夫今年五十四岁,只比格伦农年长两岁,但看上去像是老一辈人了。他眼睛上乍一看像戴了一副绿色的眼罩,实际上什么也没有。他是个不修边幅的人,肚子略略挺起,身高一米七二,弯曲的白发垂掩在耳朵上。
二十年前他和格伦农同在老《电讯晚报》当治安记者。从那以后几乎再没有分开过,当格伦农决定组建《曼哈顿》杂志的时候,凯夫是第一个被他邀请来入伙的人。现在,凯夫和会议的其他成员都已经围着格伦农的桌子旁就座了。
“在讨论正事之前,”格伦农向大家宣布。“我想提请各位注意,在今后几天之内你们将听到大量有关我们这个杂志的传闻。确有那么一些人,他们自以为可以挤进来,夺走咱们的指挥权。目前我还不能详加介绍,但我特别要提请你们每一位注意,这种事是不会发生的。曾经有过危机,但局势已经转变。我眼下感到的唯一危机是下一周的封面,这要靠各位帮忙了。”
凯夫无需询问这一回被击退的是何许人。在这个杂志发展的过程中,他曾辅助格伦农渡过了若干次类似的危机。经常有什么人要挤进来,他们带着大量资金,以为搞好杂志新订季的扩大发行只是需要大把的钱。
凯夫是个通晓事理的人,他认为一切成就都应归功于格伦农。是格伦农带着新夫人的五百万美元和这份杂志的清晰蓝图开创了事业。从头一天起就立竿见影。格伦农是个天才的编辑,更重要的,他还是个有敏锐洞察力的人,摸得清上中层纽约读者的兴趣所在。
格伦农将丑闻的揭露,闪烁其辞的报道,说东道西的专栏,政治内幕和谈论生活方式的文章都包罗在他的杂志内,使得《曼哈顿》出师即胜。其他城市的一些出版商都想效仿《曼哈顿》,但没有一家摸到发迹的路。
现在,十年过去了,《曼哈顿》已经兴旺发达起来,但仍然喷发着旺盛的朝气,它的版面上塞满了引人注目的广告,目标就是对着那些驾驶卡迪莱克斯高级轿车,以及去里约热内卢总是坐飞机头等舱的“华贵人物”。实际上,杂志的财政状况本来是异常巩固的,但是格伦农把利润集中起来,全部投进了新的发展项目。
他付给作者的稿酬全球最高,所用照片均用重金收买。不惜任何代价来保证《曼哈顿》实现自倡的宗旨:最佳效果便是最佳方案。
凯夫知道格伦农与他的董事会之间存在着巨大的分歧。他们俩在“科斯特洛”酒吧间深夜痛饮的时候,常常一边回忆自己的年轻时代一边谈起这些分歧——年轻时他们都是追踪救护车和挨门采访的小记者。
格伦农不止一次地抱怨,董事会如何碍事,如何要求他削减开支。今年的主要争论是关于格伦农准备将他这个出版社的势力范围扩展到芝加哥和洛杉矾的计划,第一步是把所有的市级杂志收买过来。第二步是开创一个全新的刊物。
格伦农为了赶走董事会的两个最强硬对手达德利·克雷范和杰罗姆·福布斯,不断地耍弄手腕,但他们俩掌握的《曼哈顿》的股份太多了,共占百分之二十,经常可以听到格伦农指责他们是财迷,不是搞报刊的料儿,说他们不相信,如果他们先放弃几年的利润,他会使他们全发大财。
“这些人满脑袋是钱。”格伦农前几天还向凯夫抱怨说:“他们眼光短浅,比不上你我。他们担心的只是自己的分红和我们给他们那些讨厌的朋友发了什么文章。他们不配待在出版界。他们是门外汉。”
现在,凯夫眼望着得意洋洋的格伦农,心想,他大概又给了那两个绊脚石一顿闷棍。这要感谢上帝的造化啊,凯夫思潮起伏。格伦农是力量的源泉,没有他,便没有《曼哈顿》杂志。
尽管凯夫对格伦农如此忠诚和百依百顺,但他对格伦农最近不常露面这一点也感到很忧虑。这位出版主为了促成那笔交易把大量时间都化费在芝加哥市了,而对《曼哈顿》日常工作的微小细节注意得越来越少。
绝大部分具体事项凯夫都可以为他处理掉,但凯夫缺少格伦农的果断和对城市风尚的直接了解。甚至,有一天晚上,他竟问格伦农,他的对手的观点是不是也有可取之处,假若,他能稳稳地保住《曼哈顿》给他带来的利益,不到别处去搞新据点,从长远的观点来看,说不定会更合算。
这个问题引起了他们之间的一场最激烈的争吵,以致格伦农向他吼道:“从这一点看来,你只配做个倒霉的编辑,我就能当出版主。”近来还吵过几次,但总是凯夫先服输,原谅了格伦农。
接下去半小时是讨论下一期杂志的安排。时装编辑默纳·韦斯顿要求把南方出现的款式作为主要时装潮流放在整页的彩色广告上。
“摘棉工的工装式样。”她提议。
“不行,”格伦农不满地说:“我讨厌搞些个没人穿的衣服来做时装宣传。今年冬天我们不能搞点保暖、简单,而又新颖的东西吗?为什么不能到大街上拍些穿冬装的真人照片?马上再设计一幅乳罩和紧身裤头的版面。你们知道——‘闺房又出现了浪漫色彩’。我们今年的第三位最佳封面就是那张法国束口女裤头照片嘛。”
政治编辑肯·弗洛里奥介绍了赌博合法化运动的要点。
“我们该公开表示支持了,”弗洛里奥说:“绝大多数社团,绝大多数州政府都在支持这个运动。仅税收一项,本市每年至少能获得一亿美元的收入。如果我们再长期拖延下去,我们就会远远落后于新泽西和迈阿密,把顾客都丢掉。我认为我们应当从各个方面提出具体建议——资金来源、控制管理、营业地点等。应做些有效的研究和工作。市政府对这个问题不闻不问,我们替他们吹一吹定会提高我们的威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