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月色下,半山腰的后院里赫然耸立着十座坟,四周皆是压抑的悲戚感。
“怎么会是这样……”芸娘吓得面色惨白瘫坐在地上,宁修睿则站在最末一座坟包的正前方目光沉沉的盯着石碑看。
沈锦文二人赶来,也吓得不轻。
“这是怎么回事?”沈锦文开口问。
宁修睿侧过身,缓缓道,“你过来看看这个就明白了。”
沈锦文和莫乘风同时走上前去看,只见如水月色下,第十座坟头的石碑上刻着温忠以及其妻几个字。
“这碑是新立的,难道说屋里被烧死的那个温婆婆就是温忠的妻子?!”沈锦文惊道。“看来她早已经得到温忠的死讯,所以才会殉情而死。”
旁边的芸娘听得心惊胆战,水盈盈的杏眼望向她,“可,可是温婆婆独身住在这里许多年,从未说过她有夫君……”
沈锦文面色微凛,“之前的确没有,可是今夜就是了。她穿着喜服,抱着牌位,还立下衣冠冢,可不就是准备好了嫁给已死的温忠。”
“温婆婆她……实在太傻了……”芸娘一时不忍,潸然泪下。
“是蠢。”莫乘风也感慨不已,“不用猜了,峡谷里的石斛草全是她种了给温忠制造毒用的!”
宁修睿没有反驳,只是指着其他九座坟包淡淡道,“那些是立给被温忠杀死的女子的。”
沈锦文紧皱眉头走到前面去看,果然看见梁静姝的名字。再往前走,未几多时便在第一座坟头前瞧见一个熟悉的名字,沈般若。
“立下这些衣冠冢,是为了赎罪么。”沈锦文捏紧了拳,想到惨死的醉蝶,心里极其不是滋味。
“她有没有良心不重要,惨死的人已经死去,重要的是查出她的身份和目的。”宁修睿缓缓道,儒雅清俊的脸上没有多余的情绪。
沈锦文点头,她也认同真正的良心发现不是挖几个衣冠冢就足够的,而是去救人。九座坟头,意味着九个女子的惨死,这个温氏这些年有无数次机会可以阻止温忠制造惨剧,可是她没有那样做。
整个峡谷的石斛草,就是确凿的证据,她不是善人,她是帮凶!
月色下,寒风微冷,杂草萋萋,线索再次被切断。沈锦文沉重的望着石碑,内心百感交集,忽然觉得人性至善是爱情,至恶也是爱情。
是夜,在安置了温氏尸骨。
第二日,沈锦文不甘心,满山跑了几遍,在向村民收集了温氏的过往后,才无奈的放弃继续追查下去的念头。
温氏比温忠做事更小心谨慎,这些年在龙脊峡深居简出许多年,除了潜心种植石斛,几乎很少和外人来往,只有赶集的时候,偶尔下山去买些需要的物什。
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可以查到她身份的线索留下。
沈锦文郁郁不乐的宣布此行失败,在和芸娘告别后,就准备启程回渭城。
芸娘劝她可以去参加两日后漳村的赶集灯会,冲冲郁结之气。且说赶集灯会上温婆婆曾经也托人去带些东西往外面送,说不定有人知道温婆婆的真实身份。
于是,沈锦文一行人决定顺路去参加灯会。
一路上,沈锦文的眼皮跳得厉害,一颗心在胸膛里东窜西跳,似乎总觉得会出点什么事。她安慰自己,应该是又怕竹篮打水一场空,所以才会这么大压力,所以一路上喝光了宁修睿煮的两壶清茶,导致马车需要不断停靠路边,等她从茅房出来。
回程比去程花的时间要慢上许多,马车悠悠的驾到漳州的时候,灯会已经开始。大街小巷也都挂满了灯光明若昼,灯轮、灯树、灯楼等等,热闹非凡,令人目不暇接。
“好热闹!”沈锦文从马车上跳下来,心头的阴郁散开大半,激动的东看西瞧。长这么大,她还从未真正逛过这样热闹有趣的灯会。
“这算什么,真正大场面的要算长安元宵灯节。大唐盛世,放三夜花灯,踏街观灯的千金小姐们都涌上长安街,据说太平公主小时候也曾偷偷溜出宫去凑热闹。”莫长风感慨道。
“真的吗?”沈锦文眼里满满的是期待和向往。
莫乘风傲娇的抬起下巴,英气的眉眼里生出一种自豪,“下次我带你去。”
“不愧是好兄弟!就这么说定了!”沈锦文一记虎拳砸在莫乘风背脊上,震得他咳了三下。
“就不能下手轻点。”莫乘风心有余悸,和她保持距离。
沈锦文大咧咧的笑道,“怕什么,你皮厚,扛揍!”
莫乘风嫌弃的睨她一眼,目光扫过琳琅满目的灯会展台,一眼就看中一个会动的走马宫灯,他整了整衣襟,朝着不远处灯火通明的摊子走去,“我先去看看,等会来找你们。”
沈锦文点头,她眼睛已经不够用了,没工夫管莫乘风去做什么。
“快看!那个灯好漂亮!呀呀呀,那个也是!真想全买了带回去!”沈锦文一路雀跃不已拖着宁修睿四处逛,偶尔停下脚步,去看花灯上垂下的灯谜,玩得不亦乐乎。
“喜欢不一定非要拥有。”宁修睿声音淡淡传来。
沈锦文心头微动,想起梦中沈般若的质问,心头压抑许久的疑问就压制不住的再次浮上心头。她站住脚,好奇的小声道,“所以,你是因为这个原因没有娶沈家小姐的?”
宁修睿墨玉的眸底有什么情绪一闪而过,他指了指不远处的一盏不断旋转的宫灯,淡淡道,“我方才问过你喜欢的这个,要五两银子。”
“什么?!打劫呢!居然要这么贵!”沈锦文气得眉毛都跳起来,被这一打岔,已然忘记方才心中所想。
宁修睿拉住她,温润如玉的英俊面容在缤纷的灯火下越发显得气质儒雅,他缓缓道,“等等,你且看看东西南北四个角的花灯,再去理论也不迟。”
沈锦文按照他说的去看,果然发现原来最拥挤的街道四个角落里各自挂了一盏巨型的花灯。四盏花灯的设计更是巧夺天工,精美绝伦,各自挂了一幅谜面,引来无数人观望。
“一人一灯一时辰,这种对联的意思是一个人拎着一个花灯逛一个时辰吗?哈哈哈哈,实在是生动又有趣。”沈锦文托着腮帮子,瞧着最东边两人高的宫灯笑道。
宁修睿静默不动,一双透彻的眼睛里有睿智的冷芒射出。
他沉声道,“不对劲。”
沈锦文抬眸,“哪里不对?”
她话音才落,不远处的人群便如沸水一般炸开锅,朝着周围散开,与此同时尖叫声四起,场面一片混乱。
“死人了!死人了!好大的血窟窿!”
“太可怕了!他脸上明明还在笑,怎么就死了!”
“定然是闹鬼!救命!”
宁修睿眉梢如霜,薄薄的唇冷抿,冷声道,“东面的灯灭了。”
“所,所以……?”沈锦文心脏紧缩。
“那幅上联是催命符,真正的意思是每隔一个时辰便会灭一盏灯,而灯灭之际会有一个人死去。”宁修睿双眸幽深如古潭,一字一顿道。
“……!”沈锦文顿时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这明显是冲着我们来的!你说会不会是温忠的同党?”
“可能性很大。”宁修睿英俊的五官覆上一层寒霜,周身是寒峭的冷意。
这个上联不但是催命符,更是向他们下的挑战书。
此时,莫乘风拿着好不容易买来的走马灯挤过层层的人群走回来,“发生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