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锦文看出事情不对劲,警觉地退后半步。宁修睿这样目光狠戾的样子,她曾经在龙脊山的墓室里见过,可是那个时候宁修睿是险些亲手杀死云善的。她两只手攥得发白,指甲深深刺进掌心,生怕是因为她的闯入惊动扶乩的仪式导致他生气,刻意放缓了声音解释道,“是我……”
“我知道。”宁修睿身子微侧,放下铜镜,熟悉的嗓音里是最陌生的疏离。
沈锦文尝试走近,才迈出脚,就听见他平静又冷酷的说出三个字,“杀了她。”
沈锦文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只觉得是她听错了。他怎么可能要杀她!
她一时间如被定在原地,脑子乱成一团麻,难受,震惊,慌乱,担忧,恐惧……她根本无法思考……
蜡烛圈外的一角有处暗影忽然动起来。沈锦文即刻警觉转身,手背抹去额头冷汗,她这才注意到密室内还有另外一个男子,他穿一身黑色长袍,五官寡淡至极,一双眼睛却是极为有神而邪气,隔着蜡烛的火光一动不动地看她,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这个男子是谁?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他和宁修睿在做什么?
“去死。”黑袍男子应声而动,黑色衣摆下骤然响起一阵古怪的铃声。
铃铛!又是铃铛!沈锦文打了个冷战,猛地想起她曾问过宁修睿师承何人时,他说过他的师父每次出现都伴随着特别的铃声。她盯着黑衣男子衣角下坠着的铜铃,头皮有些发炸,“他——是谁?”
黑袍下的面孔缓缓抬起,那是一张寡淡至极的脸,似乎下一眼就会忘记他长得模样。
这种感觉极其熟悉,沈锦文脑中闪过种种画面,惊叫道,“我见过你!”
是那晚夏翩若遇袭的酒楼,就是这个人从夏翩若的房中逃离!
黑袍男子眼中闪过惊讶,他没有接话,目光如炬地射向她,杀意凛冽。
沈锦文心脏咯噔抽动一下,面色越发的白,不对!这个人的眼神好熟悉,她一定还在哪里见过他!
下一刻,一道寒芒自黑袍男子手中如苍龙疾出,细如发丝的银索又快又猛地圈住沈锦文的雪白的颈脖!
沈锦文来不及反应,只感觉颈脖里有一点微凉的麻,紧跟着剧痛如雷击般扩散,火烧火燎的痛勒得她无法呼吸。她的身体绷紧弓了起来,下意识地身形一矮手横肘全力撞向黑袍男子。
男子在黑布下脸毫无表情,他后撤一步,避开她的反击,加大力度拽紧银丝,另外一只手倏地拔出一根特质的匕首刺入沈锦文的左肩,而后根本不给她自卫的机会,尖利的刀尖旋转着向下划开她手臂上的血肉。
“啊——”沈锦文中招,低头一看,那只手臂已经血肉模糊!她脑子嗡响一片,红色的血气上涌,一双凤眸都在充血,不甘心的咬牙道,“宁修睿,帮忙!”
不远处,宁修睿面无表情的冷冷看着她,似乎她的死活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银丝勒出清晰血痕,沈锦文身体一阵抽痛,受伤的左臂,血窟窿一直往下滴血。生死一线间,她根本顾不上手臂钻心的剧痛,死命抓住脖子上的银丝。
黑暗的死亡气息,步步紧逼,沈锦文余光扫见邬同昌三人的头颅已经成为残缺不全,血淋淋的被弃在最肮脏的角落,几乎看不出原本的模样。
沈锦文的心再次重重往下沉,脸色惨白,快要无法呼吸。
密室里只有宁修睿和这个黑袍男子,只有他们才有机会对邬同昌一家人的残破尸首下手。
人已经惨死,却还要受如此毒辣的折磨,简直不是人!
不远处的宁修睿依旧无声息的平静看着,薄唇里噙着一抹嘲讽的冷笑,似是在看一场精彩绝伦的好戏。
他赤红的双眸里,只有轻蔑,冷傲,血腥,绝情,冷酷,以及对沈锦文的憎恶之情。
沈锦文凤眸泣血,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愤怒的情绪盖过对死亡的恐惧,只恨不能冲上去先几巴掌打醒他,“宁修睿!你个混账!难不成你真要看着我死!你个没良心的白眼狼,居然恩将仇报,把老子给你熬的药全还给我!”
“你到底是怎么了?说话啊!”
嘶哑的嗓音在密室内咆哮,气势震得烛火一阵摇晃。
宁修睿的目光终于重新落在沈锦文身上,他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她。
就在此时,沈锦文敏锐捕捉到身后的黑袍男子一瞬的犹豫,她毫不犹豫的全力出击,双手猛地扣住黑袍男子握住银丝的手,猛力一反折,紧跟着将指间里全数的银针快速刺向黑袍男子的手背!
黑袍男子没料到她这个时候居然还会反扑,邪气的眼里射出狰狞的杀意,他像是完全不在意手背被银针刺穿,他手中的银丝不松,同时握住匕首的刀柄再次刺向沈锦文的后背。
沈锦文喉咙被勒得火辣辣的痛,她眼看不好,下了狠心,硬着头皮主动出拳回击。
黑袍男子眉头微皱,头偏开。
沈锦文抓准了这个间隙,身形快速下移,惊险逃离开银丝的束缚。
黑袍男子面色黑沉,握住刀柄如闪电般刺向沈锦文的后背。
尖锐的匕首刺入肌肤,瞬间皮开肉绽。
沈锦文躲不开这一击,她强忍着剧痛向墙角滚开。
沈锦文脸色惨白一片,她清晰地感觉到背后一片温热的粘腻,她心底窜起冰冷寒意。
黑袍男子力气野蛮至极,她的手臂和后背,受伤的两处,如今已经血肉模糊,鲜血汩汩的顺着黑洞洞的伤口往下流。
沈锦文死死咬牙,攥着拳支起身子,血腥气充塞鼻腔,她骂道,“宁修睿,你他妈的耳朵聋了!你到底在做什么?难道你真要让这个人杀了我吗?”
黑袍男子眉头皱得更紧,准备再次出手。
这时宁修睿手臂缓缓抬起,阻止了他。
“宁修睿,你是不是疯了?”沈锦文怒斥道,瞪大了眼睛,拼命想要从他眼底找到答案。
眼前的这个人,除了外表,已经完全不像她认识的宁修睿。
宁修睿面无表情没有回答,他拿过黑袍男子手上还在滴血的匕首,缓步朝她走去,一步一步,走路的样子姿态也和以往不同,没有了儒雅清朗,而是冷厉冰冷,他整个人有一股暴戾的黑暗威压,逼得人喘不上气来。
沈锦文的心脏因为紧张恐惧而疯狂地跳动。
不,还有一处不同。
宁修睿的眼睛,不是红色的!
沈锦文的表情从质问变成了惊恐,再一点点变成绝望,她清晰地意识到,眼前的“宁修睿”是真的想杀死她。
她的头皮发炸,浑身僵硬。
这个人,绝对不是她认识的宁修睿!绝对不是!
那么他,到底是谁?
“你很好。”宁修睿一字一顿道,他的嗓音极为低沉飘渺,细长的双眸眯起,射出暴戾嗜血的冷意。
话音才落,他手中的匕首就猛烈的朝着她的胸口利落刺去。
“你到底是谁?”沈锦文绝望的瞪大了眼睛,滚烫的血液迸射出来,染红她的衣襟。
她剧烈的咳嗽起来,身体开始出现不可控制的轻微抽搐,可是她却大脑一片空白,几乎忘记了去呼吸,去反抗,甚至去躲避。
“你没资格知道答案。”宁修睿淡淡道。语气轻柔如水,姿态却阴狠如魔。
说话间,他利落拔出沈锦文胸口的匕首,丝毫不在意她的痛苦。
一时间,鲜血四溅!温热的温度却好像能把人烫伤!
沈锦文痛到眼前发黑,巨大的痛苦反倒让她彻底清醒冷静。不管发生了什么,她都必须活着!要是死了,一切都彻底失去意义!她永远也无法知道发生了什么!
“妈的!混蛋!你把他还给我!”她低吼出声,骤然出手,带血的巴掌呼啸扫向宁修睿的脸,狠狠扇过去。
宁修睿似是很厌恶血迹,他眉头微拧,侧身避开。
谁料沈锦文的手掌却忽然在半空转了方向,迅猛变成手刀曲肘撞他的脖子。
宁修睿脸色一沉,正要避开,却猛地扯动旧伤,猝不及防的疼痛令他动作一缓,再次给了沈锦文机会。
沈锦文解气的扫他一眼,“没良心的白眼狼,我比你更清楚你的身子!你别忘了是谁辛辛苦苦给你包扎的!你居然真想杀我!”
“老子今天不教训你,老子就跟你姓!”
宁修睿赤红的眼底倒映出沈锦文满脸是血的面容,他的心脏猛地抽搐一下,一阵绞痛。
他脸色越发黑沉,这个女人,比他想象的更麻烦。
“少主,小心!”黑袍男子冷喝一声,纵身上前。
沈锦文喘着粗气,凤眸闪着炽烈的光芒,她知道这次出手是她唯一活的机会了!
手刀照着宁修睿的喉结猛烈斩下,他的眸光一暗,赤红的眸有一部分的消散,沙哑至极的嗓音,虚弱的响起,“文丫头……快……”
沈锦文呼吸一窒,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这时,她感觉到背后有一道劲风袭来,凉意彻骨。
不好!
沈锦文脸色唰得白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