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今年八十有多，再三岁就九十了，确实可以称得上喜寿。
护工被突然说一顿，神色讪讪地，“那我下次不说其他的了……”
季烟却是没忍住低下头笑了笑，“这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没必要喜庆日子把人训一顿。”她对着护工摆摆手，让她把东西拿下去。
这是在把人支开好让他们有个谈话的好机会。
老夫人看的通透，对上她探究的眼神时却又开始了装傻。
“这段时间你应该很忙才是，我听说你公婆年前出去办事许久都未回来，那么这个年就得靠你这个当家的女主人撑起来，怎么说你也是陆家的儿媳妇，千万不要被人小看了！如果真丢份的话，那丢的可不是你一个人的脸，而是整个陆家的。”
她把话抢在前头，不给季烟说话的机会，“之前你没找到对你好的人，可现在有了就要牢牢抓紧，千万不能松开他的手。我看人的目光还是有的，陆霆深或许不是那个最好的人，但他一定是最适合你的。”
这一番关心的话说下来，屋子里的气氛不仅没有变的温暖起来，反而透着一阵阵说不出来的诡异。
季烟的唇角微微上扬，可是笑容却有些渗人，“你已经很久没跟我说过这些话了，突然听到就好像是您在做什么临终告别一样。关于家庭的事我不想说太多，如今我只在乎您的身体何时能好。”
她站起身去厨房翻找了一顿，从下面放东西的橱柜里找出了几个用纸和红带子绑起来的几份中药，那已经没多少了，看来其他的都是进了老夫人的肚子，否则也不会只剩下那么一点点。
她拿着那些东西走到老夫人面前，“我一直都跟医院的医生有联络，上次来的时候看到你在喝中药我就去询问过他们，他们不建议你现在的身体状况去服用这些东西。连医生都不建议使用的中药，我很好奇你是从哪里得到，又或者说是谁拿来给你的？”
老夫人面色从容，并没有因为这个询问就黑了脸，“医生有医生的想法，我也有自己对自己身体的认知。他们是靠着自己精湛的艺术和医用仪器来判断我的病情，可我却能明显感觉到身子的变化。”
她伸手从季烟手上拿过那些中药放到一边，“是你太小题大做了，这些东西只会让我的身体一天一天好转，不会给我带来任何危险。我知道你是关心我，但奶奶可以跟你保证，奶奶说的这些绝无一句谎言。”
季烟被她的一再保证气的胸口一阵绞痛，“我突然觉得自己今天来这趟来错了，你觉得这些东西不会给你身体带来任何影响，那你就继续吃吧。等到真的是什么问题就再也来不及了，我不会再管你的。”
上次来的时候她就问过护工这些东西都是谁送过来的，护工都记得一清二楚，更何况这还是季柔拿过来的东西，她难道会忘？
老夫人被她眼睛里的那抹失望所刺到了，但还是咬着牙说，“你愿意来看望奶奶，我很高兴。但是像这样多余的事情可以不用发生第二次，另外我有件事情想拜托你。”
她把事情跟季烟说了，还没来得及再说点什么，后者推开门就离开，没有给她任何多说话的机会。
而季烟离开公寓后并没有回陆家，而是直接奔着季家去了。
季家此事也还是在吵架，不过季柔并没有参与，只是抱着手机在旁边看，再一边听着他们吵架。
“女人就是头发长见识短，为了这件事情你跟我吵了多少次？有意思吗？”季振雄翘着二郎腿瞪她，看着她跟个蚂蚱一样在这跳来跳去的骂，被烦的不行。
自从老夫人来这要人没成功后，他们就一直围绕着这个话题在吵，仿佛没有尽头一样。
果不其然，江珍听到他这么说马上就炸了毛，“你现在知道跟我说这些，那之前呢？你也不想想你之前打拼的时候公司资金链出现问题是谁在帮你，是我。还有我嫁给你这么多年来，我辛苦操持着这个家还要带孩子，而你呢？”
“我为这个家做了那么多，而你什么都没做。那么你摸着自己的良心问问，你有什么资格来指责我？如果不是我的话这个家早就散了！你因为你妈几句话来跟我吵，难道她想要人我不答应了吗？我也想好好做这个儿媳，可她给我机会了吗？”
季振雄说不过她，手一摆耍横道，“我不跟你说那么多有的没的，今天我就一句话，这个人你要是不送那我就亲自给妈送过去！”
他们吵的快把天都给拆了，但季柔全程不闻不问也不管，一直盯着手机，也没注意到门往里开了个小小的弧度，而那两个专心吵架的人就更不可能发现了。
“你知道跟我放狠话，那你这么厉害怎么不跟陆霆深去放？他害了我们柔儿一辈子，你这个当爸爸的却怂的连个屁都不敢放！”江珍眼睛里都是红血丝，说起话来不管不顾的，“你现在跑我面子装大孝子有什么用啊？如果你真的这么在乎你妈，之前她在医院修养的时候就不会发生那些，不过后来的事情就更不可能发生了。”
他放任着自己的老婆孩子去医院骚扰他妈的静养，之后又亲自过去逼要股份，这才把人逼到了季烟那边。可现在却又来演这种戏，谁也不信他真的突然变成孝子了。
突然，一道慵懒中又带着冷意的嗓音突然出现，惊的所有人都下意识看向了门口处。
“看来你们今天都很高兴啊，不知道我的到来会不会破坏你们的心情。”
季柔连手机都放下了，目光如刀直射过去。
季烟推开门走进去，端着十分官方的笑容环视了一圈才看向季振雄，“我这次过来是给你一个向我赎罪的机会，大家坐下来好好谈一谈吧。”
后者神情复杂地看着她，“你可以把话说的更清楚点，你来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江珍一个箭步冲上去拦在季烟面前不让她再靠近，“这里是季家，不是你撒野的地方！别说什么赎罪不赎罪，我们季家根本没有欠你什么，还让你攀上了陆家，已经对你够仁至义尽的！另外，你到底是用什么办法进来的？”
因为过年，大部分佣人都放假了，只留下几个爸妈都是季家的佣人的人，但有他们看守着也不应该会让人跑进来才是。
这时，有几个人慌慌张张跑了进来，主动承认错误道，“是二小姐说有很重要的事情跟老爷商量，如果不让她进去她就自己联系老爷。”
那反正最后的结果都是放进去，还不如他们直接一点。
季烟很无所谓地耸耸肩，转动着手上的钥匙圈，“虽然我离开了这里，但是你们并没有收走我的钥匙。不过这一点也不重要，大家切入正题说吧。”
她推开江珍径直走到季振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已经初显老态的男人，语气淡定而平静，“你答应我妈会保护我直到长大，可小时候我被他们推到雪地里用雪埋起来，被关到漆黑的柜子一呆就是一下午，他们还会唆使人在我喝水的杯子里吐口水，睡觉的时候发现床上有几条被拔了毒牙的蛇在被子里爬。”
“这样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我可以说上三天三夜不带重复的，你在外面是那么厉害的人，可以呼风唤雨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可是回到家之后你真的对这些发生了的事一无所知吗？”
季振雄被她身上强大的气场所震慑到，恍惚间他竟然在季烟身上看到了陆霆深的影子。
“我在外面工作那么忙就是为了这个家，为了养你们。这些无聊小事我怎么可能知道？”他冷哼一声转过头。
季烟很无所谓地笑了下，“我早就猜到你不会轻易承认的，这次事情你其实比谁都清楚，却还是放任他们针对我。从小到大我被欺负那么多次没人站出来为我说过一句话，难道这就是你跟我妈妈承诺的会保护我直到长大吗？”
“你欠了我这么多，要拿什么来偿还？我从小到大收到的屈辱和欺负，难道被你一句轻飘飘的无聊小事不用在乎就给打发了？”
她没有回头，所以没看到身后那两个罪魁祸首是用什么样的眼神在看她，但可想而知肯定不会有多好就是了。
季振雄被哽住，他可以反驳可以不承认，但不管怎么说他确实是疏忽了对季烟的照顾看管，这是无论如何都反驳不了的事实。
想着，他突然看向季烟，发现她长大之后眉眼间又多了几分那个女人的模样。小时候不那么像，但长大之后脸长开了，越看越觉得他们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他看着面前的季烟就像是看到了另一个人，满肚子的话都哽在心口，神情复杂又难受，最后才喟叹一声。
“过去那些事，是我这个做父亲的没照顾你，你要我怎么偿还都可以。”
背后的江珍气的直发抖，一个劲儿骂他傻子，“她随便说几句你就答应？如果她说要了季家的公司呢，那你也答应吗！”
疯了，简直是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