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捕头只觉得嘴唇干的很,舔舔皲裂的嘴唇,连咽了好几口唾沫道,“宫灯之所以要开够三天三夜,是因为如果有人能够破了所有的灯谜,在灯会的最后一夜,就能够根据灯谜的指示找到藏宝地。”
“池州的龙脊山自古以来便是风水宝地,曾有游方术士说过,龙脊山很有可能是隐藏的龙脉……”他眼里发出烈焰般的光,沉浸在一种巨大的兴奋里。
宁修睿墨色的眸幽深平静,目光依旧望着门外渐白的远天,修长的手指微屈轻轻在桌上叩击。
尤捕头见他毫无回应,不知他听进去了多少。他暗叹一声,再低头去看他被废的双手,最终还是下了决定。
“宁师爷,您是见过世面的,我真人面前也就不说暗话了。”尤捕头顿了顿,警惕的四周瞧看一圈,眼里射出锐利的光,他压低了嗓音从齿缝里蹦出几个字,“这样的宝地,保不准有哪位祖宗的陵寝。”
宁修睿眉心跳了一下,这才转头面向尤捕头,手指叩击桌面的动作却是没有停,不轻不重的敲击声仿佛是对尤捕头说话内容的回应。
砰,砰,砰。
每一次敲击声都撞击在尤捕头的心口,让他不安至极。尤捕头喉结滚动几下,嘴唇干得渗出一丝血迹,他一脸严肃的道,“宁师爷,我这话可不是胡乱说的。多年前,我曾抓过一帮盗墓贼,据他们所言池州是块大宝地,他们亲眼挖过的就有三个。我当时并未当回事,如今把这桩往事和灯会灯谜宝藏放在一处,才真正发现其中的蹊跷!”
宁修睿的手指忽然停止敲击,眉梢一挑,墨玉眸中隐隐有一丝笑意,带着令人浑身颤栗的凌厉威慑,掩藏在他的尊贵儒雅的面容之后。
尤捕头一惊,一股寒意便从背后窜起,只觉得他那双洞彻一切的眼睛犹如一把利剑刺向他心口,令他结结实实的打了个冷战。
“宁,宁师爷,我都是猜测,您不要见怪——”尤捕头连忙解释。
宁修睿淡淡道,“尤捕头是准备转行去盗墓?”
尤捕头脸色一白,“我没有这个意思。”
话毕,他急急忙忙将双手举起,补充道,“没了手,我就是废人一个!别说去当盗墓贼,我就是真有心,也无力啊。”
宁修睿挑眉,不紧不慢的反问道,“所以你的意思是,若地图所指真的是墓葬陵寝,接下来该如何?”
尤捕头脑子嗡得炸开,心虚得出了一头冷汗。
宁修睿眸光锐利,冷声道,“你身为捕头,竟然胆敢怂恿衙门师爷去盗墓,你的胆子,也算挺大的。”
尤捕头听此,吓得寒毛倒竖,他万分紧张的盯着门口,无比诚恳的道,“宁师爷,衙门的人也快到了,我不瞒你,我的确是有私心。现如今我已经成了废人,衙门就算有所补偿,我下半辈子也算毁了。我的目的真不是想拖你下水,我早就看出你和沈捕头是一心为民要做大事的人。只是宝藏的事情,千真万确,如果我们合作,或许不但可以破案,尚能获得一大笔钱财!”
“到时候,你六我四,绝不亏待!”
宁修睿似笑非笑,“这件事你就这么有信心?”
“有!”尤捕头停了下来,以为他这便是应承的意思。他长长吁一口气,缓缓道,“宁师爷,几年前那盗墓贼,被我放了……”
“他是个讲信用的,这些年每到中秋都会给我一笔封口金。我虽然不清楚他到底挖了多少宝物赚了多少钱财,可我能肯定的是龙脊山绝对还有一个大墓。”
宁修睿狭长漆黑的眼睛微眯了眯,并不意外。
芸娘杀人皆出有因,他早料到尤捕头不会那么简单,只是居然和盗墓贼有关,还是令他有几分吃惊。
这人,胆子和脑子全用在歪道上,也难怪漳村的案子没一桩能顺顺利利破的,这背后还有多少利益勾连,难以想象。
宁修睿缓缓起身,唇角噙着一抹带着几分讽刺的冰冷笑意,修长挺拔的身材如浸过一层寒霜,形成一股逼人的威压。磁性低沉的嗓音,一字一顿道,“你就这么有信心我会和你同流合污?”
尤捕头如遭雷击,一张国字脸惨白如纸。
此处院门外传来喧杂的响动,紧跟着院内冲进一批面容肃杀行动齐整的黑衣护卫。这些人见到宁修睿后,即刻恭敬的跪地行礼,“属下来迟,参见宁王爷。”
“宁——王爷?!”尤捕头彻底吓傻了眼,呼吸一窒,险些翻白眼晕过去。
西院。
宁墨和莫乘风二人并排躺在床上,不省人事。
“快醒醒!”沈锦文站在一旁,手上拿着从芸娘那里抢来的紫色瓷瓶轮流在二人的鼻尖晃动,试图尽快解开二人中的醉生梦死之毒。
她来这里已经快一炷香的时间,可是这两个人还是睡得昏昏沉沉,一点要醒过来的意思都没有。
沈锦文郁闷的上前去拧莫乘风的耳朵,手劲比平时更大,“臭酒鬼!醒醒!别以为你中毒,我就没法子教训你了!”
莫乘风双眼紧闭,整个人还是一动不动,似乎完全感觉不到痛。
“奇怪了——”沈锦文懊恼的松开手,靠着床尾站住,“都是中了醉生梦死,怎么他们就是醒不了?”
她想不通其中蹊跷在哪里。要知道她当时也中了毒,可她一闻到解药很快便恢复过来。但是莫乘风和宁墨两个人是怎么回事,明明还有脉搏有呼吸,可沉睡过去的模样倒真像死了一般。
“你方才说,他们中的是什么毒?”忽然,门外传来熟悉的声音,磁性从容,带着那人特有的儒雅风度。
沈锦文猛地站直身子,慌忙理了下额前的发,清了清嗓子道,“你怎么来了?”
“担心。”宁修睿简短的答。
沈锦文的心咯噔漏跳一拍,抬眸便对上他那双深邃的墨玉眸。
他的意思是,在担心她?!
唰——
沈锦文恍然大悟的结果就是,一颗心脏顿时狂乱的快跳到嗓子眼,漂亮的脸蛋便不争气的红到脖子根。她不敢正视他那张精致的俊脸,低头抿唇道,“这毒名为醉生梦死,可我从芸娘那里抢来的解药,对他们无效。”
宁修睿将她的全数小动作都收入眼底,他微微一笑,解开她的疑惑,“中了醉生梦死的毒,若是清醒的活着,便会如喝醉一般,将内心最大的秘密全部托出。可若昏死过去,再过一天一夜,便是会真的死去。”
“当真?!”沈锦文震惊的问道,“那要用什么救他们?”
宁修睿眉心微压,认真的道,“能救他们的解药,此刻应该在芸娘手上,想必这也是她没有追过来的原因,她知道我们一定还会去找她。”
沈锦文呼吸一窒,心头犹如压着一块千斤重的巨石。她望着双眼紧闭的莫乘风,难受得快无法呼吸。她绝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莫乘风死!她要救他!
“怪不得芸娘最后说要等着我们,原来她早就设计好了陷阱!”沈锦文气不可遏,只恨当时没有把芸娘抓回来。
宁修睿安慰道,“我们还有时间,地图和铜镜也有,他们不会有事的。”
话毕,他忽然转身往外走。
沈锦文眨眨眼睛,想也没想的便跟了过去。
门廊处,宁修睿扶着斑驳的墙面,整个人站在暗影里,时不时传出一阵压抑至极的咳嗽声。
“你没事吧?”沈锦文想上前去扶他,却只见宁修睿头也不回的朝她摆手,意思明确的拒绝。
沈锦文心里极其不是滋味,依旧倔强的上前,“没这么不公平的,就只准你担心我,不准我担心你?!没门!”
宁修睿止住了咳,俊脸微侧向她,“我没事。”
沈锦文见他的唇都成了苍白的颜色,心揪疼得像被刀子扎,她双手抱臂,赌气回道,“好。为了证明,你给我来一段剑舞,要上蹿下跳最厉害的那种!”
宁修睿忽然笑了,又快速转身站在暗影里,长袖拭去唇边的血渍,他温柔的道,“别闹。”
沈锦文的心又揪疼一下,她抿唇道,“你把地图给我,你就在这里休息,我去龙脊山找芸娘拿解药。”
“不行。”宁修睿毫不犹豫的否定这个提议。
沈锦文气得快跳脚,“这次必须听我的,不然我就抢了。”
宁修睿嗓音沙哑,“你忘记你承诺过我,一切都听我安排?”
沈锦文厚着脸皮摇头,“忘了!”
宁修睿叹气,“芸娘的目标是我,你去只会白白送死。”
沈锦文咬唇,这是真话。
“好,那你告诉我,你的脉象为什么是釜沸脉?”沈锦文目光如炬的问,“寻常人若是出现此等脉象,往往活不过三日,可你为什么能活?你又是如何得了这个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