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秋香叹了口气：“我本来不想答应，可小二大概是想到日后也没什么好出路，更感激林少爷的救命之恩，所以竟然答应了。我也没法劝他，只替他可惜……”
“你可惜什么？”
出乎秋香意料，原来妯娌仨刚刚那声尖叫竟不是为李二抱不平。此时一听这话，三人也忘了心中敬畏，围着秋香就开始炮轰。
这个说：“能去林少爷身边做奴才，那得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啊？怎么这样好机会就让他得了去？”
那个说“你竟然还可惜？除了你这么个不知好歹的，谁不盼着能去这样人家做丫头小厮？不比咱们累死累活在地里刨食强？还要受税官的气。”
最生气的是吴氏，抓着秋香数落道：“你说说你，胳膊肘哪好这么往外拐着？分明你小舅舅在家还没活儿干，他们那边地里比咱们收成还不好，如今
想娶媳妇，半个钱没有，你有这样门路，倒不想着自家亲戚，给了一个不相干的人，你……你气死我了。”
吴氏这样一说，周氏方氏就不做声了，只是嫉妒地看着她们娘儿俩，显然也知道自己即便有这份儿心思，也不该说出来，秋香毕竟不是她们的女儿。
自己还有个舅舅？可是她半点印象都没有啊。秋香扶着额头，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如果可能，她真想大叫一声：你们谁想去做奴才，我去给你们说。特么没听过上赶着给人做奴才的。
然而如今，她知道在林潇然身边做奴才是多么难得的事，人家已经帮了李二，万万不能再得寸进尺。而眼前三个妯娌显然都和李二附子是一样的想法，她要真敢将这个军，怕是大伯母二伯母娘亲连自家的儿子都能给送去。
就如附子所说，寒门子弟中真正能出人头地的才有几个啊？反正她目前是没看出几个弟弟哪点地方和天才这种东西沾边儿。
“你们几个围着香丫头说什么呢？”
冯氏淡淡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妯娌仨悚然而惊，连忙转身笑道：“没说什么，老太太怎么出来了？天儿冷，您快回去，别着了凉。”
秋香见冯氏拄着一根拐棍，站在阳台上面沉如水，秋芳在另一边扶着她，只听老太太淡淡道：“你们也不是不懂事儿，今日附子姑娘过来，意思很明显，人家就是怕秋香落埋怨，所以才来给她撑腰。不管秋香为小二做了什么，一来，救人性命，这是行善积德的好事儿；二来，那一只金镯子，什么都抵得上了。你们若还埋怨香丫头，就是糊涂心肠。”
妯娌仨一声不敢吭。这里冯氏就又看向秋香，和颜悦色道：“香丫头你过来。”
“哎。”秋香连忙跑过去，心想这甜枣儿吃完，估计该给一棒子了。
果然，就听冯氏语重心长道：“我知道你这孩子如今聪明懂事，凡事有自己的主意。只是你娘刚才有一句话没错，这胳膊肘啊，不能总往外拐。这一次小二是性命之忧，那是个好孩子，祖母也知道，他能得个好结果，祖母也替他高兴。但日后若是那庄子里有什么好机会，你在那边探听到了，还要多想想家里人。你三个弟弟虽然，那是为了让他们明理懂事，将来能算个账认个字，别让人蒙骗了，也不指望他们能出人头地。你是他们的姐姐，也得为他们费费心，明白吗？”
秋香郁闷道：“祖母，总不能让弟弟们去做奴才吧？咱们家还能吃得上饭呢。”
冯氏淡淡道：“为什么不能？这奴才也分人……”
“我明白了。”秋香一听冯氏这话，就知道附子说的没错。
万万没想到啊，这古代卖身也要看人下菜碟。真正的达官贵人，就好像世界五百强的大公司，即便是平常人家，也恨不能去做奴才；如果是地主老财家这种没啥前途的，那就是迫不得已才投身了。
冯氏见她这模样，不由笑了，喃喃道：“休要怪祖母势利，人往高处走，像是人家那书香门第的，哪怕穷苦些，但子弟有希望，那自然是万万不能卖身。但像咱们，能好好儿活着就不错了，没听说吗？人穷志短啊。再者，我小时候偶尔听母亲和父亲说起过京城的连弄巷子，那巷子里啊，全是一些为了进宫把自己阉了的，大多都是八尺汉子，你道他们当中真的都是活不下去的苦哈哈吗？也不尽然，还有一种人，只因为看见了采买太监横行霸道的风光，他就狠狠心，连男人身份都不要了，梦想着一旦进宫，投了哪位主子的眼缘，也能做个风光无限的大太监，结果呢？多数都是鸡飞蛋打。”
这话连妯娌三个都没听说过，一时间不由听得兴致盎然，于是娘儿几个就在院中聊了会儿，冯氏在院里走了几步，点头道：“自从秋香让我多走动走动，这腿脚仿佛强了许多。唉！我是因为岁数大，原本身子又弱，不然你看咱们村里那些六十多岁的，还不是一样要上山干活。”
周氏忙笑道：“那些说到底，还是苦命人，如何能与您老比。咱们家虽穷，但爷们儿和我们也都是孝顺的，哪里就用得到老太太。”
因聊了几句就进屋了。秋香坐在炕沿上，听着姐妹们和冯氏说话，欣赏那个金镯子，偶尔说两句酸话，她也只当做听不懂。心中自思道：今儿若不是附子来这一趟，我万万不可能如此轻松过关，这样看来，倒是因为这件事，家里人对我的态度转变了些，我说话也有了几分份量，唔！须得好好儿利用一下。”
用过晚饭回到屋里，就见三个弟弟也跟了来，秋香觉着奇怪，便好奇道：“今儿怎么变成了小尾巴？素日也不见你们和我这样亲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