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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5 后来(三)(1 / 1)

一大清早朝阳殿里就很热闹。水印广告测试水印广告测试元喜并一众太监宫女跪在地上,内殿不断传来砸东西的声响。稀里哗啦的,也不知是白玉观音像碎了还水晶花瓶摔了。还有些瓷器摆件的碎片不时溅到外面来,有些直接砸到跪在最前面的元喜身上了。

薛小少爷一边丢东西,一边哭,嘴里一直嚷着“我不要呆在这里了,我要回家!”

皇上耐着性子劝,

“说什傻话!这里就是你家,你还要去哪里?”

薛晓云却不受劝,反而闹得更厉害了。

“不!这儿是你和你母后的家,我的家是太傅府,我要回去,今天就要回去!”

“是不是母后为难你了?”

李承延听他这样说,便猜想可能此事与太后有关。

薛晓云咬着唇角,不点头也不摇头,只一个劲儿地掉眼泪。李承延心疼地抱着他哄了半天,什么好话都说尽了,还承诺要带他出宫玩两天。可薛晓云就是不松口,梗着脖子要走。

两人又争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李承延妥协了,叫了元喜进去,让他把薛晓云的衣服收拾几件,再安排辆马车送他回府小住几日。

元喜应了声,带着几名宫女进内室收拾。李承延被薛晓云突来的倔犟气得不轻,忍着一肚子气去御书房批折子。薛晓云受了莫大委屈似的只管哭,元喜看不过眼,矮着身递给他一张帕子。薛晓云接过去擦干净头脸,抽抽噎噎地指挥正在收拾包袱的宫女,

“你、你们几个……凡是……呃……凡是我的东西,都给我……给我收齐了,一件也不许落下!”

“这……”

几名宫女停了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一副颇为难的样子。只好齐齐将目光投向元喜,

“元公公……”

元喜也是听清了李承延命令的,他说了薛晓云只是回府小住几日散小心,明摆着几日过了,就要将人接回来。可薛晓云这样吩咐,好像是打算彻底从宫里搬出去了。

元喜可不敢答应,双膝一屈就跪地上了,那几个宫女也放下手里的东西跟着磕头。

薛晓云喊了几遍也没人敢起来,一气之下干脆自己把东西拣出来装好,连他睡惯的枕头都没留下,鼓鼓囊囊的一大包,元喜看得冷汗涔涔,忧心等下怎么回禀李承延。

薛晓云却一点不放在心上,收拾完东西,就催着元喜去找马车。元喜不敢逆他的意,调了辆崭新的车过来,薛晓云把东西一放就跳上去了,一个字没留就回了薛府。

当晚李承延宿在御书房没回来,元喜端了参汤送去。李承延见他进来,就放下折子捏着眉心,声音里透出浓浓的疲惫,

“元喜,薛少爷走了?”

“是,陛下。”

元喜应道,想了想,还是觉得说详细些好。

“薛少爷走得急,没用午膳就离开了。”

李承延听了直叹气,

“元喜,太后是不是召过薛少爷?”

元喜是一直随侍在他身边的,若不是今日李承延吩咐他留下来任薛晓云差遣,元喜连薛晓云何时走的都不该知道。

元喜不知李承延怎么会想到试探他,跪在地上一脸惶恐地道,

“请陛下恕罪,奴婢不知。”

李承延也想到了,朝他挥几下手,淡淡道,

“行了,你退下吧。”

“是。”

元喜退出门的时候,腿还是软的,生怕李承延一个不悦就迁怒到他身上。幸好他没仔细问,要是知道薛晓云把东西都带走了,他肯定要大发雷霆的。

第二天晚上李承延还是知道了,当真就发了一场火。

平时他赐给薛晓云的那些玩意儿他倒记不住有多少,薛晓云的衣服换得也快,他自然是数不过来的,可一直放在**上的薛晓云专用的白玉枕头他还是记得的。以往薛晓云也因为想念家人回去住过几日,可没有哪次是把枕头也带回去的。

李承延发现枕头不见了,自然觉得十分古怪,又在屋里四下看了看,发现凡是薛晓云喜爱的玩意儿都不见了,衣橱里也寻不出半件他的衣裳。

负责收拾的元喜和几个宫女颤巍巍地跪在地上,把薛晓云执意要带走全部东西的事说了。李承延气归气,却知道薛晓云任性起来,牛都犟不过他,元喜他们又是奴婢,冒着被罚的危险不帮忙已经算好了,李承延骂了几句,也没真罚他们。

只是翌日下朝就去了太后宫里请安,元喜远远候在一旁,也不知母子二人谈了些什么。反正李承延回来的时候脸色不是很好看,午膳过后又去了御书房。

这次一待就是三天,中途苏鸿睿还来见过他一次。元喜把他送进去后就如往常一般守在门外,隔着虚掩的窗户听见苏鸿睿又问起薛晓云的事。李承延随意应付了几句,元喜却听见苏鸿睿很认真地说,

“承延,你不要担心,我会帮你的。”

李承延也没搭腔,两人下了一局棋,谈了下最近边境的形势,苏鸿睿就离开了。

元喜望着他有些落寞的背影,心中倍感庆幸。苏鸿睿好像已经察觉到李承延和薛晓云的关系了,再也没对李承延做出过任何亲密之举。

结果元喜才高兴了两天,薛府就传来噩耗。

明面上说薛晓云支开随从去离府不远的山上散心,一个不慎滚落山崖。薛府派人搜寻了整整一天,才在一处峭壁边缘找到薛晓云的一角衣料。薛太傅当场昏死过去,还是薛晓云的大姐薛晓薇强撑着命人下到山崖去找。可山崖委实太高,四壁都是棱角尖锐的岩石,根本找不到路下去。况且就算下去了,底下也铺着满地乱石,断不会有生还的可能。

可怪就怪在,薛晓云那几天一直恹恹的,一点精神也没有。听府里的下人说,薛少爷从宫里回来就跟变了个人似的,不仅当天就病倒了,还一反往常活泼的性子,不是坐着发呆,就是偷偷地抹眼泪,胃口也不怎么好。该不会是和皇上闹脾气,一时想不开就……

也有记性好的反映,薛少爷出事前一天,接待了位客人。

那位客人不是别人,正是近来和皇上走得很近的苏鸿睿苏将军。至于他和薛晓云谈了些什么,就无人知晓了。可以苏将军的身手,要神不知鬼不觉地解决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年,确实不在话下。

一时之间,关于薛晓云的死,失足,自杀,谋杀等等版本,在攫阳城里传得真假难辨。只是碍着苏家的势力,并没有人敢指名道姓地提苏鸿睿,而薛晓云也一直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李承延最终放弃了命人下崖去找薛晓云的打算,因为在发现薛晓云衣角再往下一点的地方,又有人找到了他的玉佩。那块玉佩是薛晓云病逝的娘亲传给他的,薛晓云曾认真地对他说过,玉佩于他,就如性命一般。玉在人在,玉碎人亡。李承延还骂他乌鸦嘴。

谁知竟一语成谶,那块玉佩虽挂在树枝上没碎,可薛晓云多半是凶多吉少了。

十日后,薛家也停止了搜寻,薛太傅强忍暮年丧子的悲痛,为薛晓云立了个衣冠冢,就葬在薛夫人的旁边,由李承延亲自扶灵,也算风光大葬。

薛晓云死后,李承延脸上本就稀疏的笑也跟着消失了。依稀带着点青涩稚气的少年帝王,好像转眼间就成熟了,只是他看人的眼神也越发冷了。

好在皇上虽然变了些,却还清楚自己的身份与责任,哪怕他挚爱的薛家小少爷猝然离世,丧期之内,他还是如约与苏将军之子苏鸿睿成了婚。

那日原本是个艳阳天,却在快近晌午时变了天色,乌云从东滚滚而来,刹那间遮天蔽日,一道惊雷闪过,下起了瓢泼大雨。李承延牵起苏鸿睿的手,接受文武百官的朝拜,忽然贴近他耳畔,轻声道,

“你说,会不会是晓云在天上哭?”

苏鸿睿原本微红的脸色骤然变得煞白,紧紧反握着李承延的手也不觉松开了。

当天夜里,李承延喝得酩酊大醉,在朝阳殿里四处翻找,似乎掉了重要的东西。苏鸿睿怕他在宫人面前失仪,遣走了一众随侍,亦步亦趋地跟着他。

“承延,你在找什么?”

见李承延立在内室拉开的衣橱前不动,苏鸿睿走上去问他。

李承延直直地盯着装满了衣服的格子,喃喃道,

“没有……不见了,真的不见了。”

“什么不见了?”

苏鸿睿耐着性子道。

“我到处都找遍了……可他……就是不见了……”

李承延忽然转过身,抱着苏鸿睿哭了。一边哭,一边轻声唤薛晓云的名字,生怕音量大了吓着他。

苏鸿睿心中一痛,尽管李承延一再隐瞒,可他早就看出他与薛晓云之间的关系不一般。他只是不明白,既然李承延一心爱着薛晓云,又为何要向自己求亲?

“承延,你醉了。”

苏鸿睿叹息一声,将怀里的人推远了些。

李承延却不依不饶地黏上来,苏鸿睿抓住他的肩膀提醒他睁眼看看自己,

“承延,你看清楚,我不是薛晓云!”

“呵……”

李承延瞪着眼看他了一会儿,挣扎着把苏鸿睿的手打开了。

“对……你不是他……你怎么可能是他……”

他说着,就要往外走,却一脚踩在自己衣摆上,歪着身子就往前倒去。

“小心!”

苏鸿睿险险勾住他的腰将人带回来,再也不敢放开了,生怕一个不慎,李承延就真摔下去了。

“放开我!”李承延却执意要走。

苏鸿睿无奈地劝道,

“陛下,时候不早了,该歇息了。”

“歇息?”

李承延怔了一下,伸手捏住苏鸿睿的下巴,左右翻看一阵,忽然提起嘴角轻佻地笑了,

“苏将军伺候朕歇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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