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爷大人,敢问小儿为何会死在此地?还死得那般凄惨?我儿虽然多年未归,可性子我是了解的,绝非惹是生非之人,更绝对不会自杀寻死啊。”赵达情绪激动的质问,上前要扯宁墨衣袖,可一看见宁墨那张冷肃逼人的面孔,他就犹豫的缩回手。
“此案还在调查,老人家节哀。”宁修睿劝道,稍适片刻,又道,“不过,此案扑朔迷离,如若想要破案,还需要老人家的帮助。”
“官爷大人有什么您想问的,尽管问,小的全力配合查案!”赵达松开宁墨衣袖,老泪纵横扑通一声跪下磕头。
宁修睿亲自上前扶起赵达,问道,“五年前,赵亮离家之际,可有什么不寻常的举动?”
赵达重重叹气,面露为难之色,“五年了,五年了……早知他去进货会一去不复返,我们也不会让他一个人去啊。”
“说重点。”宁墨提醒道。
赵达打了个冷颤,立马颤抖的回答,“具体细节实在记不清了,唯独有一件事我到现在还清楚的记得。五年前的那一趟进货,本来是由我亲自去的,因为进货地是小儿的亲家住的地方。”
“嗯?”宁修睿皱眉。
宁墨冷声开口,“说清楚点。”
赵达脸色有些古怪,支支吾吾的开口,“小人行商多年,有一朋友住在昌州,多年前曾约定,如果内人有孕又刚好是一男一女便结为亲家,也就是那个时候定下的娃娃亲。”
“五年前那次,本来是由我去下聘,并和亲家一起选定良辰吉日好让这对小儿女成亲。谁料……那次之后亮儿便一去不复返了……”
宁修睿面无波澜,古潭般的眸底深不见底。
赵达被他看得心里发毛,不由自主的缩着脖子,朝后退了一步。
“还有什么别的不寻常之处吗?”宁修睿继续问。
赵达摇头,回避他锐利的目光,反复说了几遍,“没有了!”
宁修睿沉默半响,盯着赵达从头到脚打量一遍,缓缓道,“赵达,你可看清了,时隔多年,会不会认错人?”
赵达心头一跳,思及方才所见,眼眶不由得再次红起来,肯定的答道,“不会错。那人正是亮儿。”
他话音刚落,又一个声音相继响起。
“绝不会错!只要赵达是赵亮的亲爹,李良生就绝对是如假包换的赵亮!”沈锦文的声音从屋内传出,字字铿锵,掷地有声。
“……”宁修睿冷眸一扫,宁墨吓得一个趔趄,脸就白了半边。他只顾着盯住赵达了,没防到沈锦文居然会见缝插针偷跑去验尸。加上沈锦文这个人性格虽然粗暴莽撞,可轻功上乘,不论偷袭还是偷跑都令人防不胜防。
宁修睿沉默片刻,用清清淡淡的强调开口,“为何?”
沈锦文拍着衣袖从屋内走出,清俊的脸上是胸有成竹的自信,她眉梢轻扬,别有深意的扫过宁修睿和赵达,缓缓道,“因为我方才仔细验过尸体,每一处可疑的地方都没放过。”
她语调沉着,刻意加重了“每一处”这三个字的音,目光紧盯着赵达,嘴角勾起浅笑。
赵达的脸分明抽搐几下,脸色刷得难看至极,神色慌乱,汗流如雨。
宁修睿将一切收入眼底,再问,“哪里可疑?”
沈锦文双臂抱胸而立,下巴抬起,“你问我,我就说啊,那我多没面子。”
“你——”宁墨看不下去,呛声道,“沈捕头,师爷询问案情,你怎能藏私不报?!”
沈锦文不服,冷哼一声,“明明是你们藏私在先,如今恶人先告状。”
“那还不是因为你——”宁墨梗着脖子正要辩驳,却被宁修睿拦下。
宁修睿依旧平静而温和,气度尊贵的做出一个请的姿势,道,“进屋谈。”
沈锦文面色松动,交手这么多回合,头一次占了上风,她眼底不由得滑过喜意,倒也没继续端着,轻咳一声,得意的看一眼宁墨便朝屋内走。
宁墨气得头冒青烟,旁边赵达却不安的四顾瞧看,似乎在寻机会逃走。
然而,赵达才迈出一个步子,就被宁墨的佩剑指住后背。
宁墨火气直窜,冷声道,“急什么急,站这里等着!什么时候师爷问完话,你才能走。再说你儿子还在里面躺着,死不瞑目,你这个当爹的怎么能说走就走?!”
“明,明白了。”赵达欲哭无泪,一张脸铁青一片,不安得直搓手。
屋内,宁修睿和沈锦文面对面站着,中间隔着盖着白布的李良生的尸体,两个人表情各异。
“想知道答案可以,咱们必须要把话说清楚,把打赌的规矩立好。”沈锦文先开口,不等宁修睿回答便继续道,“你是师爷,我是捕头,按道理我们应该互相辅助,共同破案。可是你却利用职位便利,隐瞒重要信息不通知我,此为你徇私。不敞亮!”
宁修睿没有反驳,面色如水,“嗯”了一声算是承认错误。
沈锦文有些讶异他的坦白,轻咳一声,心情便好了许多,她一脸认真的继续道,“所以,打赌归打赌,破案归破案。这次就算了,接下来不管谁有消息,必须要坦诚相待,一切以谁先抓到凶手为胜负标准。”
“可以。”宁修睿心尖微动,应道。一个捕头能够从大局出发,好斗却能以破案为首,这一点出乎他的意料。
“……真的?”沈锦文有些不确定。
“真的。”宁修睿抬眸,墨玉的眸子是毋庸置疑的肯定。他依稀记得这样的对话,昨晚似乎也发生过,她似乎不太信任他。
“那好。我也不藏私了。”沈锦文做出决定,附身扯开李良生身上的白布,指着他脖子上用指甲刮出的“寺”字,道,“你不让我验尸,是害怕我发现这个字吧。”
宁修睿点头。
沈锦文叹气道,“这个字的确是个非常重要的线索,但是我可以确定杀他的人应该不是寺庙里的人,我都一一盘查过了。”
“同意。”宁修睿道。
沈锦文眸底有什么闪动,脑海里闪过一句话“英雄所见略同”。
她继续道,“可惜你漏了一个更重要的线索。”
“什么?”宁修睿问。
“你自己看。”沈锦文把白布彻底拉开,露出李良生一丝不挂的尸体。
宁修睿眉心一跳,眼底是一片震惊。
“李良生,不!准确说,赵亮他是个天阉之人。所以我才可以肯定,他的父亲赵达是肯定知道这一点的。”沈锦文摇头叹气,鄙视的看向他,“你说你们验尸居然不看下面,太不专业了!”
“……”宁修睿眼角抽了抽,无言以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