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锦文等人冲进混乱的人群,手忙脚乱的重新点亮周围的花灯,将凶案现场照得通透明亮。她心思转得飞快,没有即刻去看尸体,而是冷声喝止四下散开的人群,“全部站住!”
喧闹沸腾的人群瞬间被她的吼声震住,大部分人停止了动作僵在原地,一小部分人装作没听到企图继续跑开。
“莫兄,拦住他们!凶手肯定没跑远,很有可能就在这些人里面!绝对不能让他再次跑了!”沈锦文眼神一凌,生出威慑的架势。
“放心!一个都跑不掉!”莫乘风英气的眼睛眯起,如锐利的鹰目,锁住周遭的猎物。他潇洒的拔剑而出,利剑在夜空划出一道锐利的冷芒,他画地为牢,转眼功夫绕着周围一圈,用利剑在地上画下一个圈将方才在周遭的人们围住。
凛冽一轮弯月下,莫乘风手持一柄长剑唇角微勾驻守在圈外,毫不在意的坐着,他整个人浑身散发着如同悍匪般的彪悍的气势,令人不敢违抗。
“妈的!你们算哪根葱,竟然还封路!老子还偏不信邪,非要从这里走出去!”一个络腮胡子的壮汉不满咆哮道,一脸横肉的脸露出轻蔑的神情。他瞪着莫乘风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挑衅动作,口气不满的叫嚣道,“就你这小身板,老子轻轻松松捏死你!”
莫乘风英气的眉眼一眯,嘴角浮起兴味。正愁没人立威,这么快就冲来一个不怕死的,真是不错。
络腮胡大汉见他未动,脸色愈发得意,啐一口在地上骂骂咧咧道,“就知道你他妈的没种——”
嗖!
一道冷芒闪现,剑光如流星般掠过,大汉脸上的络腮胡顿时被去了大半!原本嚣张强势的高个大汉此时吓傻了眼,那把长剑从他脖子上呼啸而过的寒风,震得他七魂去了六魄,险些吓尿。他四肢颤抖,眸光惊惧,要强撑着才没瘫坐在地上。
“还有谁想走?”莫乘风豪迈冷喝道。
人群里,有几个不怕死的练家子齐刷刷的走出来。五个人脸上是不可一世的表情,然而就在他们的脚刚准备迈出圈子的时候,沈锦文出手了!
嘭嘭嘭!她身影敏捷如黑豹,出手更是快准狠,手上的黑棍像宛如雷击劈下来!
每一次都只是一击!
一击放倒一个人!
周围气温瞬间下降了许多,就连抬脚准备逃离的人都噤若寒蝉,背脊窜过一阵冷意不敢再乱动。
就在气氛紧绷到极点的时候,沈锦文缓步走出,不卑不亢的朝着众人行了个礼,翦眸里,有着少有的认真,“诸位街坊,在下乃是渭城捕头沈锦文,此番前来身负查案重任。今晚有残忍凶犯在此连续谋害百姓性命,我不能坐视不理。凶犯此刻就藏在你我之中,他此刻正虎视眈眈的在暗处盯着我们,巴望着我们自乱阵脚,好让他再次逃脱,继续行凶。”
“所以,今晚将诸位留下,是希望诸位街坊能帮我一个忙,也帮自己一个忙。”
“协助在下办案,缉拿真凶!”
万籁俱寂,只有她铿锵有力的声音掷地有声的回荡在长长的街道上,有种难以言喻的强大力量。
片刻的安静,沈锦文望着眼前近一百多人的大场面,手心里已经满是津津细汗。
忽然,有人率先附和的应声,紧跟着眼前的众人如同浪潮翻涌般热烈的回应起来。
“好!听沈捕头的!我们绝不能让凶徒跑了!”
“对!渭城第一名捕沈捕头的名号早就如雷贯耳!我愿意协助沈捕头办案!”
“沈捕头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说!一定要把杀人凶手抓住,还漳村安稳!”
有力的支持声一阵高过一阵,沈锦文这才感觉到她砰砰砰快速跳动的心脏缓缓跳回胸膛里。
她,成功了。
人群里,一道不易令人察觉的锐利的眼睛瞬也不瞬的盯着得到众人拥护的沈锦文,如同盯著了猎物的毒舌,缓缓吐出鲜红的信子。
这时,莫乘风走近,他的脸上满是自豪的神色,嘴上却损她道,“没看出来你还有两把刷子。”
沈锦文冲他挑眉,“本来就不差!”
莫乘风宠溺的看着她,笑起来,“接下来怎么办?”
“时间紧迫,你盯著人,我先验尸。若那凶手真每隔一个时辰就杀一个人,我们必须在剩下的半个时辰里尽快找到线索,不然恐怕还会有人死去。”沈锦文一脸凝重的道。
莫乘风点头,目光别有深意的扫过不远处的宁修睿,“你放开去查。有我在,别担心其他的。”
“嗯,你也多加小心。凶手很有可能就藏在人群里,但是也不排除他会有同党帮忙。”沈锦文叮嘱道。
莫乘风给她一个不许担心的眼神,两个人便默契十足的分开行动。
“原先你说你是第一名捕,我是不信的。”宁修睿温雅的唇角带笑揶揄。
“……”沈锦文眨眨眼睛,她的第一名捕可是实打实挣来的名头,哪里不像了。明明就是某人眼拙,不识金镶玉。
“现在看来,有几分像模像样。”宁修睿抬眸看她一眼,墨玉的眸色里有淡淡的欣赏情绪。
沈锦文眼角抽了抽,含恨小跑两步跟上。所以这到底是在夸她,还是在贬她?!不就是个病王爷,说话就不能直接点,不要这么拐弯抹角的掉书袋吗。
此番死者乃是一个捏糖人的年迈男子,他的尸体被封在西面倒下的宫灯里。沈锦文拿匕首划开宫灯的裂帛,这才看到尸体的全貌,和之前死的李三一样,他的手里还握着一个刚刚捏好的糖人,那是个憨态可掬的小男孩糖人。
他也是被刺死的,一剑封喉,一样的干净利落。
同样的,死者脸上保持着诡异的笑容,耷拉了眼皮的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缝,仿佛得了什么了不得的大好处。
尸体摆放在重新点亮的灯下,脖子上的一抹血痕以及他脸上诡异的笑容形成一种强烈的视觉刺激,让人寒毛倒竖。
尽管如此,还是有胆大好事的探出头去看,人群里发出无数倒吸冷气的声音。
很快,有人认出死者。
“沈捕头,个人名为郑长康。他在漳村街口卖糖人,卖了足足三十多年,村里的孩子们没有不认识他的。只是他个性古怪,喜爱戴着夜叉面具吓唬小孩子,所以村里的小孩一方面想要他卖的糖人,另外一方面又极为怕他。”
“是啊是啊!到现在还有不少妇人会拿他的名头去吓唬不听话的孩子,只要一说郑老头来了,再皮的小孩都会乖乖就范。”有人附和道。
“真该死……还是被切了喉咙管……活该!”有人低声嘀咕。
沈锦文一下子就找到说这句话的人,她上前一步,抓住嘀咕的人追问,“为什么这样说?莫非你知道他被切开喉咙的原因?”
接话的是个半大的男孩,约莫十岁上下,他有些不安的回答,“因为他老是拿面具和鬼调子吓人,村子里不少人都被他的怪叫吓到过。去年的时候,东面住的小虎子就是被他的鬼调子吓得摔进水沟里,再也没找回来。”
他说着说着嗓音有些沙哑,掩不住悲伤的情绪,眼睛晕开一层水雾,“他们说小虎子死了,可是我不相信。他就是被这个人害的!”
沈锦文心里一个咯噔,眼睛就朝着人群里看去,只见芸娘正在安抚前来寻她的两个孩子,她温软慈爱的抱着孩子,画面温馨。她眉目的温柔似乎有种治愈人的力量,就连沈锦文只是匆匆看一眼,都觉得心头的阴霾消散几分。
“看出什么了?”宁修睿缓步走近,问道。
沈锦文收回神思,集中注意力的答,“现在被杀的两个人,都不算真正意义上的好人。我感觉,好像有人在用这种杀人的方式,惩恶扬善。”
“可有证据?”宁修睿平静的看向她。
沈锦文摸了摸头,有些苦恼,她最怕宁修睿用证据说话这一套。
不过,她很快整理出缘由,将芸娘告诉她的信息,以及方才收集到的信息,整合后,条例分明的转述给宁修睿。
月色在宁修睿周身笼上淡淡的月华,他好看的墨色眸子似乎一不小心就会跌入其中,迷失方向。
沈锦文有些忐忑的问,“我是不是错了?”
“你可还记得在龙脊峡的时候,你对温氏殉情的总结。”宁修睿淡淡道。
沈锦文点点头,“记得。个人的情感再重要,也没有权利去决断其他人的生命。”
“记住这点就够了。”宁修睿磁性的嗓音缓缓道。
沈锦文心头猛震,犹如大梦初醒,感激的多看了他一眼,只觉得他看似疏离清冷的眉眼,在看待纷纭复杂的感情和人性的时候,实际上任何人看得都更透彻。
她心里的团团好奇像是滚雪球一般,越来越多。
这样一个温润如玉,又洞彻万事的宁修睿曾经还经历过什么,才会变成如今这样的人。
“只剩下南面和北面的灯还亮着。”宁修睿提醒道,“时间不多,我们必须尽快抓到杀人凶手。”
沈锦文深吸一口气,觉得身上肩负的种种又重了几分。她紧随宁修睿朝南面赶去,希望能够在南面的宫灯灭之前,猜中谜底,救下一个人。
一炷香的功夫,二人就赶至南面。
此时街道上的热闹已经全数不见,人们在听闻有凶案发生后,多受到惊吓慌乱离开。灯光璀璨的青石板长街上,此时只有沈锦文和宁修睿二人被拉长的身影。
“人都走了,这样也好,看得更清楚。”沈锦文站在南面的宫灯前,望着廖无一人的长街,感慨道。
宁修睿站在宫灯正前方,沉声念出谜面,“走在上边,坐在下边,挂在当中,埋在两边。”
沈锦文想得头疼,“这个杀人凶手不但杀人厉害,也还是个书呆子,每隔三个月都要出这么难的四道谜题,他也不觉得累得慌。”
宁修睿的身子微僵,墨玉的眸底有锐利的冷芒射出,“你的意思是,这人不但剑法非凡,且文采出众……”
沈锦文如遭雷击,面色大变,“这凶手该不会又准备栽赃你吧!”
“目前来看,的确如此。”宁修睿嘴角泛起若有若无的一丝苦笑,他抬眸,清风霁月的俊脸上是风淡云轻的从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