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故人(1 / 1)

慕槿岚双手撑在妆台上稳住自己被眼前一幕打击得有些摇摇欲坠的身子,回想起之后会发生的种种,一想到前世那些苦楚马上就要重新再来一遍,她就有种将要崩溃的感觉。

先前修了一辈子的无欲无求在如此突兀的变故之下,眨眼间变成了天边的浮云,只剩下她面对着突然重生的现实,欲哭无泪。

奶娘在门口敲了半天门都没听见有回应,只隐约听见房中似乎砸碎了什么东西,从那之后就没了动静,她担心大小姐,便忍不住推门走了进去,在内室寻到了正在妆台前发愣的慕槿岚。

慕槿岚回头见来的是奶娘周氏,心中才有了几分安定,这是陪着她从小长到大的奶娘,前世一直到慕家衰败时奶娘都没有抛下她离开,慕槿岚无法,只得悄悄去找了奶娘的儿子,给了他十两银子,才由他出面将奶娘迎回家中去养老。

后来慕槿岚和大哥一起在庵堂里寓居,奶娘来看她,见他们兄妹俩面黄肌瘦的样子还心疼的大哭了一场,直劝她带着大哥一起住到家里去,后来奶娘的儿子似乎举家从京城里搬回了家乡去,从那之后她就再也没见过她老人家。

眼下奶娘正一脸担心的看着她,慕槿岚看着她忧心不已的眼神,心中微动,脑中还没反应过来,一句话已经说出了口。

“我无妨,您为何事来?”

“大小姐,夫人方才生了位小小姐,大爷让老身来给您报喜呢!”

槿蓉出生了?那么这就是她十二岁的时候了?

慕槿岚僵直了身子,脑中飞速回想着十二岁那一年,槿蓉出生后发生的所有事情。

槿蓉生在永嘉十年六月,这时候慕槿岚的父亲慕崇还是户部的正二品右侍郎,离户部尚书的位子金有一步之遥;大哥慕桓考中解元已经两年有余,现在他应该正在筹备来年的春闱;母亲生下妹妹后身子有些没调养好,自此落下了病根,渐渐的开始将家事交由父亲的妾室孙姨娘代为打理;而孙姨娘……

慕槿岚仔细回想了一番,发现自己对于这个时候的孙姨娘似乎没有什么太深的印象,只记得孙姨娘从前是伺候祖母的大丫鬟,祖母很喜欢她,就将她许给了父亲做妾,她嫁给父亲到如今应该也有了四五个年头,但一直无所出,再加上她平日里深居简出的,在慕家是个存在感很淡的人。

真是没想到,这样一个看着温和柔婉,又行事低调不喜张扬的女子,居然会做出背夫私通的丑事,还在慕家败落之际卷了家中所有细软同相好私奔。同一屋檐下生活了将近十年,慕槿岚小时候孙姨娘作为祖母的丫鬟,还来照顾过她一段时日,后来又做了父亲的枕边人,虽然只是个姨娘,但府中从未亏待过她半分,她却做出如此悖逆之事。

当初她带着家私逃走时,难道就没有过一点点的愧疚,没有想过留下慕槿岚一个弱女子,带着疯癫的大哥,举目无亲身无分文,在偌大的京城里要如何安身立命?

这些慕槿岚都很想当面问一问她,可注定问不出结果来。现在的孙姨娘一定还是和从前见到的那样温婉,与母亲相处融洽,对父亲恪守本分,即使只是个妾室,府中却也没有谁非议她的为人,甚至还会有仆妇在私底下议论她的贤惠和恭谨。

从前奶娘就曾当着她的面夸奖过孙姨娘谦和有礼。

慕槿岚在心底冷哼一声,对自己重生之事突然释怀了不少。

从前潜心礼佛,她不止一次的寄希望于天道轮回善恶有报,希望那些迫害过慕家的人能得到应有报应,可直到她行将就木,那些人却依旧过得逍遥自在,儿孙满堂,家宅兴旺。

让她很是不甘心。

如今她慕槿岚重生了,带着过去四十多年的记忆一起重生,她知道接下来都会发生些什么,也知道在身边的这些人哪些会在蒙难时不离不弃,哪些又会大难临头各自飞,亲贤远佞,再也不能像上一世一样被命运摆布,孤立无援。

倘若如此,他们兄妹几人,慕家的命运,会不会也会被改写呢?

慕槿岚心底渐渐升腾起几分希望,像是一道温暖佛光从窗外照到了心底,她整个人顿时明亮起来。

不管怎么样,她都要去尝试才是,上一世临死前,她求菩萨能让她在下辈子做一个普通人安稳度日,如今重生在这一世,虽然做普通人的愿望破灭了,但却不是不能求得安稳日子的。

如果父亲不被诬告定然不会冤死狱中,大哥就不会被革除功名,不会受刺激发疯,家中不乱作一团,槿蓉就不会因为疏于照顾而独自跑到水池边玩耍,失足溺水……慕家没有散,自然就不会让孙姨娘再有机会卷了家中钱财同相好私奔……这一切本就是一环扣一环的,只要能寻到最初噩运的苗头,让父亲避开这一劫数,就算不能保证慕家不走上覆亡道路,起码也能让噩运来得不是这样块,这样让人无力招架。

而她呢,完全可以不去那么远的寺庙烧香,就算要去也定然要带上几个得力的护卫保佑周全,这样就不会让贼人有可乘之机,污了她的声名坏了日后姻缘。等到平安的过了及笄之礼,她就听从父亲安排尽快出嫁,最好能嫁一户可借力的人家,不求夫君品行如何,是否能同她举案齐眉,只求嫁的人家能有仁义之心,若日后慕家蒙难,能看在姻亲份上伸手帮衬一把,不至于让慕家像上一世那样孤立无援,很快就树倒猢狲散。

这样的亲家虽然难得,但不见得是没有的,只要能顺利嫁进去,哪怕是做填房,甚至是做妾呢?为了慕家,她慕槿岚也不会觉得有半分委屈。

重生难得,总得竭尽全力,让这一世活得不一样,就算到最后还是不能力挽狂澜,但起码她可以摸着自己的心说:我确确实实是尽了全力。

这样也就足够让她此心可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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